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情緒怎樣，他一向是個禮貌克制的人。

    “沒有關(guān)系。”她搖了搖頭，和他一樣將目光投向了地面，“真繁華啊?！?/br>
    明亮的燈火組成無邊無際的光海，輝煌而燦爛。

    “文明之光?！彼袊@道，“現(xiàn)代都市獨有的魅力?！?/br>
    酷拉皮卡沒有回應(yīng)她，原本見他一直看著下面出神，她還以為對方會有多喜歡這種熱鬧的場景，然而……

    “不知道鯨魚島是什么樣?！?/br>
    酷拉皮卡略感意外地看她一眼。

    “小杰快把他的故鄉(xiāng)描述成人間天堂了?！彼龁问种е掳?，喃喃道，“考試結(jié)束以后可以和小杰一起去拜訪米特阿姨。”

    聽到這里，酷拉皮卡心里若有所悟，體貼地沒有點破她的嘴硬，只是低聲道：“小杰的故鄉(xiāng)一定是個很美的地方?！?/br>
    二人一時無言，他們都知道酷拉皮卡背負(fù)的過往，他的故鄉(xiāng)無疑是內(nèi)心不可觸碰的暗瘡。

    良久的沉默后，酷拉皮卡主動開口道：“你不像是一個殺手。”

    “你以為殺手是什么樣？”她饒有興趣地說，“那奇犽像嗎？”

    酷拉皮卡沒有回答她，而是就著自己先前的話題輕聲道：“你為什么要當(dāng)獵人？”

    他們幾人早便交流過自己的答案，當(dāng)時世界的回答是因為奇犽要來，所以她來。

    她微微一怔：“我記得我回答過的啊?！?/br>
    “你在說謊?！?/br>
    世界的眼睫輕輕一顫。

    月光為少女鍍上淺淺一層光暈，如紗霧般朦朧的月色模糊了她的神情，亦為她添了一分神秘的美麗。

    她輕垂下眼睫，掩住了那雙總是漾著瀲滟春波的雙眸，也遮住了那些不可言說的情緒。

    因為族人的遭遇，他素來不愛關(guān)注他人的眼睛，然而在這個被黑夜籠罩的夜晚，他卻不自覺涌上一股莫名的沖動。

    酷拉皮卡想起方才她尚且未曾察覺自己時，她的眼瞳。

    雖然看不見世間大多數(shù)的顏色，可那雙眼中卻像是有著故鄉(xiāng)的春與秋，帶著他自己從未說出口的思念與憂愁。

    但是一個殺手會擁有這樣的情緒嗎？

    毫無疑問，面前的少女絕對向他們隱藏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秘密。

    她輕聲道：“有機(jī)會的話，一起去鯨魚島看看吧。

    如果是你的話……也許可以幫助我?！?/br>
    “嗯？”

    世界卻沒有再說下去了。

    世界意志告訴她酷拉皮卡是攜帶某種惡德的人，然而這樣禮貌聰慧的少年會攜帶什么呢？

    仇恨嗎？

    這個事實如同無暇的白壁被人玷污，讓她有些微的不適感。

    “如果有機(jī)會的話?！币蛑悄⒚畹那榫w，酷拉皮卡的心情不自覺平靜了下來。

    他忍不住微笑起來，直到此時他才轉(zhuǎn)身看向世界，而這一望，便恰好望進(jìn)那雙盈盈的剪水秋眸。

    她也在看他。

    沒來由的，他忽然想起自己不知在哪本書里看過的一段話。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走過，但他一直在那里，總會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他遇到了自己的那片森林，可是……

    “我們以前在哪里見過嗎？”

    聽到他這么說，少女再度流露出了略微悵惘的眼神，她輕聲道：“我想大概是不曾的?！?/br>
    他感到心底幾不可察的失望。

    然而這才正常，像小杰那樣的巧合，世上又能有幾次？

    更何況，他已失去了擁有森林的資格。所有甜美的花朵、明媚的陽光、天真純粹的快樂都已被他遠(yuǎn)遠(yuǎn)拋在腦后，如今他所執(zhí)著的，是生長于陰暗角落的見不得人的東西。

    其實他是有機(jī)會的，只要現(xiàn)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后的人生將會完全不同。

    可是……

    他只能遠(yuǎn)遠(yuǎn)眺望那片森林。

    是的。

    他遇見了自己的森林的同時，他也失去了她。

    他失去了自己的森林。

    意識到自己做出怎樣的選擇后，他既為自己沒有辜負(fù)同族感到欣慰，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哀慟。

    “真難過啊。”他聽見少女如此說道。

    他可以毫無遮掩的看到那雙眼瞳中的憐憫與同情。

    “會很辛苦的?！?/br>
    他搖了搖頭。

    世界卻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空氣仿佛在顫抖。

    第69章 FLAG.69 主仆游戲

    可惡, 還是想不起來。

    明明她已感覺到在那片空茫虛無的空白中, 有什么被壓制的東西蠢蠢欲動, 隨時要破封而出, 然而最后還是被一股更為強(qiáng)硬堅決的力量鎮(zhèn)壓下去，兩相沖突, 引起深入骨髓般的疼痛。

    她清楚這個現(xiàn)象是世界意志設(shè)下的禁制引起的——所有引導(dǎo)者都知道任務(wù)完成后都會被封印記憶，

    這件事似乎是約定俗成的。

    按照常理，無論什么情況下，引導(dǎo)者都不應(yīng)對世界意志的決定產(chǎn)生質(zhì)疑?？杀M管心里明白，她卻仍然難以抑制地對了解自己的過去產(chǎn)生渴望。

    她被世界意志抹去的記憶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她在潛意識中還會執(zhí)著于此？

    ……想不起來。

    見世界有些出神, 星光斂去后，璀璨明媚的眼瞳似乎又回到先前那副霧蒙蒙的樣子, 因著心底難言的情緒, 酷拉皮卡不禁張口, 想要說些什么。

    “你們在看夜景嗎，怎么不開燈？”少年清脆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伴隨其的是燈光的驟然亮起。

    白熾燈光瞬間驅(qū)逐了客廳中氤氳暗沉的夜色，也瞬間打消了那份似有若無的旖旎曖昧的心思。

    奇怪地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酷拉皮卡，小杰擦了擦額角的汗, 說道：“你們還不休息嗎？”

    他穿著白背心短褲，額頭上還有清晰可見的汗珠, 胸口起伏尚未平息下來, 似乎剛剛運動完。

    “小杰?！笔澜鐔玖艘宦曀拿?。

    “誒？”小杰看向她。

    少年明亮澄澈的眼瞳中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 明明是剛剛運動完大汗淋漓的模樣, 然而他渾身卻透著少年蓬勃的朝氣，身量不高卻自有一番不服輸?shù)膭蓬^。

    “你……”

    “喂?！便y發(fā)少年不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們是不打算睡覺了嗎？”

    是奇犽的聲音將她從那似有若無的狀態(tài)中喚回。

    “嗯，現(xiàn)在就準(zhǔn)備去休息。”世界抿了抿唇，別起耳畔碎發(fā)道，“大家晚安。”

    ＿

    輕緩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逐漸蕩開。

    世界的指尖觸到門把手，微微一頓后，方才動作略顯沉重的打開了門扉。

    “嘎吱——”

    月光穿過門縫一點點照亮少女素白清麗的面龐，也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