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自己被砸了也白挨，王爺還要怪罪他不會辦事。

    他忍下了心頭的氣，這群人，可不是原來京城里的那些真正的文官，而是邊疆的一群大老粗，因?yàn)樾鲁踅ǎ獡纹鸺茏樱圆琶銖?qiáng)擔(dān)任的。他們那里管你什么禮儀不禮儀？只圖痛快快活。

    劉力子在一旁看得真切，哈哈大笑著去拍李鉞的肩頭：“李總管，不要急嘛。你看你這張臉，拉得比驢臉還要長。大喜的日子，做臉給誰看呢？不知道的，還誤會你不贊同這門親事呢，小心你家王爺打你板子哦？”

    李鉞無法，只好委屈地去尋趙明韜。

    趙明韜沉著臉坐在桌邊一遍又一遍地擦劍，他一張俊俏的臉照在寒森森的劍上，顯得分外扭曲猙獰。

    外面的事，他心里有數(shù)，他更知道，那位所謂的新嫁娘，此刻根本不在，就連送親的容六，也不在。人都不在，怎么迎親？

    “王爺？”李鉞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

    趙明韜嘆了口氣，“耐心等吧?！背酥?，還能怎樣呢？這個新娘，他不能退，也退不起。

    一直到午間，才有人來報告：“容六公子來了。”

    趙明韜“倉啷”一聲把劍狠命推入劍鞘中，轉(zhuǎn)臉換了一張盈盈笑臉，殷勤地迎了出去。

    這天是趙明韜迎娶新妃的正日子，西京城被打掃一新，無論有錢沒錢的，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在門口擺滿了鮮花，燃起鞭炮，以示慶賀。

    夏瑞熙一大清早就命人按事先商量好的，灑掃干凈大門口的街道，掛上大紅燈籠，擺上鮮花。正在掛燈籠的時候，卻出了點(diǎn)岔子。

    歐青華那個外室生的兒子，歐信風(fēng)，平時難得出書齋一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連吃飯都要送進(jìn)去，歐家大姑奶奶回來，他也只不過是第二日才去陪著略坐了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過聽送飯的丫頭多了一句嘴，就沖出書齋，搶去把大紅燈籠扯了下來，用腳踩了個稀巴爛，又揮舞著棒子把幾盆花砸爛。

    那些下人，又何曾把他一個外室生養(yǎng)的，又死了父親的孩子放在眼里？自然就不依，當(dāng)下吵嚷起來，鬧得不可開交。

    看二門的一個婆子驚慌失措地跑去報告夏瑞熙：“四夫人，四少爺在大門口鬧將起來了，扯爛了紅燈籠，砸了花盆。外面看熱鬧的人可多，說什么的都有?！?/br>
    歐信風(fēng)認(rèn)祖歸宗后，在他這一輩中，年齡剛好行四，故稱四少爺。良兒心里頗不以為然，什么四少爺，哪里趕得上她們原來的四少，現(xiàn)如今的四爺？這明明就是一個讀死書，不知天高地的酸迂秀才嘛。

    鄙視歸鄙視，良兒卻是一點(diǎn)不敢耽擱，忙忙地取了披風(fēng)給夏瑞熙披上，點(diǎn)起一干管事婆子陪著夏瑞熙出去滅火。

    也有人報了童姨娘，童姨娘去勸歐信風(fēng)，反被他指著鼻子罵：“哪里有家中老人過世未滿周年，丈夫死了未滿百日就要掛紅燈籠放鞭炮的？你做不得主我也不怪你，但你多少得有點(diǎn)廉恥之心吧？”

    罵得童姨娘一句話都說不上，只氣得哭著要撞墻死了算了。

    夏瑞熙趕到時，歐青謹(jǐn)已經(jīng)先到了，歐府門口看熱鬧的人已是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指指點(diǎn)點(diǎn)，議論紛紛。有人道是惡奴欺主，有人道是叔伯嬸娘欺負(fù)孤兒寡母，又有人說歐家門風(fēng)已毀，歐四少整日鮮衣怒馬，花天酒地，附庸權(quán)貴，大不孝道。

    歐青謹(jǐn)沉了臉，也不多話，直接命人將歐信風(fēng)拖進(jìn)去。歐墨勸散門口看熱鬧的人，只說他家四少爺讀書迷糊了，神智有些不清，讓大家笑話，團(tuán)團(tuán)作揖道歉。

    待人散去，夏瑞熙命人重新打掃干凈地面，掛了新燈籠，另外取花擺上。又命兩個孔武有力的家丁看好大門，備好鞭炮，吉時一到就放鞭炮，若有任何不是，唯這二人是問。

    歐信風(fēng)眼睜睜地看著那大紅燈籠重又掛起來，他被人拖住不得動彈，只望著夏瑞熙夫婦二人連連冷笑：“好！好！這原不是我家，我做不得主。你們愛掛紅燈籠就掛紅燈籠，愛放鞭炮就放鞭炮。我雖可憐我那死去不滿百日的爹爹，卻更為老祖公不值，他老人家去世不滿一年，就有子孫守不住孝，整日里花天酒地，一門心思就只想著討好權(quán)貴，想做官?！?/br>
    在他心里，四房兩口子，一個不在家里守孝，一天出去陪著一群權(quán)貴花天酒地，一個就知道弄這些討好仇人，不知孝義廉恥的事。之前人家對他的好，他就全都忘了，也不想想自己好吃好喝，穿的用的，是從哪里來的。

    夏瑞熙勃然變色，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竟從不知深得歐青華寵愛的歐信風(fēng)是這個樣子的人。她被罵幾句倒也罷了，但那罵歐青謹(jǐn)?shù)膸拙湓拝s像是幾把刀子狠狠地插在她心上。

    歐青謹(jǐn)早出晚歸，受了多少委屈，花了多少心思，都是為了這一大家子人。沒有他在外面忙，苦心經(jīng)營，只怕這一家子都在喝西北風(fēng)，任人魚rou宰割。外人說幾句倒也罷了，他歐信風(fēng)白吃白喝白住，還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這算什么？最傷人的，往往就是自己人。

    她擔(dān)心地看著歐青謹(jǐn)，歐青謹(jǐn)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樣的情形，早在他做出決定那日開始，他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這算什么？外人說得比這難聽上百倍他都忍下來了，何論是不懂事的自家子侄，有什么不能忍的？

    童姨娘哀哀地哭著，撲過去捂住歐信風(fēng)的嘴：“冤家！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你是讀書讀魔障了啊！”她是真的害怕。歐青華死了，薛氏恨她恨得要死，兒子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依靠，她更得依靠其他幾房人，要是四房記恨在心里，報復(fù)他們，把他們趕出去，可怎么好？

    歐信風(fēng)不耐煩地推開她：“我憑什么要少說幾句？我又沒錯，你怕他們我可不怕他們！我這話放到哪里都有理，沒人駁斥得起?！彼麨榱藲W青華的死，恨透了趙明韜，凡是和趙明韜有關(guān)的，他都深惡痛絕。更是不齒歐家掛燈籠討好趙明韜和新王妃的這種行為。

    童姨娘又撲到歐青謹(jǐn)腳下：“四爺，四爺，信風(fēng)他不懂事，讀書讀魔障了，又不知受了誰的挑撥，求您看在您死去的二哥身上，饒了他這一遭吧？我給您們賠禮道歉?！?/br>
    夏瑞熙上前扶起童姨娘，她心頭有氣，說話也就格外難聽：“童姨娘，你不用說得這樣可憐。四爺他這般委屈，為的是誰，有人不明白，其他人心里卻有數(shù)。本來就是為了大家，又怎會和一個不懂事的侄子較真？你這樣哭求，倒好像是我們要把信風(fēng)怎樣了似的。難道是你心里其實(shí)根本就認(rèn)為我們夫婦就是那樣小肚雞腸，自私自利，只顧自己快活，不顧他人死活的人？”

    童姨娘還是第一次聽夏瑞熙用這樣尖酸刻薄的語氣和她說話，不由有些愣住。

    第49章 紅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