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綠樹，黃菊盛放，不像城中萬物蕭瑟，滿目禿丫，得了機(jī)會，定會帶我游覽。我大喜，鉤起他的尾指，逼他起誓。他卻笑道：“我答應(yīng)你的事，與這皇天后土何干？只要你記得，我便能記住。”

    “你當(dāng)真記性很好？”我呵呵一笑，轉(zhuǎn)而問到：“那小姨說你四書五經(jīng)倒背如流，也是真的？”

    “話是不假，但耳聞則誦也算不上什么大本事，會背書，不定就認(rèn)同書中所言，能成儒學(xué)大家。如中言：‘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遠(yuǎn)，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dú)也。（1）我卻以為若人性本善，沒有旁人的耳濡目染，應(yīng)更能合乎天命，又何來‘慎獨(dú)’之說？與儒家像較，我更偏信荀子的性惡倫?！?/br>
    不想小姨口中舉一反三的璧哥哥的竟敢這般離經(jīng)叛道，把我這個鬼話連篇的說謊老手都騙了，我之前怎么會覺得他像呆頭鵝呢？他看我神游天外，尷尬的一笑，道：“其實(shí)師傅也不同意我的看法，說我這是白黑顛倒，你聽過就算了，不用記住的。”

    我還未及深想，他便急急拉推上馬：“看天色該到申時了，我們快回長順宮，哺食（2）之后我用竹節(jié)人給你演（3）吧，這可是軍中一個火頭兵教我做的，可好玩了?？上Ф斓暮娑冀Y(jié)冰了，否則我還可以教你打水漂。”

    “那還不快走？！”聽到有好玩的，我輕夾馬腹，便一溜煙而去。

    我倆飛速的扒完了碗里的飯，便不約而同的鉆進(jìn)了房中。我小心翼翼的端了油燈，看璧哥哥從那個半舊的花梨鑲樟木櫳中，拎出一串丑丑的竹管。

    中間一個最大，頂端用毛線扎了頭發(fā)，正面是墨描的五官，兩側(cè)鉆了小孔，連了四串用小竹管穿成的手足，依稀可辨出人形。接著，他又并起兩張長條板凳，湊作舞臺。不及看我滿臉疑惑，他把衣擺一結(jié)，趴到凳子底下，從凳縫間拽出控制的線，便樂呵呵的唱了起來。

    他使勁的扯著竹人，讓它在上面揮手動腳，時跳時竄，順著節(jié)拍耍功夫。我看著漸覺無趣，又不忍看他大冬天的跪在石地板上，就想去扶他，倒讓他以為我又要搶著玩，居然環(huán)住我，手把手就教起來。

    沒有花鼓，沒有鑼鈸，他壓著糯軟的童音，在耳邊清唱著

    5、靈犀 ...

    聽不懂的土話，活像小金魚的舔食的唇，吧嗒吧嗒的，帶著一股鮮rou餃子般的甜膩。

    我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原來璧哥哥果真是個傻子！學(xué)著他的調(diào)就開始亂唱起來，我搶過竹人，便要撲過去打著他的頭，直弄得屋內(nèi)人仰馬翻，慘叫連連才罷。

    璧哥哥被我推翻在地，只好雙掌合十，哀求道：“好meimei，你饒了哥哥不行？最多為兄明天帶你去玩竹蜻蜓好了。”

    我偷笑著哼了一聲：“那算什么，這可是你早答應(yīng)過我的。不如，”我抓著竹節(jié)人的手撓了撓頭，苦思了一會兒，“除非你元宵節(jié)陪我逛燈會去！”

    “可是晚上是不許出宮的?！?/br>
    “那你不會早早出門等著我么？”

    “但你晚回府要惹表姨擔(dān)心的。”

    “不要緊，只要我順道買花燈送她，娘一定什么不快都忘了。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嘛？”看他不答應(yīng)，我作勢又要開打。

    他沒有攔，反倒很認(rèn)真的問：“你為什么那么想去呀？”

    我想說：是出于嫉妒。家中有訓(xùn)，女眷不許拋頭露面，卻允我那幾個兄弟大模大樣的出府；我想說我是氣不過，為何我明明長相比他們討喜，吃飯比他們干凈，讀書比他們好，反不能去？但想了半天，卻愣沒說出一個字，只好咬牙搖了搖頭。

    他想了一會，“你真的很想去？”

    看我又默默點(diǎn)頭，他居然一口應(yīng)承。

    注解：

    （1）釋義為：人性本善，遵行人性便是順天而行，而與世間和諧相處便是自身修治的途徑。道，必須時刻遵循。因此在無人監(jiān)督，無人聽聞時候尤需謹(jǐn)慎，不因離群和錯小而放松自己。所以君子在獨(dú)自一人時特別謹(jǐn)慎，時刻自我約束。

    （2）古人一日兩餐，第一頓飯叫朝食，大約在早上九點(diǎn)；第二頓飯叫哺食，又叫飧，一般在申時（下午四點(diǎn)）。

    （3）化用自湖南邵陽的木偶戲中的最古老的高腔劇目之一，最早出現(xiàn)于北宋時期的。

    6

    6、花燈 ...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xù)浩大的分段工程

    我一晚上興奮異常，第二天終是日上三竿方醒過來，邊呵斥仕女不早早喚我，邊催人給我穿衣。

    可縱是快馬加鞭，車輿到安福門前也已過午時，遠(yuǎn)遠(yuǎn)可見璧哥哥的貼身小太監(jiān)李離在一旁搓手頓腳，四處張望。我遣退了仆人，假裝隨他入宮，轉(zhuǎn)個彎卻繞到宮墻邊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旁。

    一路上聽他絮絮叨叨說小主子生怕接不到我，遂早早起床，不想倒白等了我兩個時辰，要知道小主子可是最討厭等人云云，我偏推聾妝啞，等他為我掀開布簾，方趁機(jī)踢了他一腳：看璧哥哥在里面舉卷細(xì)讀，腳邊堆著一大摞筆記，哪有一絲不耐煩的樣子？

    于是徑直挨到璧哥哥身側(cè)，笑呵呵地說道：“璧哥哥，我好慘呀，許是太高興，所以夜不能寐，早上便起晚了，還生怕你會不等我了呢！”

    他這時才轉(zhuǎn)頭看我道：“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會來，也總是會等你的?！?/br>
    我正欲點(diǎn)頭，瞥見書打開的那一頁，張口便問：“你怎么總看這一章呢？三天前不就見你讀完的么？”他一時語塞，再看一地凌亂不堪的紙頭，難道是方才聽我來了，他才慌忙抽出書來裝樣子的？

    璧哥哥紅著臉咳了幾聲，簾外趕車的李離聽見動靜，也搭腔道：“主子已經(jīng)發(fā)話了，說小郡主您再不來，便要親自守在宮門前，讓我沿路找你，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哪里還有心思看書呀？”完了還促狹的怪笑了幾聲。

    見我也彎腰捧腹，璧哥哥這才吶吶的開口：“我這個人性子急?！?/br>
    哎！這人看來還真不是個一般的傻冒。讓我騙騙無所謂，可不能讓旁的人欺負(fù)了。于是，我下定決心，抓起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放心，以后跟著我就對了。”直讓他聽得一愣一愣。

    又見他死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