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要心傷，此事并非殿下之錯?！?/br>
夫殷抓住萃息手腕，失了往日禮貌的形態(tài)，“究竟怎么回事？盈冉他在哪里？盈冉……”

“夫殷?！碧斓圩蚤T外踏入，打斷了夫殷的話。

萃息斂了受驚的表情，朝天帝行過一禮，“參見陛下?！?/br>
夫殷一只手撐在床沿，“父皇?！?/br>
天帝朝萃息揮揮手，萃息低了頭，領(lǐng)著殿中的侍女們退了下去。

“才剛剛清醒，怎么不老實休養(yǎng)著？”天帝坐在床邊，拿了一旁溫著的藥，“來，喝藥?！?/br>
夫殷下意識想拒絕，偏生天帝威嚴(yán)壓著，他掙扎片刻，還是接了藥碗。

“盈冉如今在天罡池邊關(guān)著，你若想見他，休養(yǎng)好了過去便是?！碧斓鄣馈?/br>
夫殷勉強按捺住幾近暴發(fā)的情緒，“父皇，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天帝面色平靜的看著他，問：“夫殷，你想坐這帝位嗎？”

這問題自夫殷小時，天帝就經(jīng)常問，夫殷答案從來不變，唯獨如今，他沒有回答天帝問題，而是顫著聲問了句，“這與盈冉有關(guān)？”

天帝嘆：“你知盈冉之事必然牽連著你的帝位，偏生你從不肯正視?！?/br>
夫殷不敢置信，“父皇不是應(yīng)了兒臣，待盈冉得了軀體，便留他在魔界助力兒臣？兒臣與盈冉再無法見面，他也有了去處，如何還不算兒臣在正視此事？”

天帝搖搖頭，“夫殷，你心不夠狠。”

夫殷聽出他話中含義，骨血一寸寸冷下，他問天帝：“父皇從一開始——就不曾準(zhǔn)備留盈冉一條活路？”

天帝微點了頭。

“夫殷，孤留這帝位給你，便想著你能百代千秋的坐下去，即使盈冉此生不會背叛你，他的存在對作為仙界之主的你來說，也是個威脅——他是你的污點，夫殷?！彼焓郑娣蛞罄砥鹆艘陆?，“孤望你平安?！?/br>
夫殷渾身發(fā)著顫。

他猛的避開了天帝愛憐的視線，翻下床去，掐了法訣眨眼消失在了天帝眼前，天帝輕聲一嘆，伸手一抓，將夫殷又抓回了自己面前。

夫殷滿心悲愴，嘶聲吼了句：“父皇！”

天帝悲憫看著他，喚了他的名字，“夫殷?！?/br>
“我要去見盈冉?！?/br>
“夫殷，不要讓我失望?！?/br>
夫殷周身一震。

天帝與他對視，眼神似含千萬語。

夫殷向來是個好孩子，幼時雖頑皮好勝，做了不少壞事，天帝卻從未生過他的氣，也未曾對他失望過。

如今他卻好像就站在了那條線的邊緣，只要夫殷選擇了盈冉，他便會越過線去，眉宇微皺起，對夫殷輕輕說一句，“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句話太重，夫殷從未想過它會壓在自己身上。

“父皇，盈冉伴了我數(shù)百年，他不會害我?！?/br>
天帝搖著頭，“你分明知曉，只要他存在，便遲早會害到你?！?/br>
夫殷默然。

天帝離去后，夫殷安靜幾日，迎來了第二位訪客。

長褚布了盤棋，看他半天不落子，喊了他一聲。

“殷兒？”

夫殷恍然回神，胡亂下了一子。

長褚靜了靜，開始收棋子，“可有事想問我？”

夫殷看他不想再與自己續(xù)棋局，卻也沒心思攔著，只問：“哥哥知道什么？”

長褚道：“那日在戰(zhàn)場上偷襲你的人，是我?！?/br>
夫殷手一僵。

“父皇有意逼盈冉盡快脫離你的身體，我便混入敵軍之中，將你重傷，盈冉想救你，卻又害怕你重傷之下會被魔氣侵入心神，便只能選擇寄身于魔種，強行以魔氣塑造軀體，而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屠殺在場仙魔?！遍L褚斟酌著言語，避免刺激到面前已經(jīng)沒了表情的弟弟，“盈冉屠殺了足足三萬仙魔才造出身體，他殺昏了頭，還要接著殺上仙界，我便化作你的模樣喚回了他的意識，趁他不備，將他抓回了仙界?！?/br>
夫殷起了身。

長褚跟了他一步，聽他厲聲說了句，“別過來?！?/br>
“殷兒。”長褚無奈。

夫殷道：“我已分不清你方才的話有幾分真假了，哥哥?！?/br>
長褚：“我是為你好?！?/br>
夫殷苦笑，“誰人都是為我好，我就是知曉，如今才沒臉去見他?！?/br>
長褚一時沒了話。

幾日后，夫殷夜里睡不著，望著窗外月亮望了許久，還是沒忍住，躡手躡腳起了身。

夫殷踩著一路冰冷月色，到了天罡池邊，他藏在巨石之后，偷偷看向池邊淺灘。

他實在想念得過了，想來看盈冉一眼，看他是否安好。

原想看一眼就走，未曾想這一眼望去，夫殷便愣住了。

池邊坐了兩人，一人手腳束著鎖鏈，緩緩展臂抱住了另一人雙肩，月色自兩人輪廓間上了色，勾出了二人交頸纏綿的模樣。

第37章

夫殷將聲音壓在了嗓子里，睜大雙眼看著池邊的二人。

旖旎的氛圍不過幾瞬，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了開，盈冉扔了倚在他身上的人，踱步到水邊，開始清洗手上的血跡。

原本與他纏綿的那人沒了生氣，軟軟癱在地上，寒風(fēng)拂起盈冉垂散的發(fā)，盈冉背光而立，閑散幾步到了尸體邊，輕輕一踢，尸體滾進池中，破了一池靜謐的月光。

夫殷僵立當(dāng)場。

他只看過盈冉對他溫聲細(xì)語的模樣，只知道盈冉會為他提起屠刀，卻未曾想過盈冉也會在他背后奪人性命，縱然這幾日人人都在與他說盈冉無情屠戮三萬仙魔的事跡。

夜靜極了。

盈冉靠在池邊巨石上，似是已經(jīng)睡去，夫殷看了許久，恍惚站起身來，朝著盈冉走了過去。

每一步，他似乎都能聽見那些慘死仙兵的哀鳴，一層一層，重重壓在他的脊梁上，質(zhì)問著他為何要為盈冉無視萬千逝去的無辜生靈。

戰(zhàn)士若死，應(yīng)死于戰(zhàn)場，死于敵軍之刃，而非死于盈冉的私心。

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盈冉，他睜開眼，朝來人看去。

“夫殷……”

欣喜不過一瞬，夫殷抓住了盈冉的衣襟，將他抵在了石上。

“盈冉，你做了什么？”夫殷昏了頭，幾乎辨不清自己該說什么話，“你怎么會這樣？”

盈冉余光朝還暈著絲絲血色的水望了眼，了然道：“你看見了？”

夫殷想起那人身著的軟甲，壓著怒火問：“他不過是看守天罡池的仙兵，你為何要殺他？”

盈冉一笑，柔聲道：“夫殷，你看，我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罪孽深重的魔族，可我的軀體是靠殺戮得來的，我的心是魔種變成的，我需要用血液來喂飽它，仙兵沒犯錯，可他是唯一我能見到的人?！?/br>
夫殷背后發(fā)冷。

盈冉如此輕視性命，涼薄得好似只是折了束花。

盈冉摸著夫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