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接任應(yīng)天巡撫，同時任命王用汲接任松江知府，這兩位是海瑞的左膀右臂，把海瑞干掉了，換上了他們兩個，不是換湯不換藥嗎？

    王用汲接任松江知府之后，立刻清理徐家的陳年舊案，又弄出了一大堆的案子，事到如今，誰也壓不住了。

    徐階沒人敢動，他的兒孫可不在乎。

    徐琨發(fā)配儋州，也就是海瑞的老家，天涯海角。徐瑛發(fā)配遼東充軍。徐璠被追回一切功名，發(fā)配大同。

    三個兒子都趕走了，孫子一輩，有六人發(fā)配，五個被打板子，念在徐階年齡高邁的份上，沒有統(tǒng)統(tǒng)處置，安排兩個孫子到應(yīng)天伺候老頭子，其余人等全數(shù)遷居九江。

    據(jù)說搬家的那一天，好幾百口人，哭聲震天，哀鴻遍野，凄涼涼讓人好不心酸。私底下無數(shù)謾罵之聲，統(tǒng)統(tǒng)指向了張居正。

    你算什么學(xué)生，有你這么無情的畜生嗎？連恩同再造的師父都不放過，真是無情無義！無恥之尤！

    “師相，徐家在華亭幾十年，根深葉茂，樹大根多，弟子不把他們遷走，就沒法推行清丈田畝，不管師相原不原諒，弟子都只有如此?！?/br>
    張居正躬身侍立在徐階的身邊，低聲說道。

    老徐躺在一張竹椅的上面，才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就仿佛老了二十歲一般，臉上爬滿了老年斑，頭發(fā)已經(jīng)掉得差不多了，只能挽成一個可憐的棗核，掛在腦后。

    “你被人利用，還很高興，自豪嗎？”徐階幽幽說道：“自古以來，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和那些泥腿子！”

    徐階突然瞪圓了眼睛，厲聲怒罵：“蠢材，早晚有一天，你會尸骨無存，粉身碎骨的。不只是你，還要躲在你背后的唐毅，那個畜生處心積慮，先是派出海筆架，接著又派出你，無非就是想讓老夫難堪?！毙祀A氣得笑了，充滿荼毒地詛咒道：“放心吧，老夫不會舍得死的，我要好好活著，活到他被大卸八塊，萬剮凌遲，活到他們唐家戶滅九族！”

    多大的仇恨??！

    徐階瘋狂叫著，張居正深吸口氣，默默從房間退了出來。

    他真的想不到，師相的格局竟然如此之低，眼睛里面只有個人恩怨，只有權(quán)謀算計。他突然覺得徐階敗給了唐毅，一點都不冤。

    師相，你放心吧，我們不會失敗的，我們失敗了，大明也就敗了！

    張居正用力握緊了拳頭。

    第978章 官紳一體納糧

    兩朝元老，威望潑天的徐華亭，在下野兩年，就家道敗落，雖然沒有人亡，可是三個兒子發(fā)配天南海北，舉家遷移，還是極大地震撼了東南的士紳，誰也不敢拿朝廷的話當(dāng)玩笑。

    趁熱打鐵，張居正不會在乎區(qū)區(qū)罵聲，更何況背后還有唐毅撐腰，他只管放手大干就是了。

    此刻張居正倒是覺得不當(dāng)首輔也不錯，至少他不用承擔(dān)各方壓力，想罵，想鬧，你們找唐毅去，老子不管。

    張居正從松江和蘇州下手，嚴(yán)查各級在職致仕官吏，還有進(jìn)士舉人，家中有多少田畝，必須如實上報。

    強(qiáng)行兼并，或者各方投獻(xiàn)的，必須歸還原主，確實屬于官員家產(chǎn)的，也要核實數(shù)目，自一品以下，免糧二十但，免役二十人，許多大家動輒幾萬畝，十幾萬畝，早就超出了減免數(shù)額，只是以往沒人敢查而已。

    這一次張居正不但查了，還上書請求，廢除免糧免役的優(yōu)待措施。

    張居正認(rèn)為法貴簡省嚴(yán)明，不能留有漏洞后門，二十石田賦，究竟能折合多少畝田，各地情況不同，上等田和下等田也不一樣，cao作起來，十分困難，干脆直接免除了。

    反正官宦世家，沒幾個窮人，不會在乎那一點田賦。

    他寫了一封萬言書，送到了內(nèi)閣。

    如今唐汝楫在九邊考察，整頓軍制，張四維在天津研究商稅，內(nèi)閣只剩下四位閣老。

    拿到了張居正的奏疏之后，高拱大喜過望，通篇奏疏只有一句話：官紳一體納糧！

    高拱研究財政多年，當(dāng)然知道大明府庫空虛的原因，立國二百年，丁口繁衍數(shù)倍，天下能耕之田盡數(shù)開墾，商貿(mào)繁榮，數(shù)百倍于明初。

    按照道理，財政也該成倍增加才對，結(jié)果卻是大不如前，窮困到了極點。

    毛病出在哪，多半就在士紳上面。

    士紳不納糧，攜帶貨物，也不用交稅，本來只是老朱給士人的優(yōu)待，可是士紳不斷將之?dāng)U大，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優(yōu)待的本意，變成了他們牟取暴利，盤剝百姓，竊取國庫的手段。

    高拱深惡痛絕，他興沖沖找到了唐毅。

    “元輔，這一條無論如何，您都要答應(yīng)，只要做成了此事，戶部必定十倍于前，從此不用擔(dān)心國用枯竭了?！?/br>
    好厲害啊，到底是什么辦法？

    唐毅好奇接過來，才看了一半，額頭上就冒冷汗了。

    我的天啊，張?zhí)?，高肅卿，你們兩個混球，真會給我找事，你們是恨我不死?。?/br>
    官紳納糧，那不正是那位被一眾穿越美女環(huán)繞的“四爺”干的好事嗎？

    雍正多遭讀書人恨啊，哪怕文字獄那么厲害，還滿世界編排雍正的，說什么呂四娘刺雍正，皇帝丟人頭的段子！

    坦白講，滿清的十幾位皇帝里面，唐毅能看得上的，幾乎沒有一個，唯獨雍正，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納糧當(dāng)差，還有改土歸流等等……

    他雖然在位時間不長，但是比起不要臉的“圣祖”，還有更加不要臉的“十全老人”要好得多。

    官紳一體納糧，的確是一項非常好的政策，直接讓滿清的歲入從七百萬兩，暴漲到三千多萬兩以上。

    眼下財政困窘，用這個辦法，的確能解決問題，高拱如此興奮，也就不難理解了。

    可是唐毅迅速思量一下，就覺得不妥當(dāng)。

    雍老四干這些事情，受到了多大的阻力？幾乎就是拼了命！別忘了他是皇帝，而且權(quán)力還來自于八旗貴胄集團(tuán)，和士紳集團(tuán)對干，還幾乎失敗。

    唐毅，高拱等人，論起地位，不如人家皇帝安穩(wěn)，又出身士紳集團(tuán)，要指望著士紳支持。一旦搞官紳一體納糧，勢必沸反盈天，天下大亂！

    剛剛拿下了徐階，再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內(nèi)閣能承受得住嗎？

    唐毅思量許久，將張居正的奏疏緩緩放下，搖了搖頭。

    “中玄公，太岳的想法很好，只是此時未必合適啊！”

    高拱陰沉著臉，悶聲道：“元輔，恕老夫直言，要是不做，永遠(yuǎn)都沒有合適的時機(jī)?！?/br>
    “唉！”唐毅苦笑了一聲，“我也明白，可是太招人恨了，我真怕消息拋出去，天下立刻大亂，到時候，你我的椅子都坐不住了。我非是貪戀權(quán)力，奈何肩上擔(dān)子太重了，我們不能失敗?！?/br>
    高拱點了點頭，兩個人默默無語，正在這時候，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