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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論起整體實力,遠遜于蘇州的世家豪商,但是單獨任何一個世家都沒法和交通行比擬。而且交通行還有一個巨大的優(yōu)勢,就是他們不拘于南直隸,觸角已經(jīng)蔓延到浙江,山東,京師,江西,湖廣等地,好像八爪魚一般。加入交通行系統(tǒng)的商賈士紳比不得頂尖豪門,但是勝在人數(shù)眾多,涉及領(lǐng)域廣泛,其中人才輩出,底蘊雄厚。 構(gòu)成了唐毅最大的本錢,正因為有這些人的支撐,唐毅才敢打晉商和蘇州豪門的主意,進行火中取栗。 “公子,最近幾天各地的資金陸續(xù)調(diào)入,已經(jīng)差不多有三百萬兩白銀,另外還有二百余萬在十天之內(nèi),就能調(diào)集過來?!敝芮唧掭p松地說道,貌似幾百萬的白銀根本沒看在眼里一般。 倒是唐毅欣喜異常,“這么多?大家伙不是挺擔(dān)心的嗎?” “大家當(dāng)然擔(dān)心,不過他們更愿意相信公子!”周沁筠甜甜一笑,“您狙擊茶葉,狠撈了一筆,他們都羨慕不已,盼著吃香的喝辣的?!?/br> 還是自己鼓勵了他們! 唐毅搖搖頭:“承擔(dān)的希望越大,責(zé)任就越大,到時候出了問題,可就萬劫不復(fù)了?!?/br> “不會的!” 周沁筠篤定地說道:“公子,您不會輸?shù)?!?/br> “對,我當(dāng)然不會輸!”唐毅霸氣地說道:“告訴他們,銀子不要匯過來,從各地多多采購物資,囤積起來,給我準備著。” “都要囤積什么?”周沁筠追問道。 “兩白一黑?!碧埔阈Φ溃骸澳軟Q定價格的就是大宗商品,糧食、棉布、煤炭,只要握住這三樣,我們就贏定了!” 周沁筠沉默一下,用力點頭。 …… 棋子已經(jīng)都落下去,唐毅又收斂鋒芒,安安心心做他的才子兼宅男,每天三篇八股,有空捧著朱子集注,苦心研讀。 要說起來,唐毅這輩子是心學(xué)弟子,上輩子是三好學(xué)生,對于禁錮思想的程朱理學(xué)沒有任何的好感??墒钦嬲拖滦宰?,仔細思索,唐毅漸漸品味出理學(xué)的味道。 兩宋是漫長中國歷史的特殊節(jié)點,一方面宋人創(chuàng)造了無與倫比的物質(zhì)文明,文治達到了歷代的頂峰,他們驕傲,自豪。 可是文治的興旺并沒有帶來真正的尊嚴,宋代的版圖是歷代大一統(tǒng)王朝中最可憐的,別說西域,遼東,就連幽州都沒了,還要不停掏出歲幣,奉送給蠻夷。 屈辱和榮耀同時扛在了宋人的肩頭上,使得士大夫們不得不反思國家究竟出了什么問題,在所有人苦悶求索的時候,有人站了出來,說我們之所以失敗,是私心作祟,是人心不古,所以我們要尊奉天理,要革除人欲,要超脫自我,追求先賢的腳步…… 漫長的歷史對中國來說,是一筆財富,更是一種負擔(dān),每每出現(xiàn)問題的時候,人們就習(xí)慣于反思歷史,從古人的智慧找出答案。 理學(xué)就是這種觀念的產(chǎn)物,排斥人欲,王政復(fù)古,追求所有人的同一,以達到用最小的成本,治理最龐大國家的目標。 說到底這是一種懦弱的表現(xiàn),不敢面對未來,才會不?;厥走^往。 在這一刻,唐毅突然明白了心學(xué)的可貴。不再追求虛無縹緲的天理,把目光放在人的身上,重視自己,才有了希望,有了勇氣,有了追求,對未來不會恐懼,對海洋不會排斥,對君王不再匍匐…… 輕輕合上了書本,唐毅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這就是他的心學(xué),或者說這就是他希望心學(xué)走的方向。 蝦米須的門簾挑起,徐渭探頭往里面一看,突然覺得唐毅和以往不一樣了,身上籠著一層神圣的光,尤其是嘴角淡淡的笑容,簡直和廟里的神仙一般不二,嚇得徐渭連忙甩了甩頭,瞪大了眼睛,又什么都沒有了。 “行之,你在搞什么鬼?” “哈哈哈,文長兄,剛剛陽明公出現(xiàn)在了小弟的面前,他沖著我的額頭一點,小弟立地成圣!怎么,見了本尊還不下跪嗎?”唐毅氣勢十足的一喝,徐渭的雙膝鬼使神差的一彎,隨即挺直了。 三步兩步,沖到唐毅面前,氣急敗壞道:“裝什么大尾巴狼!我是來告訴你的,糧價開始漲了!” “當(dāng)真?” “嗯,是蔣月泉派人來通知的,他說本該親自過來的,可是實在抽不開身?!?/br> 比起悟道成圣,唐毅更在乎眼前,他急匆匆換了一身長衫。 “走,咱們?nèi)タ此?。?/br> 從家里走出來,悶熱的天氣險些讓唐毅呼吸艱難,沒走多大會兒,渾身都濕透了,徐渭呢,這家伙更慘,順著脖子流水,總算在汗水流感之前,趕到了蔣月泉的點心鋪,離著老遠,就看到不少百姓排著隊伍,焦急地等待。 每烤出一爐點心,頃刻之間,就被掃蕩一空。 唐毅駐足看了一會兒,默默搖著頭,繞到了后院,寬敞的后院一邊放著面粉、紅豆、綠豆一類的原料,另一邊是五個烤爐,師傅們脫光膀子,不停地勞作。 小伙計把唐毅請到了客廳,奉上了涼茶。兩個人不停往肚子里灌水,喝得徐渭肚子里都發(fā)出了水聲,和老牛一個德行。蔣月泉才從外面匆匆跑進來,擦了把頭上的汗。 “唉,你總算來了,要不然我的肺葉子都漂起來了!” 蔣月泉急忙拱手抱拳,連連說道:“都是小人的錯,還請青藤先生不要怪罪?!?/br> “算了,說正事吧?!碧埔愠林樥f道。 蔣月泉急忙躬身,一臉擔(dān)憂,向著唐毅說道:“公子,自從前天開始,糧食就往上漲,今天天不亮的時候,小人去買面粉,價格一下子提高了三成,我和他們理論,說沒有這么漲價的,可是那幫人根本不聽,說看在老交情的面子上才賣給我,要不然有更多人搶著買呢!” 徐渭不解地問道:“蔣老板,既然價格漲起來,怎么還有那么多人百姓排隊搶購點心啊?” 蔣月泉長長嘆口氣,愁得淚都快流出來了。 “青藤先生,我就為了此事發(fā)愁啊,他們買點心不假,多數(shù)都用以往賣出去的券兌換,我每賣一盒點心,就要賠十文錢,賣的越多賠的越多,我現(xiàn)在就是風(fēng)箱里的耗子,兩頭受氣?!?/br> “蔣老板那你還能撐多久?”徐渭問道。 “這個不好說?!笔Y月泉壓低了聲音,在唐毅和徐渭的面前說道:“二位公子,給你們交個底兒,小的這些年的積累都拿出去買面粉了。現(xiàn)在全靠著往外買券撐著,券只要一直漲價,只要比點心的價錢貴,我就能撐住,可是我怕啊,這能一直維持下去嗎?” 唐毅微微冷笑,那還用問嗎,肯定撐不下去,一盒點心十幾文,幾十文或許還有人要,可要是超過了一百文,都頂?shù)蒙弦活D酒席錢,誰會傻乎乎的繼續(xù)買券。停止買券,資金鏈就斷裂了,商鋪一旦露出了疲態(tài),老百姓就會捧著券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