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地瞅了眼床尾——

    他坐在床尾，早飯就擱在面前，手里不知從哪里拿的雜志，剛翻開第一頁。正午的陽光照進屋里，剛好落在他手邊，半截身子沐雨在陽光下，透著光，剛好可以看清他手背上細細的絨毛。而未在陽光下的整張臉，表情淡漠，讓人猜不透那張臉偽裝下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十六心里也是沒底，昨天晚上見他在客廳喝酒喝的正在興頭上，想著反正也到B市了，反正也到自家小區(qū)了，那還不干脆回家看看？于是這一回，就忘了時間。

    等到她順著原路從窗邊再摸黑回來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

    十六心里也虛得很，就如同考試帶小紙條作弊結果不偏不倚就在打開紙條還沒來得及看一眼的時候被老師抓住了，人贓俱獲，有口難辯。

    不過很慶幸，他喝醉了。

    悲的是，他只是喝醉了。

    并沒有在B市待多久，第三天韓青寧接到學校電話，之前申請的一個研究課題校領導批準了，但還有幾處小地方需要改一下，于是匆匆趕回S市。

    十六自然也是跟著回來了，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

    一切似乎和以前一樣，韓青寧每天早晨做好早餐之后出門，中午還會買好菜回來做午飯，然后開車回學校，晚上雖然回來的晚了些，卻仍是一頓不落地伺候著十六。

    一切好像又和以前不一樣。

    比如——

    韓青寧把早餐放在桌上，瞥一眼沙發(fā)上團成一團的不明生物。

    “飯都要涼了，趕緊起來。”

    然后穿鞋頭也不回的走了。

    十六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揉了揉雞窩頭，閉著眼穿上拖鞋，純憑感覺摸到餐桌旁坐下，十分不情愿地睜眼一看。

    面包加牛奶。

    “……”

    ……涼你.奶.奶.個.腿。

    上午十點多，十六的企鵝收到一條來自父親大人的消息。

    十六趕緊暫停B站，生怕父親大人有什么吩咐，畢竟平時從來不發(fā)消息給她，除了那次——

    她剛幫父親大人申請了一個企鵝號，第一個就是加自己為好友。開始幾天，一切都相安無事，唯一不同的就是經(jīng)常能在電腦前看見父親挺拔的背影了，非常不流暢地用兩只手指頭在企鵝上搭訕良家婦女……

    直到有一天，十六正在客廳玩手機，忽然收到一條來自父親大人的消息，心里還在納悶他們之間就隔了一道墻，一個在書房一個在客廳，有什么事不是吼一嗓子就解決了的還非要發(fā)企鵝，難道是什么秘密不能讓老媽知道？

    想到這，她略興奮地點開企鵝——

    【浪漫一生：美女在嗎/玫瑰/玫瑰】

    十六：“……”

    【皮卡兵：爸我是你閨女啊爸！】

    之后便聽原本在和老媽討論今晚吃啥的聲音瞬間消失，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后來她便吸取教訓給她爸的好友中認識的人都備注了名字，生怕他一不留神搭訕到它二嬸子那兒去。

    從那以后，那酷炫的老年人專用頭像再也沒閃過。

    如今這個幾年從沒換過的頭像再次閃爍起來，十六忍住內心的洶涌澎湃，顫顫巍巍地點開對話框，生怕冒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結果還好，只有一張圖片。

    最上面是金晃晃地隸書大字——

    S大錄取通知書。

    下面是毛筆寫上的方方正正地“柏葉青”三個字。

    “臥.槽！”十六興奮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白嫩的腿瞬間紅起來，她絲毫不覺，兩只眼睛跟雷達似得一行行掃過上面的字，直到看到“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這九個字，再次抑制不住。

    “臥.槽??！”

    她把通知書上關鍵字馬賽克掉，點開貼吧，打開S大校園吧，披上小馬甲，發(fā)帖去了。

    【“圖書情報與檔案管理”是什么鬼專業(yè)??？第一志愿是“動物醫(yī)學”啊，心碎了一地。】

    下面配圖2016年S大錄取通知書。

    大概都是近幾天收到的通知書，吧里活躍的人還不少，不一會兒便收到幾條回復。

    【同第一志愿動物醫(yī)學，奈何專業(yè)太好成績太差，被調劑到英語專業(yè)了，高考英語八十分現(xiàn)在瑟瑟發(fā)抖?！?/br>
    【這個專業(yè)還用說嘛，看名字就知道了，搞情報的唄23333】

    【樓主沒事，我也被調劑到這個專業(yè)了，以后就是同學了，話說樓主是男的還是女的??？】

    【別聽樓上瞎說，搞什么情報，學長來告訴你，這個專業(yè)，他就是搞情報的/滑稽/滑稽】

    ……

    十六關掉百度網(wǎng)頁，暗自松了一口氣，幸好這個鬼專業(yè)和動物醫(yī)學都在校本部，不然真的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整個人放松下來，她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吧友們閑侃，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直到韓青寧拎著菜開門，換好鞋之后一言不發(fā)地一頭鉆進廚房。

    十六關掉貼吧，踢著小拖鞋跑到廚房門口，話都到嘴邊了才想起來他還不知道她已經(jīng)上學了，今年高考都結束了，志愿報的還是S大。

    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等開學了給他個驚喜。

    十六發(fā)現(xiàn)，韓青寧最近愈發(fā)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具體表現(xiàn)在，中午吃飯時一言不發(fā)，看見早上倒好的純牛奶中午仍然原樣放在桌子上也不說話，看到她愈來愈過分的欺負元宵還不說話，看到她光著腳丫子滿屋子亂轉……

    呃……

    他皺眉，“嘶——”

    十六立刻跑回沙發(fā)旁乖乖穿上拖鞋。

    沒等她穿好鞋，他就已經(jīng)收拾好碗筷端去廚房刷了。

    十六靠在門框上，雙手環(huán)胸。

    “不是放暑假了嗎？”

    水池邊的人頭也不抬，“嗯?！?/br>
    “那怎么還天天往學校跑？”

    他打開水龍頭沖洗碗筷，伴著水流的聲音，他淡淡開口：“準備了兩年的研究課題校領導批了，報到市里之前有幾個地方要改一下?！?/br>
    十六聽得迷迷糊糊，但也不懂裝懂地點頭，一臉的原來如此，下一秒，畫風一轉，“晚上我想吃肯德基。”

    男人擺好碗筷，轉回身看了她一眼，應了聲：“知道了。”

    十六愣愣的，剛才她在他的眼神里，好像看到了猶豫？還有無奈？

    她不明白，猶豫什么？無奈什么？領導都批準了只要改一下就行了，這有什么可猶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