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抽搐，刮皮抽骨之痛不能自控，丹田若震蕩撕裂，幽石蜷縮歪倒，面目嚴重的扭曲。

    嵐姬愈是不息。

    這便是現(xiàn)世地獄，這便是代價，記住，幽石。

    見他痛苦，見他掙扎，見他崩潰，沖出凈池，被吉貞?zhàn)┮徽拼蚧亍?/br>
    見他激烈，見他眉目疏開，見他沉默若石，復又嗔怒，復又掙扎。

    金華樹葉三生三落。

    山崖上下煙波浩渺。

    池里爬出一個人，濁衣無色，青絲盡白。

    那人周身濡濕，身上落水，舉步沉重，無有絲毫靈息。

    嵐姬住琴，兩人相視。

    幽石跪下，撫摸弦上干涸的血，捧起她手，一一吻她生著硬繭的指尖。

    他生澀道?！爸档茫瑣辜?？”

    她答非所問，“三年未入夢。”

    清瘦的嵐姬撫摸幽石的臉，微微笑起來。

    “值得，湛靈?！?/br>
    音絲在嵐姬指尖流轉(zhuǎn)，拂過幽石凝窒的眼角眉梢。

    通明鏡剝落一片石皮。

    ☆、第八章

    魂乎歸來，

    無東無西無南無北只。

    魂兮歸來！

    嵐姬在藏書閣里翻動書冊，找出一本招魂之法。

    她沉心細讀幽冥之道，倚賴書架遮擋，一個光明人影照來，這是童男修行的純陽宮，嵐姬舉手遮臉，將書冊往衣服里藏。

    “嵐姬?！奔?zhàn)╅L相平常，笑容卻如沐沐春風，“為何來這尋招魂之書？”

    果真沒逃過這廝的眼睛，嵐姬生惱，受吉貞?zhàn)┯^察。

    “我想看?！彼┯驳溃半y道不能取走？”

    吉貞?zhàn)┱f：“事關性命，自然不能輕易取走?！?/br>
    招魂復活那些法子和流程，成魔的幽石通通試過，怎么用，自然不在話下。

    一次招來嵐姬殘影，只見佳人背影，嗚咽離去，半分不留于他，再只有云煙。

    厭恨他。

    幽石氣憤，真夠恨。再到聽到通明鏡的傳說，能依魂魄追尋到來世。

    找來世的佳人。

    她道：“吉師叔還無權管這藏書閣?！?/br>
    嵐姬收書，匆匆跑走。

    吉貞?zhàn)┠抗饴湓谶@一區(qū)書架，盡為游走生死的亡靈之籍。

    嵐姬趕似的回到金華樹崖，把招魂書藏進琴下音槽里，然后裝作修習琴術。

    她剛坐下?lián)芟?，一個戴面具的人出現(xiàn)在后面。

    “什么人？”

    面具的孔洞，透出英少艾的雙眼。

    嵐姬說：“是你？許久不見?！彼牭溃骸澳銥楹芜€著俗家弟子常服？”

    “那三年為洗骨的幽石奏琴，你若偶爾回頭，便會看見我?！庇⑸侔f，目中變得憂郁深沉“然而未有一次?！?/br>
    嵐姬生氣拍琴，站起道：“你…令我失望！”

    英少艾悲笑：“陪伴他，你便如愿？這真的是你的愿望？”

    那老丑的好色畸人？“怎么會是欣然之擇，但嵐姬不選你。為何浪費自己！”

    面具后默然無聲，唯有目光深深。

    她煩躁道：“我知曉求之不得之、更不肯放棄的苦！可你…”

    你是個脫離了鬼門的干凈年輕人。

    “嵐姬以身飼魔?！彼プ⌒乜冢骸吧侔嘌秤诩盒?，不愿抹殺?！?/br>
    淚珠落弦，琴弦顫動，叮叮咚咚。

    嵐姬淚落不止。她失神驚顫。

    她叫：“哭的是誰？！嵐姬，出來！你是不是本來就和我一起！竟是戲弄我？”

    一個黑影沖出，緊抱她道：“吾妻！你又瘋起？”

    她捂臉垂淚，嗚咽道：“你既傷心，為什么不直接出來？讓我托少艾的福，見真的你…”

    幽石不去看那戴面具的少年，只是私心而負罪的用身體遮蔽掉那年輕男子。

    “莫煩我妻，滾！”

    英少艾說：“你不是這里的主人?！?/br>
    幽石一顫，“我是湛靈！旁人滾開！”

    英少艾滿目幻滅，輕笑一聲?！罢快`師伯竟是你?！?/br>
    “好，俗家出家，結(jié)果算有哪樣區(qū)別？”英少艾絕然哼笑，踏上飛劍，離開金華樹崖。

    嵐姬推開幽石，從七弦琴下掏出招魂書，失魂落魄的奔向山下。

    幽石平凡之軀僅僅是初步進行煉氣，眼睜睜看著飛走山下的嵐姬，無力在崖邊住腳。

    他喃喃：“我等你回來，記得，記得，愛妻?！?/br>
    幽石就地打坐修行。

    曾經(jīng)湛靈修行，追求高華清靈的仙人天界。現(xiàn)在他修行，為追索一顆想貼近的心。

    從前墮落后的幽石一無所有，難得撿到過一個無根的棄嬰。

    那棄嬰長大成人，成為他清麗秀美的愛妻。

    “師父，嵐姬有生辰，師父為何不說生辰？”

    那是仙人落世的尊貴生辰，不是一個卑猥瑟縮的丑怪，不是一個大笑話。

    “師父為何生氣？”

    兩只溫暖的小手捧起他的臉。“師父不生氣，嵐姬把生辰給師父，師父和嵐姬一起過?！?/br>
    兩只柔善的眼睛，彎成泠澈的月牙。

    那個小女孩分開壽面，捧到他面前，踮著腳尖。

    他訝然吃下去，咽下久為氣食代替的世間食物。

    他面無表情教育：“你把壽面分給他人，便是分自己性命?！?/br>
    小嵐姬舔著手指的湯汁，“命會沒有嗎？”

    他不自覺隨幼童想了想，淡淡道：“既然轉(zhuǎn)到別處，自然算有。過你的生，不廢話?！?/br>
    那壽面有些美味。舌上有些苦。

    小孩有點心便歡喜，嫩聲圍著師父邁步，垂眼睡進師父懷里。

    他抱著小小的嵐姬，那粉嫩純潔的小東西。

    那純潔的小東西，愛著朝夕相對的他。

    崖下山風刮在臉上，幽石打坐結(jié)印的手，痙攣似的掙扎一下。

    青春受謝，

    白日昭只，

    春氣奮發(fā)，

    萬物遽只。

    冥凌浹行，

    魂無逃只，

    魂魄歸來，

    無遠遙只！

    法陣幽光，嵐姬在山崖下祭舞召喚，日日夜夜。

    獻上生機與葬亡之禮，獻上合契有靈之物。

    布上鮮血，布上胎毛、新齒、毛發(fā)、骨rou、枯骨，布上種子、果實、泥土。

    魂兮歸來！

    地化冥土，裂開冥道，陰河沸沸冷冷泛出。

    溢出一團虛煙，頃刻化散無蹤。

    陰河縮回，冥地閉合，大地如初。

    她驚異。

    無有存在。

    “嵐姬已經(jīng)投胎輪回，不是鬼魂？”

    嵐姬走了。

    她心弦一斷，頹然倒地。

    “嵐姬去到哪里？”

    哀道：“她絕不想見我！”

    現(xiàn)世可還有嵐姬？

    莫非我，再也找不到她？

    通明鏡從手邊掉落。

    嵐姬從山底回金華樹崖，落下乘坐的七弦琴，將之毫無顧惜的扔到地上。從打坐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