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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讓陸棲鸞一字一句地念完家書,才道:“老夫知道,為何無敬掛意于你了。” 與上一回謝端在場不同,這一次是經(jīng)由蘇閬然先考的故交,同時也是東滄侯手下悍將鄒垣悄然入的府,東滄侯并未拒見,而是讓她寫一封家書。 “無敬當年說,文墨最能做偽飾,卻也最能見人心。你像當年的無敬,雄心勃勃地要憑借一己之力斧正朝綱……婦人擅柔,能屈能伸,而他卻過于苛求黑白了。” “下官不知?!?/br> “十年前他入仕不過半載,一心要以自身之力掃清朝綱,后來卻知難而退,醉情于山水。不是他沒有權(quán)謀手段,而是不愿去用?!睎|滄侯自然是世上最了解謝端的人,余光瞥見陸棲鸞的神色,已經(jīng)頗有些為官者的雛形,道:“你若當真舍不下家中之人,老夫大可收你做義女,為你保媒許給無敬為妻,不禁你做女官,可好?” “侯爺?shù)暮靡?,下官心領(lǐng)了?!?/br> “你不介意身世之事是無敬所泄露而出?” “我介意,盡管只要他一句否定,我便會信他?!?/br> 謝端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君子,然而他依然有著君子才有的自持與涵養(yǎng),陸棲鸞知道他這一點,才會容易一次次對他產(chǎn)生一些遙遠的依賴。 “相爺?shù)囊馑?,是謝公未曾對我言諸于口的話,可下官并非安分于后宅的尋常婦人,與謝公交淺言深已是過了,不能再為兩方招禍?!毖粤T,陸棲鸞叩首道:“侯爺有識人之明,婦人不輸兒郎,還請以世子之見相待!” 東滄侯有二十載是在邊境渡過的,他了解西秦人,她女官在東楚尚且被非議,在西秦卻是尋常之事。 之前他不信,現(xiàn)在方才了然……她骨子里的確是留著西秦人勇悍的血。 東滄侯啞笑了兩聲,道:“你所求太過了,本侯答應(yīng)你,有什么好處?” “下官頑劣,昔日謝公欠我一諾,下官要在侯爺這處找回來?!?/br> “你自己來?可承得住千古罵名?” “如侯爺所言,夫人能屈能伸,勝于男兒,陸棲鸞自認如此?!?/br> 他到底是老了,正如謝端隨著歲月收斂的鋒芒一樣,哪怕是重活一世,也再沒有她這樣被逼至絕境的困獸之斗。 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痛過之后變得謹慎了,因為他們不愿與再痛;另一種則是痛過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便知道她和死的距離,從而瘋起來,比尋常人要可怕得多…… “……兵符在鄒垣手上,那些軍士除了兵符只聽侯位號令,至于能不能讓那三千禁軍精銳聽你的話,老夫便無能為力了。” ——接下來,朝中要變天了。 …… 兩日后,御史臺再度對陸棲鸞提出彈劾,言梟衛(wèi)府督辦不力,要求都察院接手此事。 當夜,皇帝御批此事前,聞馬場吵鬧,卻是三皇子與人嬉戲,不甚打翻燈燭致使失火,馬匹驚亂。皇帝出殿去巡看時,三皇子馬匹失控,竟朝皇帝襲來,雖未重創(chuàng),卻令皇帝氣急之下,吐血昏倒…… 次日,朝中文人聽此事,加之三皇子先前之劣跡斑斑,質(zhì)疑其不配為儲君之聲甚囂塵上,有人甚至提議請前廢皇子回京,此時左相一黨糾集百官言書,無視其余文人一員,請求皇帝速立儲君。 文人惱怒,直至除夕前夜,謝相入宮,直諫御前,為的卻是請立三皇子為太子…… 宮中內(nèi)侍傳言……謝公言辭如刀,宛如逼宮。 一轉(zhuǎn)眼便又是一冬,往日喧鬧的大街上如今已是茫茫一片,掃雪的人掃過三尺后, 回頭一看, 身后又落滿一層霜白,搖了搖頭, 便放下雪帚, 搓著手進了屋內(nèi)烤火。 販賣炊餅的餅郎實在是沒有生意, 數(shù)了數(shù)今日的炊餅錢, 一邊煩惱著如何要與家中的兇悍婆娘交代, 一邊正準備收了挑擔回家。 “來兩個炊餅?!?/br> 餅郎忙接住客人丟來的銅板,抬頭只見得是個腰后橫劍的武官,忙不迭地從擔子里包了兩個炊餅畢恭畢敬地遞上來。 “官爺這么晚了,還在值夜嗎?” 武官接過炊餅, 狠狠咬了一口, 面色不虞道:“巡城的任務(wù)都讓梟衛(wèi)給搶了,正要去赴宴?!?/br> 餅郎愣道:“官爺您要去赴宴吃rou喝酒, 怎么還來小人這兒買炊餅?” 武官又找餅郎要了碗清水就著炊餅下肚,道:“你小老百姓不懂, 官家的酒席硬, 再好的滋味都如同嚼蠟??爝^年了, 京城街上怕是不安寧,賞你錠銀錢,年節(jié)前后就別出來了。” 天降橫財, 餅郎一句千恩萬謝的話還在喉嚨里醞釀,那武官便騎上馬,策馬奔過長街,在盡頭一座唯一燈火通明的酒樓前停下。 酒樓內(nèi)外,白衣文人或站或坐,古怪的是,往日這些文人應(yīng)當慷慨激昂地辯論軍國大事,如今卻盡是一片死寂。 武官踏入酒樓內(nèi),掃視了一圈,什么也沒說,便上了三樓一座雅間,推門而入后,便看見同為禁軍的武官臉色陰沉的坐在席上,滿桌酒菜冷透,也無人下一箸。 “坐?!蹦觊L者示意武官坐下,隨后站起來道,“我禁軍向來不涉朝政,也不曾與京中四衛(wèi)有所沖突,但梟衛(wèi)府此次越界行事,諸位有何想法?” 京城之中有四衛(wèi),金門、虎門、雁云、梟,四衛(wèi)雖各有其職,但終究在皇城之外,且都是今上所建,歷程不過十余年。在此之上,歷朝歷代真正拱衛(wèi)皇室,卻是禁軍。 一萬常備軍,乃是精銳中的精銳,為皇帝效忠,從不涉及四衛(wèi)之爭。 “能有什么想法,陛下重用梟衛(wèi),賦之以大權(quán),如今反噬己身,誰又能如何了!” 梟衛(wèi)是昨夜入的宮,府主雖然未至,二把手高赤崖卻是來了,一來便要卸下禁軍統(tǒng)領(lǐng)指揮權(quán)。理由是陛下龍體有恙,怕各位將領(lǐng)意圖勾結(jié)朝臣謀反,要暫時將兵權(quán)切斷。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自然是不肯的,直至磨到與梟衛(wèi)起沖突前,才勉強妥協(xié),指揮禁軍行動前需得梟衛(wèi)府手令方才行動。 “為何不反抗?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今日我也不怕,便直言了。陛下龍體積病多年,何時歸天都不意外,可然后呢?三皇子如今飽受朝野詬病,恰好左右首輔齊出要捧他做儲君,此時我們出手攔阻,那就是與新君和權(quán)臣對立!禁軍昔年精銳十萬,如今被削弱至此,已經(jīng)得罪不起新君了!” 又有人道:“可來時諸位也都聽見了,就連這樓下的文人都在傳,三皇子昏庸,謝相意圖為之謀奪君位,挾少帝以令權(quán)臣,沒想到那般聲名聞達于天下的人,皮下竟是比左相更為貪婪!” 他們都看到了……文人的信仰崩毀的場面。 沒有人哭號,沒有人抱怨,只是靜靜地等候天亮時,一個風骨儒門的時代隨著謝端的墮落而淪陷…… 默然間,有人裹著一身風雪,推門而入。 “諸位所效忠者,陛下乎?皇室乎?” 年輕的武官與同坐之人一樣,頓時對這不速之客睜大了眼……武官是見過她的的,她偶爾會著一身梟衛(wèi)服飾,出沒于宮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