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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了,于是略微放輕了聲音:“你就想跟我說這個?”費渡想了想,后退幾步,從餐廳里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他的胳膊肘撐在餐桌上,手指抵住額頭,在太陽xue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眼睛半睜半閉地說:“我以為你比較了解我?!?/br>駱聞舟:“我比較了解你哪方面?”“當然不是那方面,”費渡隨口開了個玩笑,見駱聞舟并沒有捧場的意思,他就收了調(diào)笑,倦色卻緩緩地浮了上來,費渡沉默了一會,“我記得你以前不止一次警告過我,讓我規(guī)矩點,不要有朝一日去體驗你們的囚車?!?/br>“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追捕趙浩昌那天,在天幕下面,我已經(jīng)道過謙了?!瘪樎勚郯褵岷玫呐D棠贸鰜恚瑥牟妥赖囊活^推上去,杯子準確地停在了費渡面前,一滴沒灑,“你還能倒點別的小茬嗎?”費渡短暫地閉了嘴,因為他心頭一時間有千頭萬緒,晃得人眼花繚亂,任他巧舌如簧,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好一會,他才抬起頭。“不,你其實沒必要道歉,你也沒錯,我當年沒有動手弒父,是因為能力所限,我做不到。你們調(diào)查費承宇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另一撥人在跟蹤他,那確實是我的人,是我通過一些不太合法的渠道雇的,后來你們撤了,這些人就在一夜之間全部離奇失蹤,本身做的就是灰色的營生,也沒人報警,落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那是費承宇給我的警告,我的翅膀還不夠硬,撼動不了他,我是因為這個才消停的,不是什么道德和法律的約束?!?/br>駱聞舟的心開始不斷地往下沉:“所以呢?”“駱隊,你在一線刑警干了這么多年,見過的變態(tài)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應該相信自己最開始的直覺,我確實就是‘那種人’——天生大腦有缺陷,道德感與責任感低于正常水平,多巴胺和復合胺分泌異常,無法感知正常的喜怒哀樂,也沒法和人建立長期穩(wěn)定的關系……說不定連別惹所謂的‘愛情’是什么也感知不到?!?/br>駱聞舟靠著餐廳旁邊的墻,掛鐘在他頭頂一刻不停地走——這玩意壞了好久,總是走不準,還是費渡拆開以后重新修好的。他聽到這里,冷冷地說:“對我沒那個意思,不喜歡我,你可以明說?!?/br>費渡有一瞬間張口想要解釋什么,可是很快又強忍住了。駱聞舟那沉甸甸的“共度一生”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他最本能的反應就是驚慌失措地逃避,用盡了全力才維持住了彬彬風度。他像個在未央長夜里跋涉于薄冰上的流浪者,并不知道所謂“一生”指向哪條看不見的深淵寒潭。費渡沉默了一會,終于只是干巴巴地說:“抱歉?!?/br>“那你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駱聞舟的聲音壓得極低,好像胸口堵滿了石頭,那聲音得從石頭縫里擠出來,每個字都咬得“咯吱”作響,“我警告過你、拒絕過你很多次,為什么你還要——”費渡神色漠然地避開了他的視線。駱聞舟住了嘴,他突然覺得十分沒意思,原地靜默片刻,重重地吐出口氣,大步走向書房,摔上了門。駱一鍋被這驚天動地的摔門聲嚇了一跳,“嗷”一嗓子炸了毛,直起脖子張望,不知鏟屎工有什么毛病。它警惕地炸了一會毛,見沒人搭理它,就一頭霧水地沖費渡小跑過來,縱身一躍跳上了餐桌,和費渡大眼瞪小眼。費渡整個人好像靜止了,無聲地和它對視片刻,心里沸反盈天的千頭萬緒重新沉寂下去,他胸口是空蕩蕩、白茫茫的一片,萬念無聲。好一會,他無來由地想起白天在市局審訊室里忽悠夏曉楠的一句話——“你有可能一輩子也遇不到一個這么喜歡你的男生了?!?/br>馮斌之于夏曉楠,就像是駱聞舟之于他,都是意外事故一樣的運氣,一個人的一生,大概只能奢求一次。而往后看不到頭的一生中,能有一點回憶已經(jīng)彌足珍貴。雖然回憶有點短。但也沒關系,世上所有“回憶”都是短的。費渡緩緩地沖駱一鍋伸出了手,駱一鍋先是本能地往后一仰頭躲開,隨即,它又猶猶豫豫地湊過來,試探著聞了聞費渡垂在半空中的手,里里外外地聞了一圈,它終于放下了戒心,低頭在他手心蹭了蹭。費渡終于小心翼翼地落下,貼在了駱一鍋油光水滑的后背上,從它頭頂順著毛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原來貓是這樣的,毛發(fā)細膩,十分柔軟,又和毛絨制品不同——細毛的根部是暖烘烘的,手放在上面,能感覺到悠長的呼吸和輕輕掙動的心跳。是一條無憂無慮的小生命。駱一鍋瞇著眼睛,喉嚨里“咕嘟”片刻,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蓬松的大尾巴,發(fā)出十分娘炮的哼唧。費渡近乎心平氣和地與它和平共處片刻,貓爺被伺候舒服了,遂把自己團成一團,瞇起的眼睛緩緩合上,就地睡了。費渡悄無聲息地收回手,揣起自己的手機,走到書房門口,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這幾天多謝你照顧了?!?/br>駱聞舟沒搭理他。費渡也沒多做逗留,轉(zhuǎn)身從玄關的衣架上摘下自己的大衣圍巾,準備出去找個附近的酒店先湊合一宿,明天再想辦法叫人打掃一下自己空置許久的小公寓,搬回家住。深更半夜,從暖氣襲人的家走進凜冽的冬夜里,著實需要一點勇氣,費渡嘆了口氣,覺得光是想一想,手腳就已經(jīng)條件反射似的發(fā)冷了。然而就在他剛剛披上大衣,還沒來得及把胳膊套進袖子時,緊閉的書房門突然被人從里面重重地掀開了。倒霉的駱一鍋剛合上眼,又被身邊掠過的一陣厲風驚醒,也不知招誰惹誰了。它憤怒地叫喚了一聲,一溜煙地鉆進了駱聞舟空置數(shù)天的次臥里,不肯出來了。費渡還沒來得及回頭,突然被人從身后一把扯住,他猝不及防地踉蹌半步,虛虛披在身上的大衣一下落了地。駱聞舟一把揪住他的圍巾,費渡為了不變成平安夜里的吊死鬼,只好順著他的力道后退,被駱聞舟抬手抵在玄關處狹窄的墻上。“我問你兩件事,”駱聞舟面沉似水地說,“第一,不喜歡我,為什么鄭凱風的車爆炸時,你非要多此一舉地擋在我面前?!?/br>費渡:“我……”駱聞舟根本不聽他說:“第二,既然你是個不痛不癢、不知道愛恨的變態(tài),為什么你家地下室里有電擊和催吐的設備?我當了這么多年一線刑警,見識過的變態(tài)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沒聽說過他們中的誰是因為熱衷于折騰自己進來的!”費渡的瞳孔急劇收縮,而后他下意識地掙動起來。鎮(zhèn)壓他并不比鎮(zhèn)壓肖海洋難度高到哪去,駱聞舟一把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