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是可憐的棋子，還不自知！神仙打架，你就是那個可憐的凡人。自視甚高的張居正突然好像被抽空了精氣神，剛剛跪的雙膝發(fā)軟，身體一晃，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第702章 人都在進步

    對于一個高傲的人，你可以殺了他，但是不能羞辱他，可是此刻的張居正，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和失落，比起殺了他還要難受。

    他處心積慮的一擊，滿以為把誰都算計進去，老師徐階會不得不幫著自己趕走唐毅，而唐毅也會失去向上沖的良機，大明朝的太陽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張叔大！

    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問題頻出，先是唐毅快速回京，一手布置輿論大戰(zhàn)，雷煙火炮一點不客氣，砸得他暈頭轉(zhuǎn)向，而又大開眼界。

    老師徐階呢，沒有直接和唐毅開戰(zhàn)，拼個你死我活，反而步步退讓，看起來全然不符首輔的威嚴，可是張居正也品出了味道，唐毅煽動輿論，徐階要是直接出面，和輿論對撞，徐階可不是皇帝，結(jié)果只會粉身碎骨。徐階能忍受一個小輩的挑釁和羞辱，烏龜神功之高，更是超乎張居正的估計。

    連續(xù)兩個失誤已經(jīng)夠要命的，偏偏晉黨又卷入了進來，張居正雖然懷疑假造手諭是楊博干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計劃，又是如何制造假手諭，派誰去和韓丘聯(lián)系，成功欺騙了韓丘……

    一連串的疑問從心頭掠過，張居正一點頭緒都沒有。

    事已至此，三大勢力的動作完全超出了張居正的算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張居正覺得自己就像是可憐的小麻雀，和三個龐然大物相比，實在是太可笑了。他第一次徹徹底底，對自己的智商產(chǎn)生了強烈的懷疑。

    之前他雖然也絕望，可是他只會認為天亡我也，非戰(zhàn)之罪。要是我的實力更強大一些，設(shè)計更周密，就不會出岔子。

    可是到了如今，信心快速流失，天下奇才，和人家比起來，恐怕就是個天下的大笑話！

    強烈的蹂躪，毫不客氣的秒殺，張居正真有心一頭撞死，或者抹脖子，上吊，總之不要活在世上。

    他無力地癱在地上，瞳孔沒有一絲焦點，整個人就是行尸走rou。頹唐、沮喪、落魄、失望……無數(shù)的負面情緒折磨著，換成一個心智差一點的，只怕已經(jīng)活不下去了。

    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徒弟，徐階滿心感嘆，近二十年苦心培養(yǎng)，不能說沒有感情，指望著他能承襲衣缽，繼承龐大的徐黨，可是剛剛初露鋒芒，就遭此慘敗，惹下了塌天大禍。徐階想要保他，卻無法說服自己。

    沉默了半晌，徐階搖搖頭，“叔大，十幾年來，為師總是小心保護著你，怕你遭受風(fēng)雨，事實證明，為師錯了。你放心，等到風(fēng)波過去，為師就會給你安排歷練的機會，我相信以你的才華，一定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不要再讓為師失望?！?/br>
    前面的話多漂亮，張居正都自動忽略了，關(guān)鍵是一個“再”字，顯然老師已經(jīng)定了調(diào)，自己這一次讓他失望了。

    放在三年前，張居正的確希望去地方歷練，積攢能力和人脈，可如今他已經(jīng)是翰林學(xué)士，小九卿之一，往上一步，就能沖擊內(nèi)閣。

    不是每個人都像唐毅一般妖孽，不管地方還是京城，不管是文職還是武官，都能吃得開，向張居正這種，已經(jīng)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就要出人頭地說了算，卻要被外放。

    說穿了，就是充軍發(fā)配，就是流放！

    還能不能回到京城，能不能成為徐階的傳人？一切都充滿了問號。

    唯一值得喜悅的是老師還沒有徹底放棄自己，只要還活著，還在官場，就有重新爬起來的機會。同僚們不是常說三思嗎？

    思危思退思變。

    或許到了地方上，自己能看得更清楚，學(xué)得更多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我張叔大在什么地方，都能開創(chuàng)出一片自己的天！

    張居正不斷鼓勵著自己，給自己打氣。他現(xiàn)在無暇悲傷，更無暇埋怨，不管是徐階還是唐毅，唯一要做的就是為了生存而戰(zhàn)。

    當(dāng)然去地方也分三六九等，而且離開之后，老師會不會繼續(xù)罩著自己，張居正吃不準。為了抱住徐階的大腿，必須幫他出力氣，解決眼前的困局……

    “師相，弟子以為，若是晉黨卷入其中，未嘗不是解決問題的契機，唐毅是個精于算計的人，不會任由晉黨坐享漁翁之利?！?/br>
    這句話差不多是張居正一段時間，說的最有水平的一句。

    任何成熟的政治人物，做事只有一個最高原則，那就是自己的利益！

    誰也不會傻乎乎替別人火中取栗，幫著別人沖鋒陷陣。

    到目前為止，晉黨只是搖旗吶喊了兩聲，別的事情都沒有摻和，如果唐毅和徐階拼一個你死我活，最得意的肯定是楊博，他可以輕輕松松，撈取豐厚的戰(zhàn)利品，相比徐階，一旦讓楊博掌握了朝局，憑著晉黨深厚的人脈，充裕的資金，他們就會如魚得水，為所欲為，只怕唐毅也不愿意看到這一幕吧！

    徐階思索了一下，張居正的建議的確很不錯，難得老徐臉上露出了笑容，“叔大，那你說該如何處置？”

    “師相，弟子以為應(yīng)該把情況透露給唐毅，讓他知道晉黨在其中煽風(fēng)點火，其次，應(yīng)該提審嚴訥！”

    “嚴訥？怕是不妥吧？”

    徐階老臉又跟吃了苦瓜似的，其實自從案發(fā)以來，彈劾嚴訥的奏疏都能堆積成山，可是不論內(nèi)閣，還是宮里，都沒有傳出對嚴訥的處置意見，只是準許他在家養(yǎng)病，明面上連一個看管的人都沒有，至于暗中嗎，另說。

    道理不難，嚴訥雖然是青詞起家，可畢竟入閣拜相，要維護內(nèi)閣的尊嚴，而且嚴訥和李春芳都是中旨入閣。

    所謂中旨入閣，是和廷推相對。

    從弘治八年，李東陽和謝遷經(jīng)過廷推入閣，確立了閣臣經(jīng)過廷推的先例，第二卷。之前，都是特簡入閣，也就是皇帝直接下旨意，不用經(jīng)過群臣的意見。

    其實中旨入閣也有道理，畢竟內(nèi)閣定為是皇帝的秘書，自己的秘書自己選，天經(jīng)地義?？呻S著內(nèi)閣權(quán)力越來越大，閣老幾乎等同于宰輔，總領(lǐng)百官，因此借由廷推，獲得百官的認可，就成了慣例。

    當(dāng)然了，嘉靖是向來不守規(guī)矩的，他厭倦了大臣的爭權(quán)奪利，徐階提議增加閣臣，嘉靖所幸塞了兩個飯桶進內(nèi)閣。

    李春芳是徐階的徒弟，嚴訥對他執(zhí)學(xué)生之禮，徐階也不好反對，皇帝和首輔都是這個意思，下面的人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嚴訥剛剛由嘉靖任命不久，把他揪出來，升堂拷問，不是打皇帝的臉，說他識人不明嗎？

    基于上面的兩條原因，徐階一直在暗中庇護嚴訥，也怕他胡說八道，牽連太廣，不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