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后來卻拿話調(diào)戲我。我見勢不對說了他幾句，結(jié)果他惱羞成怒，反說是我勾引他……我氣不過和他吵起來，好多人來圍觀，他的媳婦也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沖我又踢又罵，一口咬定是我這窮鬼鄉(xiāng)下人勾引她老公，鬧了半天才散。我被她打得渾身疼，鞋子也不知甩哪兒去了，直到現(xiàn)在才走回來……”

這年頭的人雖然熱心老實(shí)，但若聽說有狐貍精勾引自家男人，許多婦人們都能瞬間變身為母老虎，對準(zhǔn)男人或小妖精火力全開。不管放在哪朝哪代，爭風(fēng)吃醋都是再常見不過的戲碼。

齊鳳本已聽信了五六分，再借光細(xì)細(xì)一打量，秀姐披頭散發(fā)，渾身沾滿了泥土，額頭還有被沙子磨傷的黑痕。兩只光光的腳丫子上更滿是傷口水泡，也不知走了多久，頓時信了個十成十，但臉依舊板得死緊。

偷眼打量著她的神色，秀姐又說道：“大姐，我想明白了，這年頭無錢寸步難行。我、我愿意跟著你干那掙錢的買賣，到時有了錢，看誰還敢嘲笑我是窮鬼！”

聽了這話，齊鳳一直緊繃繃的臉霎時喜笑顏開，扭著步子迎上去，腰上的贅rou堆在勒得死緊的腰帶上，隨著緊身裙子一顫一抖。

“你早點(diǎn)想通不就沒事了，何至于白吃這么多苦頭?？爝M(jìn)來，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你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連沒出嫁的小姑娘都比不上你，要是留了疤就太可惜了?！?/br>
秀姐看似窘迫地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小聲說道：“不礙事的，身上有衣服擋著沒事，就是頭上沒躲過挨了一下?！?/br>
說話間，她悄悄彈掉指縫里殘余的一粒沙子，那是她剛才抄了沙團(tuán)往頭上用力擦?xí)r留下的。

“嘖，那一對賤人，自己作怪卻倒打一耙，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你記清他們的樣子沒有？回頭大姐給你出氣?！?/br>
“當(dāng)時太亂了，我又餓又累地走了一天，已經(jīng)記不清了?！?/br>
“可憐見的，快進(jìn)屋洗洗，再吃頓好的，我還有事要告訴你——你們幾個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點(diǎn)幾個菜提過來！”

齊鳳本想半嚇半騙地拉弟媳入伙，多個幫手?，F(xiàn)在自覺如愿以償，心道只要等下說出真相來，不愁弟媳不感恩戴德，從此唯她馬首是瞻。

哼，她早說過，天下沒人不愛錢。比起頂著太陽當(dāng)一顆汗摔成八瓣的農(nóng)民，弟媳一定會選擇更加輕省體面，又來錢快的營生。

齊鳳心里得意無比，哪兒想得到越是親近的人，在結(jié)仇之后越是懂得朝七寸下手。老實(shí)了半輩子的弟媳有一天說起謊來，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47章鐘家的反常

隔天一早，雁游看了看課程表，先到學(xué)校里聽了節(jié)課，才去找英老。

英老正在查閱資料，看見新弟子過來，樂呵呵地玩笑道：“你第一次正式聽課，居然不是導(dǎo)師講的，該打！”

雁游笑道：“英老，這次同您出去，我哪天不是在聽課？別人可得羨慕死了?！?/br>
他雖然自身造詣極高，但英老畢竟比他多做了幾十年的學(xué)問，某些方面肯定是超過他的。所以，在英老面前，雁游向來抱著好好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

見雁游謙虛向?qū)W，英老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花白胡茬：“我們下周動身，這些資料你先拿去看。如果顧得過來，也去聽聽課。雖然名義上你還是特批在出外勤，但既然回來了，不妨多和老師同學(xué)們接觸一下。對了，小陳最近在籌備個明清瓷器展，聽說主打的幾件寶貝都是你修復(fù)的？等從廣州回來，正好趕上他開展，屆時我一定過去捧場！”

陳博彝以前和雁游提過，想辦個藏品鑒賞會，向幾位老友炫一炫雁游幫他修復(fù)好的瓷器。沒想到去外地走了一趟，陳教授竟然改了主意，從朋友圈的交流茶會升級到想開展覽，雁游不禁有點(diǎn)意外，決定抽空到古陳齋去找老爺子聊聊。

下午沒有本專業(yè)的必修課，選修課講的近代歷史，作為親身經(jīng)歷者的雁游比老師還要熟悉，也沒心情去重溫那段不怎么美好的歲月。便直接打道回府，準(zhǔn)備先把英老給的與會資料看完再說。

不想，有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已經(jīng)在家里等了他許久。

“徐大財，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話才出口，雁游就知道這話多余。

果然，徐大財?shù)幕卮鸷退氲囊粯樱骸把阈⌒值埽×执螂娫捀嬖V我你回來了。我就尋思著，咱們商量好的那件事兒，是不是可以先辦了？”

說著，他扯開小布包的扣子，取出一件用報紙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東西，放到茶幾上：“這是你點(diǎn)名要的龍骨。哎呀呀，要不然怎么說小兄弟見多識廣眼力好呢，當(dāng)初剛起出那箱東西時，這玩意兒差點(diǎn)兒被我當(dāng)成墊箱角的廢物給扔了。虧得你識得這是件寶，是叫什么來著？甲——甲魚文？”

“是甲骨文。”知道徐大財眼里只有錢字，不是同道中人，雁游也不想解釋太多。

撕開層層報紙，黃中帶黑、裂隙無數(shù)的龍骨頓時呈現(xiàn)在眼前。雁游忽覺眼眶微微發(fā)熱，像生怕觸碎了什么似的，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將它輕輕握在手里。

不必細(xì)看，不必?fù)崦]上眼睛，他依舊說得出每一處紋路，辨得清每一道刀鋒。像是看見了久違的老友，一瞬間，對他而言只有幾個月、實(shí)際卻已流轉(zhuǎn)了七十個年頭的光陰，仿佛在這一刻交融相匯。

他的神色太過凝重，連徐大財這種浮夸的人，都忍不住屏息靜聲，閉上了嘴巴。

過了片刻，雁游才從那說不上是傷感還是感慨的情緒里慢慢平靜下來。

“你總共有幾件東西？”

徐大財?shù)攘舜蟀胩欤瑸榈木褪沁@句話，連忙說道：“但凡有的都拍了照，除了龍骨，總共十五件。”

雁游說道：“這些東西里有不怎么值錢的仿品，也有兩三件很不錯的。剛巧我同你說過的那位陳教授要辦瓷器展覽，那件彩琺瑯粉瓷還算搭得上邊，你不妨拿去給他看看。他平時也做古玩生意，如果合適，他應(yīng)該能吃下不少。我寫個地址給你，你就說是我介紹去的。至于具體的交易章程，你和陳教授商量著來?！?/br>
如果幻門誑走的是別人的東西，雁游說不定還會伸張一下正義。但這些東西，鐘家本身就來路不正——?dú)⑷嗽谙龋瑩寣氃诤?。一片龍骨都沾滿了斑斑血跡，其他東西不問可知，多半也不是正途所得。

雁游覺得，幫陳教授拉根纖，讓這些蒙塵多年的古物找到位懂得愛惜欣賞它們的新主人，徐大財?shù)玫叫男哪钅畹钠付Y錢，施林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豈非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