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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段日子,他總守在她身邊,陪伴她度過醒來的第一個瞬間。 “我……這是哪……” “這是船上的觀察室?!苯帥]好氣道,“你發(fā)生了嚴重的氮醉,在減壓艙里待了四個小時,剛剛才轉移出來的?!?/br> 四個小時?!朵拉蹭一下坐起,又被嚴重的眩暈壓回枕上,“嗷……那阿,阿藍呢?!” 江軒的表情很復雜,“他也被送進了減壓艙,只待了十分鐘就嚷著要出來,查了一遍指標確實沒任何問題,就,就讓他出來了……” “我去找他。” “等等!”江軒拉住已經(jīng)下床的朵拉,“他不在房間?!?/br> “那在哪?” “宋教練把他關進儲物間了……”見朵拉臉色不豫,江軒忙又解釋,“他不服從指揮擅自行動,本來是要關到底層貨倉直到返航的,但他保護已經(jīng)昏迷的你從115米安全返回水面,算大功一件,兩相抵消,就關儲物間了……哎,哎你去哪……儲物間七八個你知道去哪個么……” 船艙尾部最后也是最小的儲物間,門并沒有鎖,朵拉一轉便打開了。 堆疊頂天的塑料箱、紙箱和鐵皮箱中間,露出一個巴掌大的氣窗,氣窗下面靠墻坐著一個男孩,夕陽從氣窗投進來,被窗框束成一道光柱,直射在他背上,給他的輪廓勾上了一道金邊。 朵拉突然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他明明就坐在光影里,卻透明得好像隨時會消失不見。 她深吸口氣,走過去跪坐在他面前,抬起頭來,緊盯著他的臉。 “叨叨?!彼f。 阿藍側過頭看她,“見到叨叨了?” 朵拉沒回答,只以更凌厲的眼神逼視他。 “你發(fā)生了氮醉,精神有點恍惚……” “叨叨?!?/br> “夢里見過也就算見過了……” “叨叨!” “朵拉……” “叨叨!” 阿藍嘆了口氣,“拉拉,你一定要這么倔嗎?” 一聲拉拉,逼出她決堤般的淚水。 是怎樣的十年,將一條藍鯨幻化成人,又是怎樣的十年,讓他穿過萬里海洋回到她身邊。一個又一個寒暑秋冬她夢想著和叨叨的重逢,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重逢會發(fā)生在補給船上最小的儲物間,而她的大魚有了臂膀,正將她緊緊箍住,按在自己胸前。 ☆、裂隙 朵拉相信奇跡,但在遇見阿藍之前,若有人告訴她鯨魚可以變成人,她一定會大笑說你這個瘋子。 畢竟這已經(jīng)不能用奇跡來解釋。也許說是神跡更恰當些。 但她就是信了,并且堅信不疑。 “我看到放在瓶子里的賀蘭石,就知道你一定遇到同胞,上船走了。走就走吧,以前我也是一個人,不,一條鯨,沒什么的?!卑⑺{攬著朵拉,曼聲回憶,兩個人彼此依偎,狹小空間里并不覺得擁擠,“有一天我經(jīng)過一片海域,海水比任何地方都藍,而穿過去是一片灰色漩渦,荒地上連一根水草都沒有,我就想那會不會就是你說的,在矢車菊藍的海水后面,有個海巫婆坐在泥煤田的森林里,幫人實現(xiàn)所有的愿望……” “你找到她了?” “沒有,那里是有個泥煤田,田里有黑森林,可是沒有海巫婆,我想安徒生老爺爺那么厲害,說的故事全世界的孩子都愛聽,應該不會說假話。我繼續(xù)找,找了很久,最后在離南極不遠的一座冰山下面找到了……” “海巫婆嗎?養(yǎng)著水蛇和癩□□的丑八怪?” “沒有那么丑,不過她不準我告訴別人她的樣子。” “連我也不能說嗎?” “任何人都不能說,這是她幫我實現(xiàn)愿望的要求之一?!?/br> 達成所愿總是有代價的,小美人魚不就獻出了自己的聲音。朵拉忽地坐正,緊張萬分,“她還有什么要求?” 阿藍沒說話,伸出一直攏在袖子里的雙手。 再不是白皙健康的顏色,手心手背都被青灰色的厚皮覆住,上面布滿細小的褶皺和角質層,摸上去卻很濕滑,因為有黏液不斷分泌的緣故。 朵拉卷起他的衣袖,正如那天梅子驚恐萬狀的描述,他的整條胳膊都回到了鯨魚鰭的狀態(tài)。 “只要情緒波動超過了一定的限度,我就會變成這樣。” 情緒波動么……第一次是初見她,第二次是聽到她重傷,第三次是今天,可今天從下水到上船,他并沒有顯露絲毫異樣…… “你變回叨叨的時候,看起來那么淡定。”朵拉嘟囔,“只有我一個人激動得上躥下跳?!?/br> 阿藍笑了,他抬起手,像要撫摸她的發(fā)絲,潮濕的青灰皮質就快觸上她那一瞬,又生生停在了半空。 “傻瓜,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激動么?!?/br> 太過龐大的身軀,一點動靜都是雷霆萬鈞的氣勢,所以當她挨近身邊,叨叨總顯得平靜,哪怕在人和鯨相隔十年才等來的相遇時刻,哪怕鯨的心里刮起了不遜于人的狂風驟雨。 可他連承認,都是那么的隱忍。 朵拉按住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你才傻瓜,你四月就見到我了,為什么不來找我?!” 阿藍垂下眼睛,慢慢抽回手,“我告訴過你了?!?/br> 因為她活潑,漂亮,成熟,大方,身邊圍繞著許許多多帥小伙?朵拉不甘,“在你眼里我就這么勢利?” 阿藍的笑帶上了一點點無奈,“不是你勢利,是我……在你面前,我始終有點自卑?!?/br> “為什么?!為什么要自卑?你是潛水天才,第一次打籃球就能贏,第一次當替身就有導演找你續(xù)約,你學什么都快,你還這么年輕,難道覺得自己會一直潦倒下去?” “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 “朵拉,我是一條鯨,就算暫時有人的樣子,可在人群里我沒有父母,沒有根,只能靠一雙手掙錢討生活,就連這雙手,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變成嚇死人的鰭。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人,我是一條鯨?!?/br> 朵拉很想說見鬼你是哪門子的鯨魚你現(xiàn)在明明就是一個人,可她更清楚這樣說只會傷他更深,“阿藍,不管你是鯨是人,在我心里你和我沒有什么不一樣,你和我們,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br> 阿藍緩緩搖頭,“不一樣,朵拉,不要自欺欺人,難道你愿意跟一個半人半獸的妖怪在一起?” 他惻然地笑著,再一次在她面前展開自己奇形怪狀的手。 朵拉開始覺得恐懼——恐懼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眼中的掙扎和疏離。推門而入時彌漫他全身的虛無感再度涌起,逼得她不得不承認,她的阿藍,確實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阿藍,你告訴我,”她握住他的手,聲音放得很輕,“你覺得我會拒絕,又為什么……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