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

連云方才被烈光灼過的雙眼，好半晌才看清眼前的狀況。

天地重新回歸烏云蓋頂?shù)幕璋?，雷光被浮空的一汪汪深邃藍(lán)水包裹其中，囂張氣焰不再，只是無力卻不屑地沖擊著水壁。

“長空，住手?！卞羞b擋在兩人中間，手背在身后，向連云揮了揮，讓他趁機離開。

“你又來救他們？”長空歪了歪頭，嘴角抽動著，瞳孔微縮，眼中的琉璃色凝成一團(tuán)烈烈火焰，“千年前你救他們，千年后，你仍是救他們，他是你什么東西？！不過是條成不了神的污穢黑蛟，有什么值得你一次次為他違背天意！”

逍遙眼中漾著不安的浪，語調(diào)卻平和，踩著虛空，往前踱了一步：“長空，收手罷?！?/br>
“時至如此，你仍對他庇護(hù)至此！”長空廣袖再次撫動，火雷錯開逍遙身形，再次纏向連云。

連云的手訣已結(jié)完大半，心中不甘噴涌上腦中，對那無知的龍神怒道：“你為所欲為，不過仗著……”

話音被終結(jié)在逍遙的回身一擊中，靛藍(lán)色的光華順著他的手匯成一股清泉，以離弦箭的速度被引入白玉匕首中，匕首承載滿驅(qū)動的氣息，白光一炸，帶著連云消失得無影無蹤。

玳瑁筵中懷里醉

第49章紈绔公子與絕色小倌一

鼎盛洛城，車水馬龍，匯聚了國中商賈貴族，來往行人，男穿錦緞女披綢綃，絡(luò)繹不絕。城東地段最好的一條街道，更是人聲鼎沸，歡聲笑鬧鶯歌燕語，從一幢幢裝飾徒有艷麗的樓閣中，一路蔓延至長街兩側(cè)，這便是洛城興繾綣艷事的春風(fēng)道。

日落西沉，別處行人漸漸歸家，而這條溫柔鄉(xiāng)舒展著妖嬈的枝條，方才蘇醒。

道兩側(cè)，大開的窗扇與伸出的平臺上，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有捻著帕子的，柔荑半遮臉龐的，折了附近的桃枝紅花擺弄在嘴側(cè)的，巧笑嫣兮，施展渾身解數(shù)招徠過客，各樓大門處，更是聚集了三五成群的姑娘，直把行人往里頭拉扯。

然而今日再熱鬧的紅樓，也及不上春風(fēng)道中唯一的一座南風(fēng)館——青殷樓。

“喲，這熱鬧勁兒，都趕過我們家牡丹那次了?！备舯诩t顏樓的老鴇搖著肥碩的身軀，抖著一方帕子，倚在門畔，店門被擠往隔壁的公子哥兒們擋了道，她半點也不慍惱，只因這兩幢樓，一紅一青，都是她的門面，又能大賺一筆，怎能不讓人笑開了花。

不遠(yuǎn)處，一名身著赭色錦袍的公子，邁著大馬金刀的步子走來，一把扇子蹩腳地晃在手里，似是緊張極了，一抬腳，險些差點絆著自己，被身側(cè)小廝趕忙扶住，故作鎮(zhèn)定地?fù)]了揮衣衫，側(cè)頭看到趴在窗欞上的姑娘們，臉霎時就紅透了半邊天，抓住小廝的手：“阿旺，現(xiàn)下讓周公子換個地兒，還不來得急？”

“少爺，周公子說了，今日非來青殷樓不可，您就忍忍吧?！弊约夜由頌槌侵惺赘坏拇笊贍?，卻不通男女之道，更是從不入風(fēng)月場所，這一次對方非得把約見的地點定在南風(fēng)館，著實令人頭疼。

小廝無法，陪著少爺在人群外，平息寧神，好不容易等少爺臉上的火消了些，卻見剛定下心的少爺猛然一震身子，一柄折扇的前端搭在他肩膀上，執(zhí)扇柄的是一只十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晉安兄竟然也會來這春風(fēng)道?！眮砣艘浑p桃花眼，笑彎成兩弧月牙，深棕色的眸子波光瀲滟，微挑的眼角透出不羈的放蕩，被一身繡著金銀線的滄海明月寶藍(lán)袍子映著，完全將畏畏縮縮的晉大少爺比了下去，正是春風(fēng)道中常客，城北富商路家獨子，路玨平。

他是出了名的萬花叢中過，秉持有花堪折直須折，哪有春色絕不放過，出手之闊綽，言語之輕挑，不愧紈绔兩字。只是畢竟游戲人間，不管哪個姑娘，即使是最負(fù)盛名的牡丹，他也只上門過三次，無一例外。

一來二去，整條街的人都識得他了，更有不少姑娘妄想著凡是總有例外，能得路公子青睞，贖了身，嫁入富賈，可惜，妄想終是妄想。

“談生意，談生意?！睍x安實在不會對付這八面玲瓏的主兒，逃跑似的撞開人群，往青殷樓大門擠去。

人群上至不惑下至弱冠，凡是還有精氣神的年紀(jì)，都包攬在此，摩肩接踵，推推搡搡地往里面探頭。

“出來了沒？”

“早著呢，還有一個時辰，擠什么?！?/br>
晉安仗著魁梧無比的身材，輕而易舉撞開人群，路玨平借這浩浩蕩蕩的東風(fēng)，緊隨其后：“晉安兄，你也是來看如云的？”

“??？什么如云如雨？”晉安摸不著頭腦，傻愣愣地問道。

“嘖?！甭帆k平仿佛見著了居于深山老林的怪物，本著縱橫風(fēng)月場多年的經(jīng)驗，娓娓道來，“這如云就是今日青殷樓中，將要揭下面紗的小倌。”

春風(fēng)道中，門面眾多，有些規(guī)矩卻是業(yè)內(nèi)一致的，姑娘們身為雛時，都需以紗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眼，不可多言，對內(nèi)伺候樓里正式做生意的姑娘，對外服侍宴席上的賓客，待到二八之年，才行破瓜之禮，正式接客，而周公禮的七日前，便是揭下面紗，一展真容，隨后施展渾身解數(shù)，以求在破瓜三日前的首夜競價中，得個好價錢。

“原來如此?！睍x安并不感興趣，隨口應(yīng)著。

路玨平卻不高興了，仿佛自己看中的稀世珍寶被人貶低了般：“怎么，可別說你對如云沒興致。雖說至今為止，只見過眉眼，但憑那雙眼，就足以將人心魄都勾了去，你可知如云的眸子，是墨翠般的光華，天下最珍惜的青玉也及不上萬分之一。我敢說，如云必將超越青殷樓的綠華與隔壁牡丹。不！他能超越這春風(fēng)道上歷代的絕色，成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花中魁首！”

“……”晉安對進(jìn)入自我世界的路玨平無言以對，尷尬地抽了抽嘴角，美人自古有之，不過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能被他說成這樣，簡直是魔怔了。

路玨平滔滔不絕間，兩人穿過人群，入了大門，今日凡是入樓，都需提前預(yù)定位置，因此里頭人遠(yuǎn)不及外頭人多。晉安見了相約的周公子，正坐在高臺下的次席，如獲大赦，跟路玨平告了辭，匆匆入座，只是這如云的美貌該是的確非同一般，溢美之詞同樣從周公子口中連珠炮似的迸出了大段。

首席上，路玨平一揚衣擺，瀟灑坐定，拒了新雛的招待，自斟自飲，滿面笑意，時而以折扇輕輕敲打桌面，看著高臺盡頭的拐角處，不時，將有傾城的藍(lán)顏從里頭走上高臺，走向七日后委身與人下的人生。

懸在高臺上的銀鈴響起，是新人即將出場的信號，本就熱鬧非凡的大廳猝然炸開了鍋，幾乎要將屋頂都掀了去，好幾桌設(shè)了賭局，壓注四日后如云的破瓜之夜，能否賣出比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