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不知……”

“是了，阿姊說今日晚膳后來尋我。”長樂將惠帝手邊的酒杯攬了來，面無表情地接話道。

“那便將鳳翔也叫來?！被莸劢舆^宦奴遞來的一方帕，抹了嘴邊油，“這幾日寡人聽不少人說，小先生和鳳翔走得近啊?！?/br>
“不過是承蒙鳳翔公主不嫌臣鄙陋，愿與臣為友罷了?！敝x無陵謙遜道。

“嗬，你謝平之現(xiàn)在的話，有幾分真假，寡人還是知曉的。”惠帝的目光瞥向了門口候著的宦奴，宦奴立從袖中取了一物遞了上來。

“瞧瞧吧，謝小先生?！?/br>
謝無陵應(yīng)聲接過了那物，瞧是折子，又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方折子，見那熟悉的字體，心下起了意，微挑了挑眉。

“劾書？”

惠帝的目光脧巡著謝無陵，似笑非笑地問道：“小先生以為寡人應(yīng)如何？”

“臣不敢揣測圣意?！敝x無陵低首，做了順耳姿態(tài)。

“不敢？”惠帝看向了謝無陵，“會有你謝小先生不敢的事？鳳翔上這份書，你謝小先生就能摘得干凈？田究席之后，還有誰，小先生當(dāng)真以為寡人是老了，要糊涂了？”

“圣上，難得糊涂?！敝x無陵不以為意地說著，又朝元裹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不疾不徐地談道，“圣上要的，昭行可未曾猶豫；臣所求，圣上以為……”

謝無陵的目光對上了惠帝，眼里的云淡風(fēng)輕色，讓惠帝的心下都不由得一驚，他不記得自己都多久沒見過這副因?yàn)閯偃谖?，所以對世事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了。

第一次見，大概還是在老謝相在他身邊的時(shí)候。

昭行風(fēng)骨，不外如是。

“昭行印換我一個(gè)六品官職，圣上以為，平之這算貪嗎？”謝無陵漫不經(jīng)心地回問，一雙狡黠眸緊追著惠帝的凌厲眸光而去，惠帝想探尋的東西，都被謝無陵眼里的深淵一一吞沒。

當(dāng)初惠帝為何要他去給長樂和宣城遞話，他想了許久都無果，卻在將昭行印交給宣城時(shí)，恍然明白了?；莸巯胍模蛟S根本不是長樂和宣城如何，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這一年。

為什么一定要是這一年？很簡單，因?yàn)槔现x相去了，而昭行的下一個(gè)謝相來了。這場更新?lián)Q代里，惠帝怕自己掌不住謝無陵這個(gè)變量，也就只能想著要如何把昭行的權(quán)收回。

人在高位嘛，便想把所有的可能都攢在自己掌心，就像謝無陵現(xiàn)在這樣。而這些是謝無陵前不久才想通的，惠帝押他心有不忍的那步棋，倒是押得很穩(wěn)。

而現(xiàn)在該謝無陵走棋了，他也一樣押了個(gè)寶。這含著笑與算計(jì)的眼，逼得惠帝退了半步，撤了眸光。謝無陵也移開了目光，狀似無意地補(bǔ)了一句：“對了，臣斗膽還有一事想問圣上?！?/br>
“何事？”

“西北的信有好幾日沒來了吧，小王孫昨日和臣說起，他想他的父親了?！?/br>
三年了，惠帝眼前的這個(gè)人再歸扶風(fēng)，似乎更像那位老謝相了——一樣的七竅玲瓏，也一樣的令人惶惶不安。

幾日后，惠帝也終于知曉了他的那股子惶惶不安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從姑臧地快馬加鞭傳來了一封緊急軍情。城西、城北、城南的小糧倉被歹人們縱火燒了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胡地游匪更是連連犯境擾亂，趙祚遂上書報(bào)了這事，意欲調(diào)兵剿匪。

當(dāng)天的朝會，便因這事鬧的滿堂嘩然。這封上書是明顯的先斬后奏，有的說趙祚胡鬧，本是要撫軍的時(shí)候卻貿(mào)然出兵，有的又說該如此行為，總要對外邦有所震懾，免得有人生了歹心，蹬鼻子上臉，還有的則是更惡意地揣測那是葉家要擁兵自重。

一片嘩然里，倒是陸老將軍先站了出來，提議由朝廷出面撫軍安民，同為將門，陸將軍自然比這滿朝文官更了解戍邊之事，出兵剿匪自然比坐著待令強(qiáng)。

梁策見狀，更是見風(fēng)使舵地附議，更強(qiáng)調(diào)，可調(diào)隴西道其他各城糧草往姑臧，再由朝廷遣一文官送糧草入姑臧境……

問及何人最適宜，滿庭都緘默了。燙手山芋，自然除了謝無陵樂得，旁人更無人敢拾。

因此他邁出一步，當(dāng)庭請了旨意?；莸蹍s冷了臉色，半晌未言。

本來軍費(fèi)挪用已是件事端，田究席日前才被提審。三司連軸轉(zhuǎn)了幾個(gè)日夜，在鳳翔的督促下，急著給這案蓋棺定論。

晨時(shí)刑部才將判書遞來，惠帝還沒看上兩眼，姑臧的加急驛信就來了。惠帝握著黃頁的手都被氣得顫了顫，拂袖就將折子丟了老遠(yuǎn)。

他這才知曉，謝無陵的一方昭行印要換的根本不只是一個(gè)六品官職，而是獅子大開口。

幾日前他才下了旨，讓謝無陵親督軍費(fèi)之事，暫代田究席之職。如今謝無陵要索求的卻更多。

謝無陵在這日散朝后，又被傳進(jìn)了長明殿，聽殿外侯著的宦奴兒說，二人談了一日，直至重闕落禁前，惠帝才放他離開重闕，他離開后，惠帝還勃然大怒，摔了茶盞。

次日的朝會上，眾人才山呼畢，惠帝就讓宦奴兒念了新旨，升謝無陵之職，又賜他欽差之名，入隴西道，督送糧草，并替他帶去兩道圣諭。而軍費(fèi)之事，交由旁人暫理。

謝無陵到姑臧的那天，趙祚和葉伏舟帶兵出城剿匪未歸，只留了沈長余坐鎮(zhèn)城中。

沈長余聽人來府衙報(bào)上扶風(fēng)的欽差將到城外時(shí)，他還特意換了一身官服和城中眾人去城門下迎接。

卻發(fā)現(xiàn)來人是謝無陵，那緊張得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突然就放下了。

他上前道：“沒想到欽差大臣，竟是謝小先生啊?！?/br>
“還有我?！绷w之從謝無陵身后探出腦袋，滿眼機(jī)靈模樣，“長余叔叔。”

“你這小子也來了？圣上竟會放你出城？”

“嗯。師父神通廣大，求來的。”羨之滿臉得意洋洋。

沈長余聞聲，抬頭看謝無陵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好像多了幾分佩服的意味。

謝無陵卻來不及分心與他寒暄什么，他的心早就沒留在這處。

他還沒出扶風(fēng)，這心就迢遞重城到了這姑臧?，F(xiàn)在好不容易到了這姑臧地，埋在心里的那點(diǎn)衷情更是囚不住了，就要破了謝無陵的心，涌出來。

“姑臧主呢？”他環(huán)顧了周遭，直截了當(dāng)問道。

“和葉將軍出城剿匪納糧去了，夜里應(yīng)該就回來了。還叫我今夜給他布置慶功宴呢”

“葉將軍？葉…老將軍？”

“非也?！鄙蜷L余領(lǐng)著謝無陵往前走。

“是葉伏舟。那老將軍果真出事了？幸好，多討了個(gè)恩典……”謝無陵喃了句。

沈長余拍了拍謝無陵的肩頭，輕聲提點(diǎn)道：“回去說?！?/br>
沈長余知謝無陵不善騎術(shù)，遂替他備了車架，往將軍府走。

為了滿足羨之騎馬的愿望，沈長余將自己的馬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