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到可以結(jié)冰。

    韓亦軒下意識地恐懼，“不可能！爸媽不可能這樣，他們根本連……連張，張遠涯的存在都不知道。”

    顧穎其道：“他們怎么樣我不知道，韓家說話的不是那個老爺子嗎？沒有他，你能進韓家？”

    她這樣說，笠舟莫名有一絲慶幸。如果那對夫妻知道……

    “我欠你的，也算還清了?！睕]想到，顧穎其得出了這么個結(jié)論。

    笠舟竟忍不住笑，“這么些年，我恨的是這樣一種人渣，真是白瞎了我的時間。”

    陳錚巖起身走到她身邊，估摸著也差不多了，抱著她肩膀，“走吧，我已經(jīng)沒胃口吃飯了?！彼尺^一眼顧穎其，“你對不對笠舟道歉，現(xiàn)在無所謂了。不管你是否道歉，起碼我陳錚巖放不過你?！?/br>
    韓亦軒厭惡地剜了她一眼，“等我查清楚了，他媽的我也不會放過你。”說完還不忘啐她一口，轉(zhuǎn)身就出去追笠舟他們了。

    包廂里只剩下兩個人。

    顧穎其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地笑起來，“你要走嗎？時亭哥？你是不是也打算吐我一口口水再走？你呢，你是不是也不會放過我？”

    趙時亭臉色灰敗，一言不發(fā)，站了好久，才抬步要走。

    顧穎其坐在地上拉住他的褲腿，“你說??！你想怎么報復我？你要為你的寶貝小舟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我死？我成全你好不好？”

    趙時亭用力一拔腳，看向她的目光無情無緒，聲音涼涼的，“我差點就真的決定，要跟你過后半輩子?！?/br>
    顧穎其沒有想到，比起那一句句利劍般的咒罵，趙時亭說的這句話才傷她最深。

    眼看他頭也不回地走開，她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淚水糊住眼睛，迷蒙間好似能見到那個在球場上跑跳蹦躍的少年，他氣喘吁吁，在投進一個球后會露出溫暖和煦的笑容，那雙烏黑的眼睛所透出的光芒，與日同輝。

    可他那樣的笑容永遠只是給那個不起眼的女孩，穿著老土的牛仔褲和T恤，打個馬尾辮，像中學生。每次她都坐在球場邊上，吃著冰淇淋翻著書，明明沒有看他，卻無端吸引了趙時亭時不時的目光。

    要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在撞到張遠涯后，甚至有那么一個瞬間，她不覺得自己錯了。那個女孩得到了那么多東西，難道不該失去一些才顯得人世公平嗎？

    她又哭又笑，幾近癲狂。

    笠舟和陳錚巖從包廂出來，感受復雜。她從沒想到這件事會以這樣的面目被揭出來。她曾想過，也許會有那么一天，或許是顧市長倒臺，而后她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去看他，出一口惡氣。或許是顧穎其為了她爸爸的事情哭著來求她，她又出一口惡氣。

    但當那個人崩了情緒，一句句話從嘴里說出來的瞬間，她恍然覺得不值。

    她這一生被那樣的人渣攪了個大口子，她卻一直在苦心竭慮要討回來。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為自己身體里的狂犬病毒而瘋狂地報復一條狗。

    明明很不甘，卻偏偏不值當。

    人生就是這樣的吧，有許多的不甘要生生咽下去，有許多的無辜和苦楚要從心底里越過去，就好似是在不斷接受老天爺那個混蛋一時興起丟下來的“考驗”。

    “難受嗎？要不要一起去游樂園玩玩？什么云霄飛車，過山龍之類的?！?/br>
    笠舟輕笑，“好啊，去！”

    陳錚巖摸了摸她的頭，“剛剛在想什么？”

    笠舟笑得瞇起眼睛，老實道：“在想要不要不顧陳夫人的形象走出去對著天大吼一聲fuck you。”

    陳錚巖微愣，突然又大笑起來，摟著她，忍著極大的沖動沒有當場就吻她。只是抱她緊緊的，一直嘆氣：“完了完了，中了你的毒了?！彼麗鬯懒怂@股灑脫又執(zhí)拗的勁兒，被生活鞭打得即使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的冷酷。

    兩人剛上車，韓亦軒跑得火急火燎，“別走那么快??！帶上我，帶上我！”

    眼看韓亦軒上車走人，趙時亭才從酒店里走出來。秋天的涼意滲入風里，一點點路過他的每一寸皮膚，總覺得心該是熱的，無奈抵不過風里的寒。整個人從頭到尾，冷了個通透。他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坐了會，離開的時候，一地煙頭。

    他一向自持，這個時刻卻再沒有保持良好教養(yǎng)的心力。

    很累，也很頹敗。

    兩天后，趙時亭回到B市。他慢慢去想以前笠舟表現(xiàn)出來的異常，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猜到張遠涯在的醫(yī)院——中心醫(yī)院。

    他猶記得有一日晚上開車回去，眼看著笠舟和陳錚巖的車拐彎往醫(yī)院的方向去了，當時他還真的以為是什么婚前體檢，未婚先孕之類的斯人已隨風的橋段……

    其實老天爺給過他很多次機會吧，從大學到如今，一路走來，他有太多次可以問出口，哪怕一句怎么了？可他偏偏從來沒有問過。覺得笠舟就該是那樣奔跑跳躍的精靈，好似她每一點小悲傷都是過眼云煙。

    他一向自詡聰明，卻從未想過像笠舟那樣的小太陽，也是會藏著一大片的陰影。

    在中心醫(yī)院門口，抬步千斤重。

    每一步，都讓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多少個深夜，笠舟是怎么樣走過來的。她一個單薄的女孩子是怎么面對家里的疾風驟雨和身世的坎坷……六年前，她只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啊！

    ICU病房很好找，趙時亭想在走過去之前先抽根煙，無奈在醫(yī)院里，插在褲兜里的手在發(fā)抖，他便攥成拳。

    五層。

    迎面走來的是姜午秋，她認得趙時亭，卻沒料到上次見到意氣風發(fā)，這次看起來倒……像是破產(chǎn)了似的。

    趙時亭望著面前停下的美麗女人，又想起上回在韓氏大廈遇到她。他也明明有機會的，姜午秋都把話說到嘴邊，就算被笠舟打斷了，他依然有機會——可以追上去問。

    “趙時亭？”

    “嫂子?！壁w時亭想也沒想就叫她，“我來看看遠涯哥。”

    “噢，好，我?guī)氵^去。但是他剛睡下了，可能沒法和你交流?！壁w時亭既然都來到這里，姜午秋也猜到，小舟一定告訴他了。她不是很清楚小舟和趙時亭之間的事情，只知道她現(xiàn)在嫁給陳錚巖是木已成舟，想來趙時亭也不過是朋友關系來看看。

    “沒關系，我就看看他?！?/br>
    ICU病房的設施還是那樣，慘白中帶著一絲森冷的意味，但病人床頭擺著的一些小兒涂鴉畫給整個房間添了點生氣。那個孩子……他在笠舟視頻電話時聽到過聲音，應該是個很可愛的小男孩。

    他站在隔離玻璃外面往里看，只能看到張遠涯枯瘦的身體被裹在白色的薄被下。他還記得遠涯哥曾一度是他學習的偶像，氣質(zhì)儒雅又能在球場上揮斥方遒，還會很多種樂器，參加不少比賽。他學習也好，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