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等你?！?/br>
“啊，”戚銘想起他沒鑰匙，“你先回家吧?！?/br>
徐聞野嗯了一下，說：“等你給我脫衣服。”

他不過是想起來中午，順嘴這么一撩，依照戚銘平時的性子，八成會讓他自己脫去，氣呼呼的害羞起來特別可愛。

哪知戚銘沉默了幾秒，支吾著說：“明……明天吧?！?/br>
徐聞野差點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他一言不發(fā)緊握方向盤，直到平安進(jìn)了隧道，才深呼吸說道：“開車呢，乖一點，別瞎撩我?！?/br>
戚銘路過徐聞野家時，下車去敲了敲他家的門，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以為又堵在路上了，沒想到幾分鐘后在自家樓下見到了熟悉的車牌。

他摁了下喇叭，徐聞野朝后視鏡看了一眼，跟他前后進(jìn)了車庫。

“說了讓你先回家，怎么還在這等著？”

徐聞野開了后備箱，讓戚銘過目，笑道：“但你可沒說讓我先回哪個家?！?/br>
戚銘莫名其妙：“什么哪個……”

他關(guān)注點全在后備箱里，徐聞野的這些東西零零總總得上好幾萬，看來看去有些頭疼。

“我媽還特意強(qiáng)調(diào)讓你別破費，你這個陣仗也太大了?！?/br>
徐聞野捏他臉：“叔叔阿姨不清楚，你還不清楚么，我和你的關(guān)系，再多也不過分?！?/br>
這么一說，好像也是。戚銘轉(zhuǎn)過來推他上樓：

“趕緊把這身換了！”

之前那句話就這么被岔了過去。等戚銘稍微回過味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回去路上了。

兩個月來，徐聞野都是同他一道回家，除了那次被關(guān)在門外，徐聞野有沒有鑰匙似乎并沒有什么影響。

但如果徐聞野已經(jīng)把自己那當(dāng)做家了，那……是不是就應(yīng)該把備用鑰匙給他了？

戚銘沒談過戀愛，但潛意識認(rèn)為這應(yīng)該是個挺嚴(yán)肅的事，起碼得挑個環(huán)境氣氛都挺好的時候。畢竟連當(dāng)初將校區(qū)鑰匙給孟小婷的時候，他都還特意挑了周二下午的教務(wù)會議。

鑰匙這個東西，像是承載著權(quán)力與認(rèn)可的實體，是徐聞野在他的世界里自由穿行的通行證，總之，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不能現(xiàn)在隨隨便便就丟給他。

戚銘努力為自己沒帶備用鑰匙編出一套十分合理的邏輯，心安理得地說服了自己。

車開過了高速，又穿過了低矮一片的鄉(xiāng)郊，樓漸漸高了起來，也瞧見了相對繁華的街道，徐聞野今天一反常態(tài)，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睡了好一會，醒來便安靜地看路兩旁飛速后退的樹木建筑。

戚銘被他這個反應(yīng)搞得有些心慌。

開到了市中心，道路滯澀，車在路面上慢慢磨，戚銘輕輕地問：“徐聞野，你怎么了？”

他這個放空的狀態(tài)，跟起夜似的。

他輕輕問，徐聞野聲音也放得輕：“快到了嗎？”

戚銘看看前面一串車隊，估摸著說了個時間，不是幾分鐘的距離，但也不算太長。

徐聞野點點頭，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更平靜一些，不過很快他還是放棄了。

他坐正了些，手指暗暗跟自己較勁。

“銘銘，我有點兒緊張?！?/br>
這不是戚銘平時見到的那個徐聞野，不夠從容，不夠樂觀，不夠自信，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前方大約是遇上了紅燈，戚銘跟著前面停了下來。

徐聞野的出生家庭并不正常，那晚徐聞野告訴他這些，他其實很是訝異。徐聞野在那樣的環(huán)境成長，卻看不出一丁點性格缺陷。

都說床品見人品，也只有到了床上，他才偶爾覺得徐聞野身上還是帶著一些超出常人的控制欲。

但其實在戚銘看來，完全是無傷大雅的情趣而已。

他見過徐聞野和小孩子相處，和家長溝通，和同事交流，看起來正面又陽光。

而現(xiàn)在徐聞野寡言，輕聲跟他說自己有些緊張。

戚銘知道，一定不止像他說的那樣，只是有一點兒而已。

他原生家庭埋下的種子，居然在這個時間長成了一根絞人的藤蔓。

真是意料之外的合乎情理。

徐聞野說：“其實也沒什么，我再克服一下就好?！?/br>
“我也沒想到是這個情況，”他擔(dān)心戚銘不高興，多解釋了幾句，“其實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家庭，那是一個關(guān)系扭曲的空間?！?/br>
聞小茹和徐聞野說那些事，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卻也告訴他不要往外說，更不能報警。

雖然徐建海幾乎沒對聞小茹動過手，但只要他在家里，小徐聞野便壓抑得連話都不敢說。徐建海一發(fā)起火來，撈起什么砸什么，整棟樓都聽得見他的咆哮。一到初中能申請住校，徐聞野二話不說便搬離了那個家。

別的學(xué)生最期待的寒暑假，是徐聞野最煎熬的時日。

“但后來我才意識到，我將她一個人留在了家里?！?/br>
戚銘實事求是道：“你那么小，留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br>
徐聞野搖了搖頭：“即便我長大了，也做不了什么，她也不需要我做什么?！?/br>
“她跟我說過：‘現(xiàn)在這樣，也是個家?！瘬Q做別人，我會說她軟弱，告訴她不能依附于男人，得自立自強(qiáng)，但是她是我媽?！?/br>
“她對家的概念有一種偏執(zhí)的執(zhí)著，更別提和我爸離婚。其實我媽沒想過要解決問題，只是需要有個人來聽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訴說罷了。”

徐聞野突然又笑了：“不對，說遠(yuǎn)了。其實我只是想說，我對近距離接觸家庭關(guān)系，可能有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恐懼?！?/br>
戚銘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從他開始說這些，就握了上去。

他哄孩子似的：“小野不要怕，等會兒跟著哥哥就行了?！?/br>
徐聞野稍稍精神了些，撩起眼皮看他幾秒，笑道：“哄誰呢。”

“我說真的，”戚銘說，“你要是還緊張，進(jìn)門跟著我打個招呼，中午吃頓飯，接下來咱們就不在客廳待著了。”

他收回手，車又向前行進(jìn)了。戚銘也突然有點緊張了，磕磕絆絆說道：“你不是想看那個么，進(jìn)我房間，我、我穿給你看?！?/br>
徐聞野便開始低頭悶笑，把戚銘笑得從耳朵尖兒紅到脖子，才咳了幾聲，挺認(rèn)真地說：“謝謝銘銘哥哥?！?/br>
戚銘擔(dān)心徐聞野還沒調(diào)整好，特意又繞了些路。徐聞野拿著手機(jī)，刷幾眼軟件，再看兩眼窗外，過了會兒，他突然說道：“行了?！?/br>
戚銘看看他：“什么？”

徐聞野嘆氣，指著后頭說：“那家店，你都路過三回了。別擔(dān)心我，說不準(zhǔn)我也就是自己嚇唬自己?！?/br>
戚銘繞路時，心里總掛著徐聞野怎么樣了，也沒仔細(xì)看路，跟著記憶瞎繞。被徐聞野直接拆穿，反而放心了。

他輕車熟路轉(zhuǎn)向拐上另一邊的馬路，抬了抬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