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

是他不夠好嗎，不值得被愛嗎？為什么他娘能夠毫不猶豫地拋棄他？他做了什么壞事嗎，為什么要讓他遭受寒毒，讓他日夜痛苦煎熬，到最后人不人鬼不鬼連一點(diǎn)做人的體面都沒有了？為什么他辛苦找了那么久的回陽草，能夠救他命的東西卻被別人提前拿走？

他只想活著啊！

江煙感覺到自己的前襟濕了一片，懷里的人還在輕輕的顫抖。他一邊摸著商寧的后腦勺，一邊在心里琢磨著對方方才的夢話。他小師弟先是喊娘，讓他娘救他，后來又問自己會不會死。江煙一想到這里就止不住地心疼，他年紀(jì)也不大，沒有多少哄孩子的經(jīng)驗(yàn)，只能笨嘴拙舌地安慰道：“哭吧哭吧，想哭就哭。師嬸，師嬸應(yīng)該也是有苦衷的，她可能生性柔弱，沒有負(fù)擔(dān)你的將來的勇氣，但心里肯定還是愛你的。再說了，你還有我和師父呢，我們不會拋下你的?！?/br>
不，大伯最后還是拋下了我。

商寧埋在江煙的懷里無聲地流淚。前一世大伯解散了門派，把生病的他趕下山去，讓他孤身一人去找?guī)熜?。而師兄…?/br>
商寧握緊了江煙腰側(cè)的里衣，前一世的這時候，他病得厲害，沒有怎么見過江煙。后來臨死之前，他被江煙撿了去。他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他苦苦尋找的回陽草早在半年前就被對方摘走，還是為了搭救另一個人的性命。江煙一邊讓人快馬加鞭去尋找那戶人家的下落，一邊悉心地照料他，直到他死去。

眼看懷里的小師弟毫無動靜，江煙心里有些受打擊，他繼續(xù)搜腸刮肚尋找安慰的話，道：“你不會死的，師父說了，你性命無憂。師父還說他會教你陽性內(nèi)功，讓你這條腿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就算，就算你這條腿保不住，我以后也一定會照顧你的。我家有錢，到時候我?guī)闳タ唇闲蛄魉慈贝竽聼??！?/br>
商寧心里一動，他抬起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江煙摸摸他的頭發(fā)，見他雖然眼睛紅腫，但到底沒哭了，這才松了口氣笑道：“那些事都過去了，你就別想了，想來想去的多累啊，還不如盤算盤算明天吃什么。我每天只要一想到明天還有那么多好吃的等著我，我就睡得特別快?！?/br>
商寧笑了一下，應(yīng)道：“嗯。”

江煙又跟他小師弟說了一會兒話，兩人就準(zhǔn)備繼續(xù)睡覺。商寧從江煙懷里爬起來，這才感到自己腿上重了一些。他低頭一看，就見自己左腿上纏了一圈衣服，他仔細(xì)辨認(rèn)，發(fā)現(xiàn)這是他師兄的外褂。

江煙見他小師弟盯著腿上的布發(fā)呆，就解釋道：“半夜你不是做噩夢了嗎？我摸你腿上特別冰，全身還發(fā)抖。我想你可能寒毒發(fā)作了，這山里面夜間也涼，我就把我的褂子給你纏腿上了。”

商寧看著他。

江煙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他正把兩人原本各自蓋著的兩床被子疊在一起，抖了抖，然后兩邊扎緊。做完這些后，他就招呼商寧躺進(jìn)去。

商寧遲疑道：“我們兩個人睡一床嗎？”

江煙道：“對，我抱著你睡，這樣你就不冷了。”說完，他又催著商寧進(jìn)被窩。

商寧躺下后，江煙就吹熄了燭火。黑暗中，商寧只感覺自床尾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將被子掀開，一個溫暖的身軀就闖進(jìn)來。江煙進(jìn)了被窩后一把抱住商寧，反手將身后的被褥一拽，就將被子的邊緣給扎緊了。

“快睡吧?！苯瓱熣{(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和商寧都躺的更舒服一些，道，“好夢?！?/br>
商寧在黑暗中抿了抿唇：“好夢。”

翌日早上。

孔方一把推開他徒兒的房門，就見榻上拱起一個大包，被子七歪八扭，他徒兒幾乎全身都壓在商寧身上。

孔方見此情形不由怒道：“怎么還在睡？太陽都照屁股了還不起來！”

商寧從被子里面探出一個亂糟糟的腦袋來。他昨晚噩夢醒后再入睡，睡得十分沉，倘若算上前世，這幾乎是他五年多來睡得最好的一覺。只是江煙似乎昨晚被他折騰得有些累，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醒。

想到這里，商寧心里有些內(nèi)疚。只是眼下大伯都闖進(jìn)門來了，商寧擔(dān)心他發(fā)怒，而且從窗外的太陽來看確實(shí)時辰不早，他只能先推了推江煙：“醒醒，該起床了。”

江煙長眉一皺，似乎嫌他師弟吵了。他翻了個身，眼也不睜，一只手把對方一抱，另一只手把被子一拉，直接把他小師弟給埋在了被子下面。

商寧：“……”

孔方大怒，伸手直接把被子一掀，對著那露出來的兩個屁股蛋子就是“啪啪”兩聲。

第5章下山（五）

江煙被自家?guī)煾笍拇采纤浩饋淼臅r候兩眼都是放空的。

他準(zhǔn)備穿衣服，于是麻木地伸手摸了把床尾，卻只摸到一條褲子。他混沌的大腦想了想，才想起自己把外褂纏小師弟腿上了。繼而江煙又想起自己早上好像隨手把小師弟埋被子里了，他一回頭，就見商寧從被子里爬出來，頂著一個亂糟糟的鳥窩，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江煙：“……”

江煙轉(zhuǎn)頭道：“師父，我兩年前的衣服還在嗎？”他的外褂已經(jīng)被纏的皺皺巴巴，肯定是不能再穿了。包袱里都是之前換下的衣服，還沒洗也不能穿。師父雖然兇，但可疼自己了，自己以前的衣服肯定舍不得扔。

果不然，孔方看他一眼，就轉(zhuǎn)身出門去了，等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套衣服。江煙接過來一看，就是他兩年前的舊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江煙三兩下就換上，他如今剛過半大小子的歲數(shù)，個頭比之兩年前要拔高了不少。這舊衣服一上身，袖口褲腿處都短了一截。

江煙也不甚在意，他穿好后邊洗漱邊看向自家?guī)煾福娝稚隙嗔艘槐酒婆f發(fā)黃的書，想著可能是方才拿在衣服下面，這會兒才露出來的，便問道：“這是給小師弟的功法嗎？”

孔方道：“是的。”

江煙道：“是什么功法？”

孔方道：“無敵純陽功?！?/br>
江煙：“……好難聽的名字?！?/br>
穿好衣服正從床上下來的商寧：“……”

孔方這下不樂意了，他道：“哪里難聽了，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這是我這里唯一一部陽性功法，而且你看這名字取的多好，純陽，一聽就是十分陽剛，十分陽氣，還無敵呢！”

江煙：“……好好好，你說的都對。”他捯飭好自己，一眼就看見他小師弟頂著個鳥窩頭看著他們，當(dāng)下先把商寧拉到自己跟前來，讓他洗漱，自己則給對方梳頭發(fā)。他邊梳邊道：“那小師弟今日就開始練嗎？”

孔方道：“今天練不成了，這功法一開始得從太陽初升開始練起，你倆太陽這都照屁股了才爬起來。”

江煙：“……這功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