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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只短短半日興致剛起,如何能盡興?雖已是黃昏,卻絲毫沒有要散場回城的意思。 承熹著人與承昭問了一聲,知他已從城中急調(diào)三百守城軍前來護衛(wèi),帳篷已經(jīng)足數(shù)備好,這便是要留在此處過夜了。 此處正是大帳背后,席上觥籌交錯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只有遠處站著些圍場守衛(wèi),個個身形挺拔精神抖擻,像原野上生長的一排排小白楊。殷紅的夕陽掛在樹梢,余暉灑向大地,整片林子都被潑了金粉似的,鍍上一層燦燦暖光。 承熹仰首看了會兒,看得后頸酸脹才低了頭?!敖瓋埃憷鄄焕??”江儼搖搖頭,又聽公主問:“你帶我騎馬好不好?” ……帶公主騎馬…… 江儼一怔之后神色微動,公主說的“帶她騎馬”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是他坐在馬后,公主坐在他身前,握著韁繩的雙臂將公主攬在懷中,駿馬飛躍間公主坐不穩(wěn)了便緊緊貼在他胸膛……是這個意思嗎? 江儼面容沉靜地點了點頭,心頭卻歡悅似跑馬,整個身子都是僵的,連前去牽馬的動作都是同手同腳的。 他的坐騎是西域進貢來的千里名駒——里飛沙,眼睛靈動,見公主走近的時候竟還貼過馬頭來蹭了蹭她的臉,承熹笑著躲了。這馬一看就是歡脫的性子,竟上前兩步還妄圖輕薄公主,被江儼重重打了腦袋一下才消停。 這是江儼在太子身邊任職隊正的第三年,西域進貢來三匹價值千金的小馬駒,太子自己留了一匹,剩下兩匹無人可送,承昭為避嫌,表面上不能與朝中新臣私交過甚,幕僚清客又以“無功不受祿”為由,也無人敢收這么貴重的禮。江儼卻沒這個顧忌,太子便賞了他一匹。 江儼以前任太子儀衛(wèi)隊正的時候,有駕馬在乾清門外行走的權(quán)力,有時江儼隨太子出宮辦事,也會騎此馬。左來這里飛沙品種罕見,京城少有人識。 他先扶著公主踩穩(wěn)腳鐙上了馬,飛快地閉目斂了斂神,這才壓下微顫的雙手,輕托馬臀一躍身便穩(wěn)穩(wěn)坐在了她的身后,雙手一扯馬韁便可把她攬入懷。 江儼調(diào)回公主身邊已有三月,這馬便一直養(yǎng)在宮中御馬監(jiān),性子高傲容不得人馴,便只托了飼養(yǎng)一事。 千里良駒整整三月未曾放過風(fēng),甫一有人上了馬背,心中便是歡騰。待江儼握好馬韁,里飛沙原地踢踏四蹄蹦跶了兩下,昂首輕嘶一聲,嗖得朝前路沖去。 此舉頗得江儼心意,承熹一時不查,竟仰倒在江儼懷中,一驚之下輕叫出聲。 江儼悶笑了兩聲,笑得胸腔都微微震動,見公主縮在他懷中,便一手緊緊攬了她柔軟腰肢,抓緊韁繩一踢馬肚,座下里飛沙更是撒開四蹄狂奔疾馳,行得更快了一些。 他的馬技十分精湛,這里飛沙又是有靈性的名駒,從還不足一人高之時就被江儼一手養(yǎng)大,識得主人心意,無須江儼揚鞭驅(qū)馳便跑得更快了。 承熹提聲喝了幾句“慢點慢點”,江儼卻似渾然不覺一般,仿佛耳畔的風(fēng)聲太大了,他沒有聽到似的。承熹不滿地拍拍他的臉,又仰著臉湊在他耳邊喊了一聲“慢點”。 江儼低頭瞥她一眼,悶聲笑了,笑得胸腔輕震,駕馬的速度卻絲毫沒慢下來。知道他是故意的,承熹在他腰側(cè)惡狠狠擰了一把,江儼卻笑得更開心了。 承熹平日自己騎在馬上都心慌得不行,此時在他懷中,連這策馬疾馳都不覺心悸。迎面而來的疾風(fēng)割得臉疼,便側(cè)了臉縮回到江儼懷中,面頰緊緊貼在他胸口。只覺江儼胸膛的肌rou一緊,攬在她身后的鐵臂更用力了些。 承熹閉上眼輕吸口氣,聽著他胸下鼓噪如雷的心跳,卻覺這許多年來頭一次如此心安,于是她微微笑了。 因已是黃昏,江儼不敢行得太遠,只駕馬到了一處高地。只需低頭去看,便可使整片林子盡收眼底。 宮城看不到這般壯闊的夕陽,紅磚宮墻也比不上這天工造化。遠處千巖萬壑山河錦繡,仿佛展開雙臂便可攬入山河。 承熹看著,忽然笑出了聲,身子后仰便整個人落入江儼懷中,座下白馬原地輕踏兩步,江儼連忙接好她。 “江儼。”公主輕輕喊了他一聲。江儼低頭去看,懷中的公主神采奕奕,仰頭看著他說:“等皓兒再長大一些,我想離開這京城去別處看看。大興版圖一百八萬萬畝地,我卻只在書中看到過?!?/br> 江儼也笑,雙臂把她攬緊了些,應(yīng)喏道:“屬下陪著公主。公主想去江南水鄉(xiāng)也好,想去林海雪原也好,屬下若非身死魂消,絕不離殿下一步?!?/br> 承熹仰著頭,目光深深看著他,似乎對這話深信不疑。從前不知他的心意,知道了便再無半點懷疑。 于感情,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坦蕩的人。涼薄疏離,于外物看得通透,于己卻從不坦誠。 卻也只有他,能剖出真心擺在她眼前,任再多冷遇也從不氣餒。只有他,能等她這許多年。能等這般感情遲鈍無知的她一點點明白自己的心意,一點點看清他多年從未消減、只如美酒一般愈醇愈厚的真心。 她寂靜如許的人生,她淡漠寂寥的人生,能有一人守這漫長歲月,帶她賞這世間如此歡愉,真是此生最大幸事。 清涼的山風(fēng)吹來,鼻尖嗅到淡淡的桃花香氣,那香味直直飄進江儼心里。目之所及之處看不到桃林,江儼也分不清是公主身上薔薇水的味道還是三月的桃花香,只覺這香味撩人,連從東面徐徐吹來的山風(fēng)都似有了韻律一般化成了天籟之音,撩撥得他周身血液都微微鼓噪起來。 公主仰著頭,眼中晶瑩閃爍的樣子,真是美極了。江儼心神震顫,不由低下頭貼上了她的面頰。他離得極近,唇與她只隔一指距離,呼吸可聞。 承熹微怔,他鼻息溫?zé)?,拂在臉上發(fā)燙,似連這原本清涼的山風(fēng)都變熱了。不由往后微微仰身,躲了一下拂在臉上的溫?zé)岷粑烧麄€人都在他懷中,哪里能躲得過? 只好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放在他胸膛的手做出了推拒的姿勢。只是這推拒的力道太輕了,她雖偏過了臉,眸中卻亮晶晶的,眉尾舒展,也沒有分毫拒絕的意思。 江儼輕笑一聲,知道公主只是害羞了便再無顧忌,俯頭深深吻了下去。 懷中人微微顫栗,江儼若有所覺,一手在她纖瘦后背輕揉稍作安撫,另一手不輕不重地扣了她后腦,不容她再逃。指尖在她下顎輕輕摩挲,被風(fēng)吹起的三千青絲盡數(shù)垂落他手臂。 承熹阻在他胸膛的手沒再用力,轉(zhuǎn)而隨了心意溫順地閉上眼,雙手?jǐn)埳纤暮箢i。 “江儼……”許久后,承熹呼吸微喘,胸脯處也起起伏伏呼吸不暢,眼里似蒙上一層水霧,江儼忙偏過視線不敢再看,心中鼓噪如擂鼓,身下突如其來的燥熱卻是越來越難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