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既然敢堂堂正正問案，就不怕你說。”

    “好！”馮保突然站起身，尖利的聲音，怪叫道：“海大人想聽，咱家就什么都說了。隆慶之死確實是咱家所為。”

    “原因何在？”

    “因為陛下已經(jīng)不信任我，還把咱家圈禁在東宮，要是咱家不動手，死的人一定是我！”

    “先帝為何要?dú)⒛?？?/br>
    “因為……因為我知道他的秘密?！?/br>
    “什么秘密？”

    “他——”馮保突然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被人戴了綠帽子，李妃給他生了兩個兒子，結(jié)果兩個兒子都不是他的，此次潞王朱翊鏐的生父是大學(xué)士張居正，而長子，也就是萬歷皇帝的生父，是——是咱們的首輔大人，唐毅唐行之！”

    馮保丟出了重磅炸彈，只是令他驚訝的是除了旁聽席上，出現(xiàn)了一片噓聲之外，大堂上，包括問案的海瑞，還有代表原告，指證他的王用汲，都顯得十分平靜。

    “馮保，本官給你說話的機(jī)會，是讓你說真話，不是讓你信口雌黃，你的每一句話，必須有真憑實據(jù)，不然，本官只有送你回到刑部大牢了。”

    海瑞的冰冷鎮(zhèn)定，讓馮保很不習(xí)慣，害怕也好，憤怒也好，總歸有點反應(yīng)，他才好繼續(xù)表演下去，偏偏冷得像是千年寒鐵，還怎么玩下去?。?/br>
    馮保吸口氣，“咱家承認(rèn)，剛剛的確在胡說，朱翊鈞是先帝的親子不假，可是潞王朱翊鏐他身世可疑，他有可能就是張居正的兒子?！瘪T保仰起頭，思量著曾經(jīng)的過往，“那時候還是隆慶元年還沒過呢，李氏替先帝生的第二個孩子，不到兩歲就死了。李氏當(dāng)時心情很不好，偏偏先帝有沉醉在脂粉堆里，只是匆匆看看，就去找別人了。李氏懷恨在心，覺得先帝太過無情，就尋思報復(fù)先帝。沒過多久，張居正回京任職，李氏就借著回家省親的機(jī)會，喬裝成小太監(jiān)，和張居正幽會，后來回宮之后，李氏懷上了身孕，在隆慶二年的時候，誕下了皇子朱翊鏐。咱家查閱過起居注，那前后先帝并沒有去過鐘翠宮，故此朱翊鏐應(yīng)該不是先帝的兒子?！?/br>
    啊！

    所有人都驚呆了，甚至都傻了，如此天下的丑事，怎么能隨便講出來，這不是讓皇家顏面掃地嗎？

    堂下立刻有人哭天喊地，如喪考妣道：“不要再問了，不許再審了！”

    “對，快殺了馮保，殺了這個奴婢！”

    “他都是胡說八道，先帝英明睿智，是中興之主??！”

    “先帝身后名不能有染！”

    居然有人張牙舞爪，撲向了奮筆疾書的記者，想要把他們寫下的東西撕碎扯爛！

    “肅靜！”

    海瑞猛地敲擊驚堂木，大聲吼道：“誰敢擾亂審案，立刻架出去！”

    這時候高拱站了起來，他眼中淚水滾動，感慨道：“試問天下間，只怕沒人能比老夫和先帝的感情，先帝之死，老夫痛徹心扉，恨不能追隨先帝泉下。老夫也曾懷疑先帝死因，可是擔(dān)憂損及先帝名聲，就力圖壓下來。可是老夫錯了，正是我的懦弱無能，才使得暗害先帝的兇手肆無忌憚，繼續(xù)破壞大明，給先帝的江山造成更慘重的傷害。老夫這些日子只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要較真，要求真，決不能姑息養(yǎng)jian！”

    高拱說的眼圈泛紅，其他人聽在耳朵里，感同身受，頻頻點頭。

    海瑞頷首，“鄉(xiāng)愿者，德之賊也！以海某觀之，當(dāng)今世上，最大的兩個弊病，一曰甘草，一曰鄉(xiāng)愿，結(jié)黨營私是鄉(xiāng)愿，不敢碰觸天家，不敢面對問題，同樣是鄉(xiāng)愿！今天就要滅了這兩個大賊！”

    他沖著馮保用力一拍驚堂木，大吼道：“講！”

    第1082章 決戰(zhàn)公堂（下）

    “先帝疑心李娘娘，李芳就是因為密報此事而被殺的。”

    “是誰殺的？”海瑞追問道。

    “我讓人殺的！”馮保很干脆道：“我讓人抓住了李芳的兄弟還有侄子，逼著他招供，那個老東西也硬氣，愣是不招，沒有辦法，只有先勒死他，然后借了一根手指，印了指印?！?/br>
    “你們就如此糊弄先帝？”所有人都憤怒了，一雙雙紅赤的眼睛，鎖住馮保，壓力如山。

    “沒辦法，螻蟻尚且偷生，先帝已經(jīng)懷疑到了李娘娘的頭上，再不奮起一擊，只會坐以待斃。順便再說一聲，陳皇后也是李娘娘下令逼死的，為的是讓先帝投鼠忌器，不敢查下去。果然先帝心軟膽怯，就給了李氏可乘之機(jī)，使用毒藥，把先帝害死。”

    馮保滿不在乎一笑，“可笑啊，堂堂皇帝陛下，九五至尊，天下之主，竟然愚蠢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孩子也不是他的，江山社稷也沒了，還不如咱家一個閹人……哈哈哈！哈哈哈！”

    馮保仰天狂笑，別提多么猖狂了。

    他站起身晃了晃肩膀，邁步走了一圈，自嘲道：“真沒有想到，你們還能讓咱家說話，那咱家就一點不留，還想知道什么，只管問，我倒要看看，你們會如何處置！能拉著太后皇帝，兩個貴人一起陪葬，咱家就沒算白活！”

    怪笑聲充斥大堂之上。

    ……

    一天的審訊結(jié)束了，幾乎每個人腦袋都暈暈的，走起路來，好像是踩了棉花包，一腳高，一腳低，飄在云團(tuán)上下不來。

    那些興匆匆趕來的記者，都滿心希望得到重要的新聞，一舉揚(yáng)名?？墒腔氐搅俗√帲硪惶斓氖斋@，提起筆，卻不敢寫一個字。只剩下痛苦的糾結(jié)。

    有人要問，從海云和尚到馮保，為何每個人都那么容易，連點反抗花招都沒有，直接如實招供，實在是沒有必要。

    馮保之前裝瘋，是為了茍延殘喘，到了大堂上，和盤托出，也是為了活命。

    時至今日，萬歷還活著，李氏還活著，他們還是大明的君主和太后，還是最有權(quán)勢的人，每一樁，每一件，所有事情都是李氏所為，可是千百年來的律法，從來都是法不加尊，如何處置李氏，會成為最麻煩的事情？

    “宏遠(yuǎn)啊，真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的手藝還沒扔下?！蔽毫驾o瞇縫著眼睛，品味著文思豆腐的軟嫩香醇，老懷大慰。

    唐毅陪笑道：“弟子聽說師父愿意自己一個人下棋，弟子沒有師父的境界，實在煩心了，就擺弄炒勺，做兩個小菜，算是放松了。”

    “哈哈哈，為師老眼昏花，腦袋也跟不上了，和別人下棋，人家都嫌我慢，下著下著還會睡著了，索性就自己和自己下，省得給別人添麻煩不是！”

    聽了老師的解釋，唐毅這個泄氣，又給老師夾了幾道自己的拿手菜，魏良輔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

    “還是當(dāng)年的味道，為師卻是沒有胃口了。”魏良輔思量著道：“咱們說點正事吧，老夫以為可以了?！?/br>
    唐毅眉頭一蹙，隨機(jī)舒展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