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哭出了心理陰影。

那次眼淚真的用斷了線的珠子形容都不過分，他還是第一次看有人能哭成這樣。

仿佛飽受人間疾苦。

他擰了條熱毛巾來想給他擦把臉，靠的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是干的，而且眼神有些渙散，似乎并不清醒。

他在他床對面坐下，一開始還能聽出意思，后面斷斷續(xù)續(xù)又說了些什么，程央什么都沒聽清。

他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突然竟也有些眼眶發(fā)熱，為什么一定要這樣逼他？

是像這樣耍無賴，認(rèn)準(zhǔn)了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還是拿他沒辦法嗎？

第一百零六章來與讓來

遲嶼感覺自己一覺睡了很久，醒的時候人有些頭重腳輕,像是身體沉入泥潭后又被重新打撈起,四肢僵硬，被浸泡的頹然無力,稍稍適應(yīng)過后,又有種包裹全身的泥漿被沖洗干凈后難得的輕快。

這里是程央家,看著頭頂他意識到,他睡著他的床。

昨天晚上他既沒有被扔在醫(yī)院，也沒有被遣送回去,程央收留了他,雖然他看著并不太樂意,但比起他一貫的冷漠,眼前就算是他強(qiáng)求來的，遲嶼也能忽略掉那點蟄人的抵觸而覺得滿足異常。

他往旁邊看，當(dāng)然不指望程央會睡在那里。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床對面的書桌上,程央披著件外套,就這樣趴著睡著了。

遲嶼說不出來這一幕落在他眼里是什么感覺，他忍著嗓子里干裂到快要破皮的刺痛，深吸了口氣,卻硬生生憋著，怕驚醒他似的,一聲都沒敢咳出來。

他赤著腳下了床。

外面天應(yīng)該是亮了，有光從窗簾縫隙里透進(jìn)來,不過有些陰沉，看來不是個晴天。

程央枕著手臂睡的很沉，神色安靜，呼吸淺緩，一點沒被他此時靠近的動作打擾。

遲嶼微微笑了笑，想起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好像一直都挺能睡的，幾乎從來不失眠，而且經(jīng)常忘了定鬧鐘，多數(shù)時候得靠程樂喊，如果是跟他一起睡在外面，就全指望著他早上的時候拉一把了。

遲嶼那時候很喜歡他這種依賴，大概是程央除了在這些小事上，別的地方性格里的獨立和要強(qiáng)不會讓他對他有任何的示弱，所以哪怕只是偶爾的賴床，遲嶼都能因為那點被需要，而輕易的想要縱容他。

……當(dāng)初明明是那樣的在意，可他就有本事一無所知。

是啊，誰又能說他淪落至此不是活該呢？

窗戶縫隙里有冷風(fēng)灌進(jìn)來，空調(diào)開的高感覺不到，遲嶼稍微動兩下就有些出汗，但輕碰程央的手，卻并沒有多暖和。

一整晚都坐在這里擔(dān)心他著涼，遲嶼略一彎腰，想把他抱到床上去睡。

他以為程央不會這么快醒，但就在他手碰到他肩膀的瞬間，程央睜開了眼睛，猛地起身往后，并迅速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

“我……”他這么大反應(yīng)，遲嶼知道他是誤會了，鑒于之前動不動就想把人往懷里攬的前科不怎么光彩，遲嶼有心反省，他摸了摸鼻子，同樣往后面拉開了點距離，“我起了，你去床上睡吧?！?/br>
程央剛動作太快拖鞋都沒穿，他抬頭看了遲嶼一眼，一邊踩進(jìn)去一邊把他的也踢給他，“好點了嗎？”

“差不多了。”遲嶼壓低聲音咳了兩聲。

程央略一皺眉，似乎不怎么滿意他這回答，聲音不自覺的有些生硬，“差不多是好還是沒有？”

“好了?！边t嶼立馬說。

他這態(tài)度實在有點屈打成招的意思，程央看著輕嘆了口氣，“好了就去洗漱，出來吃點東西?！?/br>
不過到底還是不放心，走之前他摸了摸他額頭，溫度正常，確實已經(jīng)退下來了，看來不用再去醫(yī)院，因為怕還要折騰，這一整晚他都沒怎么睡好，一直到后半夜，才趴下來稍微瞇了兩眼。

遲嶼有些木然的看著程央出去的背影，一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他才像是終于敢確認(rèn)話是對他說的，他喊他出去，給他做了飯，他甚至照顧了他一晚上。

他做好了被冷言冷語趕出去的準(zhǔn)備，卻在他看似勉強(qiáng)的溫柔里得到了一絲久望的寬容。

房間里溫度實在太高了，遲嶼頭臉都很熱，尤其是眼眶，他深吸了口氣，在手心里壓了壓，把自己那副沒什么出息的樣子給用力憋了回去。

他拉開窗簾，外面果然是個陰天，遲嶼站著看了會，正要轉(zhuǎn)身，余光在程央書桌上看到一個被倒扣下來的相框，他以為是他睡著時不小心碰倒的，想替他扶起來，剛一揭開，人便愣住了。

如果按照當(dāng)初程央說的，把那個粽子帶走只是意外的話，那這張當(dāng)年本沒有他在的照片呢？

又為什么會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并且這樣珍而重之的對待。

程央肯定拍過集體照，無論主角是他自己還是別人，漫長的十年間，多少歡聚又離散，久到他無數(shù)次的說起他已經(jīng)把他忘了，而他也真的相信時過境遷一切已無可能。

他帶著滿身的瘡孔還在苦苦掙扎不過是因為他不甘心，他放不下，他愛著他，愛到刻骨難忘。

可惜程央已經(jīng)不會再回應(yīng)他，他所有糾纏不休的意義，或許也只剩下了滿足自己私欲這一條。@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然而早不在乎的過去，和那么多值得的回憶，為什么偏偏選了這一張？

他不敢說一定是因為他，可……為什么不是他呢？

遲嶼看著照片上兩個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有些后悔那時候他為什么板著臉沒有笑，因為黃明讓大家給程央讓位子讓他想到了前兩天和他在食堂里吵的那一架，他為此郁結(jié)在心難以釋懷。

他無比希望他能來，轉(zhuǎn)頭卻說了很重的話，就像后來很多次在面對他時永遠(yuǎn)的言不由衷一樣。

不為一場真心的博弈里故作矜持而羞恥，卻為自己擅長玩弄人心而沾沾自喜，這就是他。

自認(rèn)為活的明白，到頭來卻連自己都沒有看清。

就像現(xiàn)在，他不遺余力的跟程央強(qiáng)調(diào)過去，是因為他覺得只有過去連接著他們，只有過去程央對他動過感情，然而他忽略了過去對他們誰而言，都算不上美好。

他自以為是的以前，他自認(rèn)爭取來的現(xiàn)在，不過都是程央對他的遷就與容忍罷了。

遲嶼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這回真的是手壓不住了。

他連著深喘了幾口氣，眼睛里那股酸澀還是無遮無攔的要往外冒。

他放下相框轉(zhuǎn)了個身，在看到程央就站在門口，一言不發(fā)的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后，最后一道搖搖欲墜的防線也崩了，他迅速的別過頭看向窗外，而幾乎就在他轉(zhuǎn)過來的瞬間，眼淚滑了下來。

“吃飯了?！背萄肼曇魶]什么起伏，仔細(xì)聽卻能感覺到一絲不自然，他輕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