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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略帶埋怨地:“二十歲怎么也算是個大生日,上飯店吧你又不肯,你媽做好了菜你又不回來吃,讓我們等到現(xiàn)在,這都幾點(diǎn)了還不快點(diǎn)洗手坐下來吃飯。” 好好的二十歲生日,卻沒能好好地過,溫芬心里一直不舒服,這下,非要找個由頭給他再過一次陰歷生日,而且事先講好了把一切張羅好了他們兩口子就出去,絕不礙事兒。羅憩樹原本嫌煩,后來想想倒也不錯。所以,他連慫恿帶埋怨地:“連大熊過生日你都去了,我的你能不來?再說了,宋泠泠也來。而且,”他瞅瞅身旁那個美滋滋啃著醬鴨的人,“晚晴可已經(jīng)來了呵,你不來我可看不住,沒準(zhǔn)吃完飯他就不知道溜哪兒去了呢!”朝顏皺眉,她午覺起來就見不到夏晚晴,眼看著已經(jīng)快奔高三了,成績還是一塌糊涂,許聞芹本來叮囑朝顏盯著他點(diǎn)兒的,奈何他腳下踩著風(fēng)火輪一樣,經(jīng)常眨眼功夫就不見。 朝顏頭疼:“好吧。我一會兒就到?!?/br> 半小時后,朝顏到了羅憩樹家,一進(jìn)門就想,乖乖,還幸虧他家庭院夠大,要不這么多人,還真挺夠嗆的。 羅家的院子里樹木扶疏,花草井然,左邊一棵青松,右邊五六根修竹,有兩三人高,院角還種著兩棵枝葉高高伸出院墻的果樹,連同之字形的鵝卵石小路和兩旁精心打理的草坪,處處都顯示著這家的女主人溫芬是個很會花心思也很有點(diǎn)兒情調(diào)的非一般家庭主婦。跟羅憩樹的爸爸羅石一樣,溫芬也是上海知青,她心氣素來挺高,奈何運(yùn)氣不好,大學(xué)畢業(yè)后折騰回滬折騰了很多年,但她自己父母只不過普通中學(xué)教師,再加上家里姊妹多顧慮也多,一直也幫不上什么忙,蹉跎到了將近三十歲才無奈之下跟等了她不少年的羅石結(jié)婚,羅石跟她同學(xué),家里條件倒是略好,但為了小家庭干脆也放棄回城。兩人又過了好幾年才生下了羅憩樹。溫芬性格剛強(qiáng),羅石對她言聽計(jì)從慣了,所以在這個家里,包括在羅家親戚那邊,她一直是絕對權(quán)威。唯一敢跟她杠著來的就只有她的寶貝兒子羅憩樹。對他,她還真沒辦法不氣餒。 羅憩樹一路跳著出來迎接朝顏:“來來來,快進(jìn)來?!背佅蚶镞吙戳丝?,人真多,猶豫:“晚晴呢?你爸媽呢?”羅憩樹不在意地?fù)]揮手:“他有事走了!”其實(shí)是聽說朝顏要來,一早腳底抹油,“我爸媽說是出去接個人,來吧來吧,咱班好多同學(xué)外加大熊他們可都在!”一把就將她拉了進(jìn)去。 溫芬兩口子為了寶貝兒子還是很動了一番腦筋的,小樓的一層大廳里桌子擺成長條,上面放滿了隨意自取的大盤小碟,放在最前頭的棗泥拉糕,魚rou春卷還有蟹粉小籠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直接從得月樓買來的。 不顧眾人的玩笑跟打趣,羅憩樹湊過來,笑嘻嘻地端過來一個小盤子:“知道你喜歡吃,這個響油鱔糊可是我親自做的,嘗嘗?”一臉的期待。偏偏宋泠泠也來湊熱鬧,惡作劇地調(diào)羹伸長了一舀,一大塊就沒了,羅憩樹怒,追上去要回?fù)?,朝顏站在旁邊,看著這兩個人打鬧,吃不吃得到也不怎么要緊,只是好笑。 若干年后,朝顏在法國斯特拉斯堡大學(xué)的學(xué)生餐廳里遵照文化交流課教授Patricia女士的要求緊張地準(zhǔn)備著第二天的Food Fair,做著做著,突然間就淚流滿面。一旁協(xié)助她的羅馬尼亞交換生艾琳娜以為洋蔥嗆到眼睛了,善意地絞了熱毛巾來遞給她。 朝顏捂著臉,在毛巾底下肆意地?zé)o聲哭泣。 吃了大概一小時不到,眾人鬧哄哄地已經(jīng)開起露天派對來的時候,突然大門一響,有人進(jìn)來。 院子里的眾人循聲看過去,是羅石夫婦倆,后面還跟著一個嬌嬌小小的女孩子,旁邊是一個精巧的行李箱。眾人愣了一下,不自覺地就靜了下來。齊唯杉站在宋泠泠斜后方,只瞥了門口一眼,眼神便不經(jīng)意般直接滑向朝顏。 羅憩樹先是揮揮手,接著迎上前:“爸,媽,回來了?”溫芬笑盈盈地:“是啊?!彼瘸娙硕Y貌地點(diǎn)點(diǎn)頭,緊接著拉住身旁的女孩子,“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憩樹爸爸朋友的女兒,住在珠海,也在北大念書,一直想著到蘇州來玩兩天,順便回頭跟憩樹一起上北京!”她招呼道,“憩樹,還記得小葉meimei吧小時候人家可沒少陪你,快點(diǎn)別傻站著啦把行李放到樓上去!”羅憩樹看了朝顏一眼,慢騰騰地“哦”了一聲,過去拎箱子了。 女孩子落落大方地走了過來,廣東人特有的微凹眼窩,烏黑玲瓏的馬尾辮和勻稱充滿活力的身材,挺漂亮也挺外向的一個女孩子:“葉靜子,北大新聞傳播系,”她頑皮地吐吐舌頭,“其實(shí)我也想念經(jīng)濟(jì)來著,但沒考上!”她抬頭看看樓上,淺淺一笑。羅憩樹在學(xué)校算是名人,他帥氣,活躍,豪爽,仗義. 她無數(shù)次把現(xiàn)在的他跟當(dāng)年那個小男孩的影子悄悄疊在一起,悄悄放在心底。 所以溫芬電話一來,她二話不說,立刻動身。 大熊津津有味地笑了起來,嘀咕了一句什么,宋泠泠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溫芬仿若未見,親熱地拉起葉靜子的手:“好啦好啦,讓他們玩吧,你先跟阿姨上樓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明天開始,讓憩樹帶你到虎丘啊拙政園啊寒山寺啊的多去轉(zhuǎn)轉(zhuǎn),順便記好了一塊兒去火車站買火車票!”走過朝顏身邊的時候,她向朝顏優(yōu)雅地,輕松地,意味深長地微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你,我又何苦勞這份神? 這下子的氣氛,就不是微妙可以形容,而是理所當(dāng)然的尷尬。宋泠泠忍不住了剛想說什么,衣角被輕輕一拉,她回頭,撞見的是齊唯杉安靜的眼眸。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齊唯杉瞥向朝顏,她靜靜站在那兒,真是難得,一貫牛仔褲的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束腰連衣裙,還化了點(diǎn)淡妝??瓷先ゾ拖褚欢湫⌒〉念欁跃`放的牽?;?。 清晨花開殊盛,朝日而蔫。 現(xiàn)在的她就有點(diǎn)蔫蔫的。 但奇怪的是,她一點(diǎn)點(diǎn)回避跟窘迫的意思都沒有,雖然臉色略顯蒼白嘴角微抿,但她一直就那樣看著溫芬,不卑不亢,無喜無懼。 隔了好幾步遠(yuǎn),不知道為什么,齊唯杉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隱隱嘲諷。 三五秒鐘之后。 黃睿靜忙不迭搶先叫了一聲:“哎呀,壞了壞了……”她皺眉,朝溫芬抱歉地,“阿姨,對不起啊,我忘了件重要的事,謝謝您招待。”她沖著大熊惡狠狠地,“周傳雄,還不送我回家!”大熊如夢初醒,趕緊打了個招呼就跟在她后面狼狽地溜走了。 幾乎是立刻,一干眾人相繼開溜,不是這個健忘就是那個家里突然出狀況,要么就是身體微恙??傊?,三五分鐘之后,除了怕朝顏吃虧堅(jiān)持要留下來的宋泠泠,還有自認(rèn)倒霉的齊唯杉,其他人走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