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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發(fā)兩箭徹底激怒了這個只顧及眼前美味的野獸。它張口松開垂死的馬兒,向黑衣男子撲去。聞靜思心下一驚,放開嗓子高聲喊道:“射它眼睛!”那男子手中的箭絲毫沒有停頓,一箭射中猛虎左眼,力氣之大,箭支沒入顱骨將近一半。蕭韞曦放慢了騎速,回頭恰好看見野獸倒地,心里頓時大大松了口氣,這才覺得全身骨rou酸痛,比之一整天的策馬狂奔還要辛苦。他低頭去看聞靜思,那小小的身體密密貼著自己的背,環(huán)抱的雙手出奇的緊,似乎還未從緊張中回過神來,頭挨著自己的肩膀,身子細(xì)細(xì)地顫抖。忽然之間便想出口取笑幾句膽小之言,在看見那蒼白的面容,咬破的嘴唇時,又覺得那樣年幼弱小,頭一次狩獵便遇見這般極危險的事,心中竟是一陣憐惜,拍拍腰間的手道:“別怕,有我在?!?/br>聞靜思受了驚嚇,雖然心跳呼吸慢慢平緩下來,但似乎三魂尚未歸位,神思有些恍恍惚惚。蕭韞曦的話聽在耳里,不知該做如何反應(yīng),雙手仿佛已經(jīng)僵直,一味地抱著他的腰,一具身子汗出如漿,衣衫冷冰冰的貼在身上,即使難受之極,也沒有一絲放開雙手的力氣。蕭韞曦察覺出他的異樣,抿著唇一言不發(fā)。抬頭看向前方,黑衣的影衛(wèi)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退去,遠(yuǎn)處傳來急馳的馬蹄聲,凌云的呼喊在慢慢接近。他垂下眼簾,目光落在猛虎的尸體上,抓著聞靜思的手緊了緊,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陰翳之色。狩獵第一日,以輔國大將軍之孫凌云擒回猛虎獲勝,蕭佑安射下黑狐位列第二,太子則是捕獲一頭野鹿。夜晚,蕭佑安在圍場行宮大宴群臣,食材便是眾位臣僚打下的野味,山雞,兔子,狍子,斑鳩,就連野鹿也被切了鹿角,鹿rou拿去做了一道烤rou。蕭佑安興致頗高,連連夸獎凌云少年才俊,射藝精湛,又賜下一把玳瑁紋飾的黑漆長弓以做嘉獎。蕭韞曦看看父皇微醺的臉膛,又看看坐在下首太子兄長一臉的艷羨,忽然覺得嘴里以往喜愛的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蠟,全沒了鮮活的味道。他今日也受了驚嚇,心有余悸身心具疲,匆匆吃了幾口,就偷偷溜回自己的宮里。從京城皇宮隨侍過來的奶娘宋嬤嬤見他早早回來,急忙迎了上去,替他換下外袍,備好洗浴的熱水。洗完之后,宋嬤嬤怕他吃得少半夜要餓,端來幾碟宵夜,又為他穿衣擦干頭發(fā),摸著少年逐漸成長的肩背,不無心疼道:“今日我聽說殿下遇見了老虎,可把我嚇得半死,幸虧殿下吉人天相,平安無事?!?/br>蕭韞曦拿過桌上的小包子掰開一半,放進嘴里,嘟噥道:“還好我的馬兒跑得快,又離得遠(yuǎn),聞家小兔子的馬被老虎咬死了,要不是明月救他,他早就被咬斷了喉嚨。這才是虎口脫險,吉人天相呢?!?/br>宋嬤嬤丟開濕布巾,拿過梳子給他梳理一頭濕發(fā),慢慢地道:“常人哪里能和龍子龍孫比呢。他雖有殿下庇護,一時躲過此劫,可命里有時終需有。早些時候,聽說行宮外院里的聞大人面圣求御醫(yī)給孩子診治,說高燒不退,我看那是得了驚嚇風(fēng),魂沒回竅?!?/br>蕭韞曦咽下包子,回頭看著她,滿臉的疑惑道:“小兔子果然弱不經(jīng)風(fēng),我也受了驚嚇,怎么好端端什么事也沒有?”宋嬤嬤笑道:“那是殿下大了,小時候也被皇城的鞭炮煙花嚇得燒了半天,御醫(yī)也束手無策。還是嬤嬤我一遍一遍喊著殿下的名字,把殿下喊回來的?!?/br>蕭韞曦奇道:“這樣就有用?”宋嬤嬤點頭道:“宮里的御醫(yī)雖然好本事,民間的偏方也未必?zé)o效。”蕭韞曦又道:“如果放著不管呢?”宋嬤嬤難得見到殿下一問到底,也不覺得是什么壞事,便如實道:“但凡家中有些根底的,都不太信這些偏門土方。我記得進宮前,家鄉(xiāng)有個舉人老爺就不信這套,小兒子沒看好,被狗嚇著了,半夜里發(fā)起燒。舉人老爺請了附近的名醫(yī)來看,燒了三天也不見退下,后來就燒壞了腦子,癡癡呆呆的,好不可惜。聞家公子的燒要是退不了,恐怕也要不妙?!?/br>蕭韞曦含著茶水在口中,沉思片刻,漱了幾下,吐在一邊碗里,站起身邊拎過衣服邊道:“那可不行,小兔子騙我不會射箭,我還沒罰他呢?!贝┖靡律丫鸵庾?。宋嬤嬤見了忙攔下來,急道:“殿下現(xiàn)在去也于事無補,都過了那么久,未必有用啊?!?/br>蕭韞曦道:“試了才知道,不試怎么知道有用沒有用?”隨即跨出門外叫來隨侍太監(jiān)木逢春,一同去往外院。河西圍場的行宮分內(nèi)外兩院,內(nèi)院是皇家居所,外院則住有隨行的心腹大臣,聞允休父子就住在外院東面的挽香閣。蕭韞曦一路行來,七拐八繞走過畫廊水橋,心里也同腳下的路般,曲曲直直,沒個底。且不說這民間偏門是否有效,要他一個皇子不停地喊草民的名字,怎么想怎么覺得可笑。一時沖動待走到了門前,才心生些許的悔意,真真進退兩難了。他在門外徘徊了片刻,回憶與聞靜思相處的那幾個時辰,自然坦率的應(yīng)答,一箭正中蛇七寸,坐在身后無助地依賴,心中既難過又無奈,最后咬咬牙,讓木逢春前去通傳。進入挽香閣時,聞允休正在小廚房親手煎藥,蕭韞曦不欲宣揚,便下令不準(zhǔn)去打擾。聞允休此次出行也只帶了三個雜役侍女,一個在廚房,一個漿洗衣裳,一個在室內(nèi)陪著聞靜思。即便從來沒見過三皇子,那年輕的侍女從木逢春的恭敬謙卑上,也看出這個散發(fā)錦衣的少年來歷不凡,忙行了大禮,口稱萬福。蕭韞曦道了免禮,在聞靜思床邊坐下??茨切⌒〉纳眢w裹在厚厚的被褥中,夏日的夜晚尚存白日的幾分熱氣,聞靜思臉上卻沒有一滴汗珠。額唇蒼白,雙頰泛出一層異樣的紅色,神色平靜,雙睫如羽翅細(xì)細(xì)顫動。白天還與自己縱馬奔馳,言笑晏晏,如今卻是這般脆弱的摸樣,蕭韞曦心底的那一絲悔意早已消散無蹤。他彎下腰輕手拍拍聞靜思的臉,低聲呼喚道:“小兔子,小兔子,醒來醒來。”又覺得“小兔子”不是本名,恐怕沒什么效,便改了口連名帶姓的叫道:“聞靜思,聞靜思,醒醒了。”如此叫了七八聲都不見有什么反應(yīng),手底的肌膚軟滑炙熱,連呼出來的氣都要燙手。他停了片刻,抬頭朝一邊的侍女道:“他怎么睡過去的,叫不醒么?”那女子忙答道:“公子回來之后恍恍惚惚的,說是遇見了老虎,差點命都沒了。晚飯吃得也少,老爺察覺不好,讓他回來睡下,自己去請了大夫來。一開始都以為公子喝了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直到戊時三刻老爺提前飲宴回來,發(fā)覺燒得更高了,怎么也叫不醒,才又去面圣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