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距離男人最近的衛(wèi)懷信已經(jīng)注意到男人另一只手竟然不反抗，而是伸進軍綠色大衣，嘶嘶扯破了什么東西。

    火油的刺鼻氣味霎時涌出，有一只手拽了衛(wèi)懷信一把，將他拽得接連后退，可饒是如此，衛(wèi)懷信的西裝大衣上也已經(jīng)濺上不少火油。

    拽衛(wèi)懷信的人是方未艾，他穿的是短款皮衣，火油有好些潑到了他的屁股上。

    男人的口袋里就裝著個火星子，沒人來得及撲走他手里的死亡鑰匙。

    男人拇指一頂，火星閃現(xiàn)，大火一氣升騰。

    “啊啊啊??！你們害我！你們害我！”眨眼便燒成個火球的男人撲向衛(wèi)懷信，衛(wèi)懷信帶油的大衣也頓時起火，“我要和你們同歸于盡！你們這些壞人！你們害死我了！害死我了！”

    “衛(wèi)懷信！”杜若予撕心大叫，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沖過去就要撲他身上的火。

    “快閃開！”方未艾怒吼著一腳踹開火人，衛(wèi)懷信借機脫掉大衣，杜若予已經(jīng)跑過來，用自己的外套壓他腿上的小火。

    方未艾的屁股也著了火，他原地打滾，被rou眼可見的火光嚇得忘記喘氣。

    警察們喊著救火就火，場面大亂，大火燒的那人哇呀呀一頓慘叫，地下停車場彌漫著一股焦油味。

    衛(wèi)懷信身上的火滅了，除了有點疼，他并無大礙。

    杜若予松口氣，下秒又被眼前地獄般的畫面驚到失聲，只大睜著眼木頭似的跪在地上，腦袋一片空白。

    那個已經(jīng)燒成火球的人還在哇哇慘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是自由的！你們再也害不到我！去死！去死！哇呀呀呀！”

    他的聲音漸漸虛弱，身上火光不滅，人卻緩緩倒了下去。

    空氣里全是刺鼻的焦臭味。

    杜若予盯著火里露出來的一截黑炭似的手，目瞪口呆，已經(jīng)沒了反應(yīng)。

    一雙熱乎乎的手驀地遮住她的眼睛，下一秒，她的腦袋被摁進熟悉的胸懷。

    “別看……”衛(wèi)懷信緊緊摟住杜若予，不讓她目睹活人活活被燒死的慘狀，“也別聽?！?/br>
    “別再讓他出現(xiàn)在你的世界里。”他說。

    杜若予眼前一片黑暗，鼻子里能清楚聞見衛(wèi)懷信身上布料被燒毀的古怪味道。

    她呆呆的，聽見衛(wèi)懷信叫她別看，她便聽話地閉上眼。

    眼是熱的。

    捂著她眼的手也是熱的。

    可她知道，從她身體里流出來的淚和血，卻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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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流浪漢叫做劉勇，自焚，當場死亡。

    杜若予和衛(wèi)懷信一起被送進醫(yī)院，杜若予的胳膊被縫了十幾針，衛(wèi)懷信的大腿被抹了一管燒傷膏，好在都未傷筋動骨，就是極有可能落下疤痕。

    最慘的是方未艾，往日白皙光滑的屁股蛋被燒黑巴掌大一塊，每日只能趴在病床上接受燒傷科醫(yī)生護士的呵護。

    杜若予直到和衛(wèi)懷信一起前去探望，居然才堪堪想起方未艾當時也是在現(xiàn)場的。

    “你……要不是我及時拉住衛(wèi)懷信，他這會兒不被燒死也得毀容，我好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結(jié)果你倆對我的印象似乎都挺淡漠的啊！”方未艾簡直要被杜若予氣死，“見過偏心的，沒見過這么偏心的！”

    杜若予訕訕地笑，那天的很多細節(jié)其實她都想不起來，只始終記得，衛(wèi)懷信最后關(guān)頭將她抱在懷里，緊緊捂住她的眼睛。

    方未艾氣過之后夸起衛(wèi)懷信，“我們領(lǐng)導都夸你有大將之風，臨危不亂，你給我們報警，還要我們準備一個厚檔案袋，我們一開始都沒明白要干什么用?！?/br>
    “他和我說過幾句話，我猜他是一名妄想型精神分裂患者，就順著他的要求盡量去實現(xiàn)，好爭取時間，安撫情緒罷了?！毙l(wèi)懷信說這話時，迅速瞥了杜若予一眼。

    杜若予沒留意到他的目光——她正低著頭，指甲被捏到發(fā)白，也無動于衷。

    方未艾支著下巴問：“什么是妄想型精神分裂？”

    剛剛還自主診斷了的衛(wèi)懷信這會兒又大智若愚地搖頭，“不知道。”

    方未艾知道他是懶得和自己解釋，氣得哼哼，早知道也該讓他的屁股受點罪。

    誰料從進病房開始就不怎么開口的杜若予說話了，“妄想型精神分裂是精神分裂癥中比較常見的一種，這類患者大多敏感多疑，神秘古怪，他們的大腦發(fā)生病變，在病理基礎(chǔ)上產(chǎn)生錯誤的觀念和判斷，表現(xiàn)出嚴重的思維障礙。這之中，被害妄想和夸張妄想是相當常見的妄想，表現(xiàn)在劉勇身上，就是他認為自己的流浪是為逃避神秘組織的長期監(jiān)視和迫害，他殺衛(wèi)懷瑾，是發(fā)病期間把衛(wèi)懷瑾當成了組織跟蹤他的特工，抓我，也是迫于無奈要和組織魚死網(wǎng)破。”

    “他的反偵察手段，和極高的警惕性，都是在長期和‘組織’周旋中學會的?！倍湃粲枭钗豢跉?，“劉勇長期流浪，沒有接受治療，他的病，恐怕是病入膏肓了，為此，他至死都對自己的幻想深信不疑?！?/br>
    衛(wèi)懷信走到病房窗前，沒有出聲。

    方未艾從枕頭底下找出手機，翻了翻聊天記錄，才說：“我們找到了劉勇的醫(yī)療記錄，他戶籍在北方x省y市，最早的精神科就醫(yī)記錄在他高中時期，后來就輟學了。四年前他離家出走，出走前，他在當?shù)氐木癫≡鹤∵^兩年，但治療效果并不理想，后來因為家里辦喪事，他才被接回去，結(jié)果回去沒兩天，他就跑了。家人一直找不到他，他一路向南流浪，直到來到咱們這兒?！?/br>
    杜若予問：“他過去有過傷害人的前科嗎？”

    方未艾搖頭，“沒有記錄在案過，不過以他這四海為家的行蹤，即便攻擊過人，也未必會有案底，畢竟不好查?！?/br>
    “他抓住我的時候，說懷瑾是他殺過的第一個人?！倍湃粲枵f，“我想知道，他躲了這么多年，刺激他最終殺人的契機是什么?！?/br>
    方未艾不解，“精神病殺人還要有契機？”

    杜若予不知從何解釋，只簡單道：“可能是某種刺激?！?/br>
    方未艾還是疑惑，“可是對他們這種人，腦神經(jīng)時刻緊繃著，隨隨便便一件小事都是刺激吧？”

    杜若予皺眉，“可他面對妄想中的組織監(jiān)控，寧愿吃苦也只選擇流浪逃避，輕易不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