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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認(rèn)出了我,跟我要錢,”趙浩昌的話音已經(jīng)重新穩(wěn)定了下來,方才亂瞟的目光不動不搖地回視著駱聞舟,“敲詐,要十萬?!?/br>駱聞舟打量了一下趙浩昌——此人皮囊上佳,堪稱高大端正,再披上一張社會精英的皮,著實不像是能被何忠義那小身板脅迫的:“你給了?”“給了,你們應(yīng)該查得出來,”趙浩昌嘴角微微一抿,他在小黑屋里蹲了一宿,蒼白的臉上掛起了一點(diǎn)黑眼圈,顯得眼窩深陷,分外陰郁,“我父母都是殘疾人,連我在內(nèi),生了四個孩子,兩個都有問題,我從讀中學(xué)開始,家里就沒有一分錢能給我花了,我攢蟬蛻、替人背東西、幫學(xué)校里的老師打雜,深更半夜到山里摘野果,攢起來拿到鎮(zhèn)上集市上賣……我什么都干過,就是為了能把書讀下去,有一天出人頭地。”“可是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說嗎?他們說我們是‘啞巴’一家。后來我一路讀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學(xué),那些人這才另眼相看,我家一度門庭若市,出來進(jìn)去的,都是來推銷自己家里那些村姑的蠢貨?!?/br>“但是我大三那年,小弟弟出生了,我父母夢寐以求的第二個男丁,結(jié)果生出來跟二妹一樣,是個先天性聾啞的智力障礙兒,那是一場噩夢,從那以后,我們在村里人嘴里,又成了‘傻子一家’,這是遺傳的,將來我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性也會這樣,懂嗎?我的事業(yè)剛剛有起色,甚至有了女朋友,我很愛她,我不能任憑那些陰溝里的耗子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只好拿點(diǎn)錢打發(fā)掉他?!?/br>駱聞舟低頭從煙盒里敲出一根煙,叼住了,在一片非常清的白煙后面打量著趙浩昌:“陰溝里的耗子?”趙浩昌的心理素質(zhì)卓絕,到了這步田地,居然還不閃不避地盯著駱聞舟的眼睛:“駱警官,你是燕城本地人吧?那你肯定不知道,一個人在外面、住在西區(qū)群租房里的滋味,我從來不敢跟同學(xué)一起出去玩,上學(xué)的時候拼命賺獎學(xué)金、工作以后沒完沒了地加班,就為了能多攢一點(diǎn)錢給家里——父母根本不知道我在外面過的什么日子,只會三天兩頭地和我要錢,因為小弟的問題,他們甚至還打算冒著高齡再要一個孩子丟給我養(yǎng),村里人的流言蜚語、村里人給他們的壓力,最后全壓在我背上?!?/br>“我的家,快把我的骨髓都吸干了,但我還是毫無怨恨,希望他們能在村里過得好一點(diǎn),甚至專門請假回家?guī)椭w新房。誰知道我只不過是中途去了一趟縣城,回來的時候,我家就因為一場意外燒成了一片廢墟,父母、弟妹都沒了,一個都沒跑出來……我傷心欲絕,可是村里卻在這時候傳出謠言,說那場火跟我有關(guān)系!”說到重點(diǎn)了。駱聞舟神色漠然地反問:“哦,那跟你有關(guān)系嗎?”趙浩昌的嘴角猛地收縮抿緊,勃然大怒:“這種話你也問得出來,你是畜生嗎?”駱聞舟翹起二郎腿,不驚不怒地上下打量著趙浩昌,直到趙浩昌已經(jīng)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他才不慌不忙地一彈煙灰,淡淡地一笑:“行吧,你純潔無辜、身世凄慘,繼續(xù)說何忠義。”“我背井離鄉(xiāng)、改名換姓,以為自己終于擺脫了那個蒙昧的鬼地方,誰知道太平了沒有幾年,那個姓何的垃圾又找上了我。他說他不是第一次看見我了,還見過我女朋友,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給他錢,他就要把我家的遺傳病史和那場大火的所謂真相告訴張婷。”趙浩昌說到這里,原本還算平靜的態(tài)度好像開水一樣沸騰起來,濃郁的仇恨甚至蓋過了咖啡的香氣,有如實質(zhì)地?fù)涿娑鴣恚八麄儦Я宋仪鞍肷?,還要?dú)液蟀肷?,我所有的努力、期許,全都會在這些惡心的蟲子爬過的地方化成泡影,憑什么!”駱聞舟:“所以你決定殺人?”“我沒有,”趙浩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只是想息事寧人,我甚至拿了十萬塊的現(xiàn)金給他,只求他不要在別人面前提起我,可他還是不滿意,幾次三番糾纏不休,我甚至做好了長期被他敲詐的準(zhǔn)備,專門申請了一個不記名的號碼,讓他能聯(lián)系我?!?/br>“我應(yīng)當(dāng)年導(dǎo)師的邀請,回母校帶一個師弟師妹的課外實踐,認(rèn)識了崔穎,那女孩性格文靜,依賴性很強(qiáng),什么事都要找我問,有一天她急急忙忙地聯(lián)系我,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我聽了幾句,察覺到不對,立刻阻止了她在電話里說,把她約到了……約到了一個私人地點(diǎn)?!?/br>“她給你看了陳媛傳給她的東西?!?/br>“我非常震驚,但為了保護(hù)崔穎,勒令她不許說出去,當(dāng)天回去就輾轉(zhuǎn)難眠,出于良知,我決定利用自己對西區(qū)的熟悉去驗證這些證據(jù)的真?zhèn)?。”趙浩昌輕輕地說,“結(jié)果我看見了何忠義和另一個……明顯很瘦小的年輕人混在一起。我在附近蹲守到傍晚,看見那少年偷偷去了觀景西街附近,正好是陳媛的信中提到的一個毒品交易地點(diǎn),他居然是個癮君子!”聽這個描述,好像說的是馬小偉。趙浩昌好似為了平復(fù)心情,喝了一大口咖啡:“那個吸毒的男孩把買到的貨帶回家,我一直跟著他,眼睜睜地看見他回了‘家’,打開燈,窗戶上映照出人影,那個何忠義在和他分享毒品!他還出爾反爾去糾纏張婷,還讓我抓個正著!”“你看著張東來動手打人的那次?”“張東來打他,他確實沒敢還手,可是眼睛一直在盯著我,”趙浩昌沉聲說,“他想報復(fù),我知道,我怕了,事后我再一次向他低頭,給了他想要的東西?!?/br>“那部手機(jī)?!瘪樎勚壅f。“他幾次三番地跟我旁敲側(cè)擊過,說看見別人用,覺得很羨慕。”駱聞舟無聊地拿起一根中性筆,在指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用筆桿敲了敲桌子:“好吧,就算他糾纏過張婷,但你單看個窗戶上的倒影就知道他吸毒,你有透視眼……”“我說了我有證據(jù)!”趙浩昌強(qiáng)勢地打斷他,“我在‘金三角空地’里裝了兩個針孔攝像頭!”審訊室里的駱聞舟和外面的陶然等人都是一愣——他們排查現(xiàn)場的時候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當(dāng)然不是裝在現(xiàn)場,否則早就被那些垃圾發(fā)現(xiàn)了,”趙浩昌好像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目光略帶不屑,“西區(qū)小路錯綜復(fù)雜,有些地方你覺得是一條路通到底,其實中間被擋住了,有些地方你覺得很隱蔽,其實遠(yuǎn)處呲出來的建筑的某個角度能窺得一清二楚——我把其中一個攝像頭裝在了何忠義的租屋外窗上,另一個裝在附近公廁的屋頂上?!?/br>旁邊的書記員一腦門汗,簡直記不過來。駱聞舟:“你拍到了什么?”“拍到了‘金三角空地’中幾次交易過程,有時候只有毒販,有時候有你們警察敗類在旁邊巡邏,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