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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太過介意,我看對你的安排都飽含深意,是為了砥礪你的才能,無論軍務還是民政,無論北方,還是南方,你都走了一個遍。如今到了東南抗倭,就是你一飛沖天的日子,我相信不會遠了?!?/br> 胡宗憲錯愕了一下,自嘲地笑笑:“行之,你不會是安慰我吧?” “我這個人就是不會說謊話,撒了謊我的臉都會紅?!碧埔銦o恥地說道,小臉白白凈凈,一點顏色不變,胡宗憲搖著頭苦笑。 “或許老弟是對的,我也這么安慰自己,可是老哥不年輕了,我耗不起了,難道讓我穿著七品官服,致仕回家,有什么面目去見先人?” 胡宗憲說著眼圈發(fā)紅,拳頭下意識攥緊,骨節(jié)咯咯作響,顯示著內心強烈的掙扎。理想和現(xiàn)實的撕扯,最為痛苦不過,胡宗憲無意識地交叉十指,不停地搓手。 “行之,你見識高妙,你可知朱紈大人為何身首異處,對了,還有你的岳父王大人被調到了薊遼?” 唐毅眼珠轉了轉,嘆道:“東南的水深??!” 胡宗憲咂摸了一會兒,哈哈笑道:“行之果然厲害,一語中的,東南的水的確太深了。要想攪起風浪,必須有強大的支持,才能放手一搏,老弟以為可對?” “也對,也不對。”唐毅又嘆了口氣,他發(fā)現(xiàn)這次談話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難受,都壓抑,壓得他喘不上氣。 胡宗憲的意思很明白,他要倒向嚴黨。唐毅的感覺就好像看著一個老朋友去跳火坑,那滋味相當不舒服。 “梅林兄,能給你支持的人不少,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唐毅幾乎是質問,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對面的家伙。 胡宗憲同樣不好受,他也學著唐毅嘆口氣。 “行之,老哥和你開誠布公吧,京城的幾個山頭屈指可數(shù),徐閣老、陸太保、李太宰?!彼室鉀]說嚴嵩,可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他們固然都有些實力,可是我胡宗憲不想只是自保,我要做事,要做大事!朝廷之上,能左右國政的只有最強的一伙人,也只有他們鼎力支持,才能在東南坐穩(wěn),才能推行真正的變革,徹底解決倭寇的問題,畢其功于一役!” 胡宗憲說的沒錯,首輔和次輔之間的權力簡直不可以道里計,哪怕逼著嚴閣老同意,只要他想,隨便安插人手扯扯后腿,絕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其余李默和陸炳,都是守著一攤,沒法影響全局,自保有余,進取不足,都不是胡宗憲能夠依靠的力量——只是和嚴嵩攪在了一起,那就是跗骨之蛆,狗皮膏藥,貼上了就是無法洗刷的惡名,在大明的官場,道德破產了,別管做多高的官,有多少權力,都是沙灘的城堡,經(jīng)不起風雨。 “梅林兄,你的心情我懂,可是凡事不能cao之過急,或許等個三年五載,朝廷的局勢明朗了,那時候梅林兄再大展宏圖,豈不是更好?”唐毅循循善誘,希望打消胡宗憲的念頭,可惜胡宗憲并沒有聽下去,反而一臉的悲憫。 他高昂著頭,努力向窗外眺望,指著人來人往說道:“三年五載,或許朝廷會有變化,可是誰又能說得準?可是有一樣我能說得準,那就是東南,就是抗倭的大局,如果拖個三年五載,又要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人間天堂,變成了遍地腥膻的地獄,我等得起,東南等不起啊!” 胡宗憲指著心口,淚水流淌,唐毅同樣眼圈發(fā)紅,他不是裝的,而是自慚形穢,愧不能及。 其實胡宗憲所說,唐毅和老爹早就推演過了,他們的結論都是要努力自成一系,盡量不選邊,保全自己,等待機會……說得再好聽,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了最前面,而胡宗憲呢,這個傻瓜竟然把東南的百姓放在最前面,難道你不擔心會身敗名裂嗎? “梅林兄高風亮節(jié),讓小弟欽佩。只是小弟以為東南或許還有轉機,張部堂經(jīng)驗豐富,有厲兵秣馬多時,想必會給倭寇致命一擊,到時候東南的局勢就會大為改觀……” 沒等唐毅說完,胡宗憲就搖頭了。 “行之,我胡宗憲不是瘋子,如果張部堂還能撐得住,我何至于如此??!” “什么?” 唐毅驚呼出來,“梅林兄,他們真的對張部堂下手?” “沒錯,趙文華在三天前已經(jīng)上書彈劾?!?/br> “什么罪名?”唐毅追問道。 “是靡餉殃民,貽誤戰(zhàn)機!”胡宗憲毫不遲疑說道。 “胡說八道。”唐毅氣得站了起來,他早有準備,可是真正發(fā)生了,才知道嚴黨的瘋狂,擔負著半壁江山安全的重臣,竟然隨隨便便就下毒手,置百姓于不顧,自毀長城,喪心病狂,莫過如斯! 唐毅突然疾言厲色,狠狠盯著胡宗憲。 “梅,林,兄!你為什么知道這么清楚,說實話,是不是你已經(jīng)和趙文華聯(lián)手了?” 胡宗憲痛苦地點頭,一行淚水從眼角流下來。 “行之,是我和趙文華聯(lián)名彈劾的,你只管鄙視我胡某人就是了!” 第300章 你被利用了 沉默,可怕的沉默,唐毅突然抓起酒壺,咕嘟咕嘟,不停灌酒,整整一壺酒下肚,他的臉漲紅的可怕,血液幾乎從rou皮里迸出來。 “行之,別喝了,梅花酒后勁極大,會喝壞的!”胡宗憲劈手搶下了唐毅手里的酒壺,扔在了一邊,唐毅搖搖晃晃,胡宗憲要去攙扶,唐毅狠狠甩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醉眼蒙眬看著胡宗憲,看得胡大人一陣陣發(fā)毛,手腳沒地方擱,別提多尷尬了。 “胡宗憲,你不是說喝醉了清醒嗎,現(xiàn)在我也醉了,咱們就開誠布公。平心而論,我也討厭張經(jīng),也不認同他的抗倭方略??墒悄銊e忘了,此老歷經(jīng)兩朝,清正廉潔,人品cao守無可挑剔。對這樣的人下毒手,百年以后,史書會怎么記載,梅林兄,你想過沒有?” 胡宗憲渾身顫抖,冷汗?jié)裢敢陆?,他痛苦地說道:“行之老弟,為兄豈能不知?可是不如此如何能獲得趙文華的支持,如何能攀上嚴閣老的大腿,如何一展心中抱負?我胡宗憲一人名節(jié)事小,東南百姓的安危事大??!” “哼,你就能保證趙文華會比張經(jīng)好?我看他貪得無厭,除了撈錢一無是處,別忘了我可是和他一起被綁架的,論起對趙文華的了解,老兄未必比得上我?!?/br> 胡宗憲深以為然,笑道:“行之看得準,趙文華就是一塊臭狗屎,可是老哥需要的就是他無能,只有他無能,他才會事事依靠我,聽從我的安排。老弟,我給你說一點心得,你可愿意聽?” “講!”唐毅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人人都說貪官可殺,可要我說不會做事的昏官比貪官更可怕,一個貪官拿了三成,還有七成留下來做事了,可換成一個無能的清官,雖然沒有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