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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表妹萬福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3

分卷閱讀143

    自幼起,讀諸子百家,熟先賢教誨,毋不敬,思無邪。然,縱使博我以文,約我以禮,亂我之者,卻始于卿卿一人。

    憶武定數(shù)月,同居屋瓦,汝百般狡黠,吾不喜,常訓(xùn)斥于你,安敢云,吾彼時亦非樂在其中而不自知?及至婚成,云屏香暖,錦帳低語,細看,無不俱好。

    漢書載,梁鴻每歸,妻為其具食,不敢于鴻前仰視,每每舉案齊眉,傳為千古佳話。然吾不羨梁鴻,吾獨愛汝之恣肆嬌憨,縱當(dāng)時不悅,如今想來,已是求而不得。料此生再難見汝嬌態(tài),更不得聽汝以大表哥喚吾,方知遺憾,深入心髓。

    吾父曾教導(dǎo)吾幼時兄弟數(shù)人,曰君子不易,行正道,循禮義,吾曾深以為然,然時至今日,吾方知,天下最難者,并非如何行君子之事,乃是汝與正道禮義,吾當(dāng)如何取舍。

    吾終是食言,未秉當(dāng)日許諾,南歸接汝,負汝翹首之待。明日吾須上路,做一當(dāng)做之事,此事恐致殺身,而吾涉險前行,并非曲求物譽,更非愛汝不及旁人,乃是人立于穹壤之間,有必行之事。

    今日此事,便為吾之必行,無可推卻,然吾終究辜負于你。

    卿卿,汝當(dāng)初奔吾,乃是尋吾之庇佑,今日無雙全之法,吾負汝若此,倘有朝一日,汝得知吾之兇訊,萬萬不可自傷,更不必徒勞奔走,吾之罪,于君王,罪不可赦。

    此一生,吾雖身居廟堂之高,實不過一副殘軀,揣陰鄙身世,母不祥,少時又聲名狼藉,為一不祥之人,得汝不棄,相伴雙載,生,余歲足夠咀嚼歡趣,死,亦是命數(shù)使然。唯一遺憾,便是往后再不能護汝之安樂,所幸已作安排,雖不能親自護汝余生,料汝應(yīng)當(dāng)也可安然度日,不必再栗栗危懼,恐遭魚rou。此亦吾為汝做之最后一事。

    附頁乃放妻書。吾今日既舍汝,從今往后,汝亦不必再掛念于我。汝蕙質(zhì)動人,若逢良人,可自續(xù)姻緣。吾得知,必也含笑欣慰,遙祝嘉好。墨盡于此,卿卿保重。

    右安于八月廿七夜四鼓手書。”

    裴右安的這信,共有兩爿,一爿便是這內(nèi)容,另爿放妻書,已被嘉芙在那日撕碎丟棄。

    這幾頁紙,她不必再看了,字字句句,早刻入腦海。

    也是在收到這信之后,嘉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那夜,他臨走之時,就已有了和自己訣別的準備。只是當(dāng)時,自己沉溺于和他即將離別的傷感不舍,后又被他那般撫慰,神魂顛倒,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異樣。后來,從哥哥那里得知他臨走前的吩咐和安排,再后來,玉珠也來了,種種堆積在了一起,她終于嗅到不祥的氣息。

    但是,所有的忐忑和猜疑,在沒有看到那封信的時候,還只是預(yù)感,還能夠心存僥幸。

    直到信至的一刻,嘉芙的擔(dān)憂和焦慮有多深,隨之而來的怒氣和傷心也就有多大。

    她要好好留著這東西,等見到了他人,把他自己寫的東西拍回在他臉上,要他一字一字,全部都給吃了回去!

    嘉芙便是懷著如此的焦慮、擔(dān)憂,以及現(xiàn)在還不能發(fā)泄,也無處發(fā)泄的怒氣和傷心,披星戴月,風(fēng)塵仆仆,終于在這日趕到了京城,到了裴家。

    裴家還是原來的裴家,但不過短短半年多,這趟她回來,裴家仿佛卻又已經(jīng)成了另個樣子。門房前堂,下人零零落落,一路進去,躲懶的躲懶,閑話的閑話,忽然看到嘉芙一行人入內(nèi),這才慌忙來迎,只是神色間卻隱約帶了幾分異樣,和從前大不相同,嘉芙徑直入了自己住的院,打發(fā)人去知會了聲辛夫人那邊,說換好衣裳去拜,隨即便叫劉嬤嬤去打聽消息。沒片刻,劉嬤嬤回來,臉色驚惶,說不知怎的,大爺從泉州離開后,竟似沒去西南,人似在京城,卻又沒有露臉,然后半個月前,傳言因觸怒皇帝,被免職奪位了,有人看見有日清早,他被兩個老卒解著出了城門,發(fā)往北邊去了。

    嘉芙心突突地亂跳。

    雖然裴右安在那封書信里,根本沒提他做的那“恐致殺身”的“當(dāng)做之事”是什么,但她有種感覺,必定是和蕭彧有關(guān)。

    也唯有沾上了這種事,“于君王,”才“罪不可赦”。

    她一陣腿軟,但很快,定住了心神。

    他的書信,字里行間,處處可見,裴右安是抱著最壞的打算去做那事的。而現(xiàn)在,皇帝并沒有殺他。

    或許這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但嘉芙卻心知肚明,這到底出于何種緣故。

    罷官就罷官,她毫不在意。發(fā)去北邊兒,她也無懼相隨。唯一的擔(dān)心,只是他的身體。

    上輩子的他,就是去了塞外,后來舊病復(fù)發(fā),又極有可能被蕭胤棠暗害,最后死在了素葉城中。這輩子,就算蕭胤棠不能再加害于他了,但塞外苦寒,他獨自一人,她怎么能放的下心?

    她終于趕了回來,他人卻已被發(fā)去了北方!

    嘉芙壓下了立刻就想動身追上去的強烈沖動。

    他已經(jīng)走了半個多月了。北邊那么大,他到底被發(fā)去了哪里,走的什么道,事情經(jīng)過到底如何,她都不清楚。

    她寫了封拜帖,叫人火速送往劉九韶的府邸,投給劉夫人,自己這邊,雖滿心不愿,卻也只能強打起精神,換了身衣裳,叫下人拿了自己從泉州帶來的伴禮,去了辛夫人那邊。

    周嬌娥上月生產(chǎn)了,生了個女兒,剛出月子還沒幾天,辛夫人如今對她極是冷淡。裴修祉卻憑了那面鐵券,已恢復(fù)了國公爵銜,平日也不大看她。

    嘉芙進去的時候,恰看到全哥兒站在院里,朝周嬌娥屋子窗戶的方向砸了一把石頭子過去,伴著一陣炒豆子般的噼里啪啦聲,幾顆石子兒投了進去,里頭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之聲,夾雜著周嬌娥的尖叫叱罵,一個婆子開窗探頭出來,那全哥兒轉(zhuǎn)身便跑,卻不提防,一頭撞到了正過來的劉嬤嬤的身上,劉嬤嬤哎呦一聲,險些被撞的仰倒,幸好檀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那全哥兒自己身量小,反被彈了出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頓時哇哇大哭,乳母丫頭慌忙出來,看見嘉芙,一愣,叫了聲大奶奶回了,便去哄那全哥兒,辛夫人聽到哭聲,很快也出來了,罵道:“叫你們好生看著哥兒的,又叫他哭了!”

    乳母丫頭看了眼嘉芙,張了張嘴,不敢應(yīng),全哥兒卻指著劉嬤嬤嚷道:“是這臭婆子,故意撞了我!”

    辛夫人抬頭,看到嘉芙,一頓,停了下來,似笑非笑。

    嘉芙忍住心中對那小孩的厭惡,道:“婆母,我方才到家,過來拜見,嬤嬤隨我同行,才進來,瞧見全哥往那屋的窗里丟石頭子兒,丟完就跑,一頭扎在了嬤嬤身上,嬤嬤年老,不經(jīng)撞,險些摔倒,還好被扶了一下,不想全哥兒自己也摔了。罪過!”

    辛夫人沒有出聲。她身后跟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臉生俏麗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