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小的身影也同她揮手告別。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小小的一點(diǎn)后，他才關(guān)門，落鎖，像其他的家家戶戶一樣閉門不出，準(zhǔn)備在屋里好好迎接新年。

***

這天是大年三十，商寧一大早就醒了。

炕上燒的極其暖和，即使已經(jīng)過了一夜也仍有余溫。不大的臥房空地上放著一小盆炭火，此時也燒的差不多了，隱隱露出里面將盡未盡的一點(diǎn)紅光。商寧和他師兄一起睡在厚重的棉被里，被子的邊緣都扎緊了。他整個夜晚都睡得十分溫暖而香甜，絲毫沒有受到腿上寒毒的影響。

商寧爬起來穿衣服下床。他身上這件衣服是他師兄給挑的，面料柔軟，里面的棉花很厚實(shí)，顏色是紅的。他其實(shí)不習(xí)慣穿這么鮮艷的顏色，江煙卻說過年就該穿的喜慶一些。他專門給商寧選了深一些的棗紅色，說是商寧不太白，穿太亮的紅色容易顯黑。

商寧不懂這些，他師兄讓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他只覺得這衣服的確厚實(shí)又舒服，行動也很方便。雖然穿起來鼓鼓囊囊的一團(tuán)，但是在屋里也沒有外人看。

他起床時沒有驚動他師兄，江煙就還縮在被窩里，安安靜靜的，一張臉因?yàn)闊釟馑眉t撲撲的。他似乎十分怕熱，一邊身子悄悄把被子頂開一條縫。商寧見狀就把他師兄往回?fù)埔稽c(diǎn)，然后將被子給他仔仔細(xì)細(xì)蓋上，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就輕輕推開門出去了。

門外面很亮堂，舉目望去，一片白茫茫。地上是厚厚的白，樹枝上是沉甸甸的白，天上也飄著鵝毛似的打著旋兒的雪花，呼吸間一片干冷的清新。商寧身上還帶著剛從臥房出來的熱氣，身上穿的又厚，腳上還瞪著包腳的棉鞋，因此雖然感到寒意撲面，但身上卻一點(diǎn)也不冷。

他起來是為了給他師兄做早飯，廚房就在一墻之隔，商寧就只走了兩步就到了。

廚房里面有些陰冷，商寧拉開灶門，用火鉗撥了撥火，見那火星吐了一點(diǎn)紅紅的舌頭出來，就開始往里面加柴火。不一會兒，灶膛里面就燒起來了。

江煙是在一陣食物的香氣中醒來的。他被那味道牽引著神思，卻又沉迷于睡夢不愿醒來。直到他聽見門被推開再被關(guān)上，他師弟走過來輕輕搖晃他，江煙這才不情不愿地睜開了眼睛。

商寧坐在床頭看著他，見他師兄醒了，連忙道：“起來吃飯吧，我蒸了饅頭和熏rou，還炒了個酸辣白菜?！?/br>
聽起來很好吃，江煙迷迷瞪瞪地想道。

接著商寧就見他師兄坐起身來，一頭青絲順著他的后背披下來，里衣也被睡得皺成一團(tuán)，隱隱露出里面少年人還略微單薄的胸膛。他師兄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薄紅，一雙眼睛霧蒙蒙地望過來。

江煙好不容易把神思找回來，結(jié)果一眼就見他小師弟看著自己臉紅：“……”

他小師弟也太容易害羞了吧，他只是有點(diǎn)衣冠不整而已啊！

商寧卻撇開眼，走過去把蓋著的碗揭開。一時間，屋里的香氣更重了，連帶著江煙呼吸間都是讓人食指大動的誘人香味。

江煙感覺自己有點(diǎn)餓了。

商寧道：“師兄快起來穿衣服吧，我把炕上收拾一下，我們就吃飯?！?/br>
江煙點(diǎn)點(diǎn)頭，就下床了，站在炕邊穿衣服。

商寧爬上炕疊好被褥，再拉過一張小桌子，將托盤里的rou菜和饅頭都端上去。

江煙懶得抽筋，連頭發(fā)也不梳，直接松松扎在腦后就和他小師弟一起上炕吃了早飯。

早飯過后，兩個人洗漱。江煙仍然沒有讓商寧幫他束頭發(fā)的意思，只是把兩個人的出屋穿的新衣服找出來。

商寧和他師兄穿好后就到院子里照例站了一炷香時間的樁。

江煙本來沒有這么能堅(jiān)持，奈何他師弟是個真正能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人。他身為師兄，雖然臉皮厚，但架不住他師弟一直早起給他做早飯。他吃人嘴短，便也就跟著一起站樁了。

站完樁后，商寧又練了一會兒拳法，兩人便回屋換了衣服，一起坐在炕上打發(fā)時間。

江煙給商寧念話本里的故事。

故事講的是一個狐仙看上了一位書生。那狐仙生得極美，書生也十分俊朗。一人一狐機(jī)緣巧合成為了鄰居，經(jīng)過幾次你來我往，互相幫助，就順理成章地發(fā)展為人狐相戀。

他們郎情妾意，很是美滿地過了一段日子，可惜第二年書生就要進(jìn)京趕考。狐仙給了書生許多盤纏，他同狐仙許下諾言，說是來年必會堂堂正正娶她過門，讓她做狀元夫人。結(jié)果后來書生考是考上了，卻娶了丞相家的千金小姐。癡癡等待的狐仙聞訊傷心斷腸，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去看書生，希望討個說法。結(jié)果卻看到書生重病在床，狐仙拼盡法力救下書生，失去了千百年的壽命，只能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子。丞相家的千金感動于她的真情，最后同意自己夫君納妾，三個人從此和和美美地過完了一生。

這個故事很是俗套，江煙念了開頭，基本上就知道結(jié)尾。他道：“這個沒什么意思，看來一個銅板三本沒啥好貨?！?/br>
商寧倒是很少聽到這樣的故事，他想了一會兒，道：“書生為什么言而無信呢？他對狐仙這么不好，狐仙為什么還要救他？”

江煙一直覺得這種故事十分扯淡，當(dāng)下便道：“可能寫這故事的就是個不得志的書生，整天想著能夠紅袖添香，有個紅顏知己為他生為他死吧。一般人越缺什么，越愛想什么。”

商寧點(diǎn)點(diǎn)頭。

江煙繼續(xù)道：“要是我是狐仙，才不管這負(fù)心漢呢。我又有法力，又長的好看，能找到的男人可比書生多多了?！?/br>
商寧眨眨眼：“可是這個狐仙喜歡書生啊?！?/br>
江煙笑道：“這才是整個故事最不合理的地方呢，這書寫的真的很不好看，哪有人一見對方長得好看就忍不住為對方要生要死的呢?！?/br>
商寧道：“不是有一見鐘情的說法嗎？”

江煙笑道：“一見鐘情和情根深種還是有區(qū)別的?！?/br>
兩人又談?wù)摿艘粫?，江煙算一算，差不多到了中午，也該做年夜飯了?/br>
于是江煙和他小師弟進(jìn)了廚房，商寧做菜，江煙給他打下手。兩個人要做的東西多，畢竟明天是大年初一，不能動刀，做不成新菜，今日自然要多準(zhǔn)備一些。

江煙用其中一個鍋燒水，準(zhǔn)備等會兒混著冷水洗菜。他等著水開的后想了想，反身回臥房將正燒著的炭盆端進(jìn)來，笑道：“這樣旁邊也暖和一點(diǎn)?！?/br>
商寧點(diǎn)點(diǎn)頭。

他正把墻上掛著的臘rou和腌魚取下來，準(zhǔn)備將rou切成片，魚剁成塊，兩樣都蒸了吃。商寧習(xí)武已有小半年，體內(nèi)寒毒雖然沒消多少，但力氣卻見長。這凍住的臘rou有點(diǎn)兒硬，也叫他用刀片成一片一片的，露出內(nèi)里鮮艷的色澤來。切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