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好在夜并不長。

    白日也來的很早。

    薛衣人慢慢站起了身。

    雞尚未叫那弱水畔便已聚了很多人。

    他們看的或許不是決斗，而是一場風(fēng)流韻事。

    許多人都在想那美人究竟有多美，才惹的如此爭端。

    可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他們等了很久。

    等到弱水上泛起了金光，那輪紅日自海天之際升起。

    薛衣人終于來了。

    無花在船上站著。

    他依舊是一副僧人裝扮。

    就連漁夫也不知道這船上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我知道你會來?！?/br>
    薛衣人道。

    無花慢慢抬起眼來：“你我之間終將有一戰(zhàn)?！?/br>
    薛衣人默然。

    天已經(jīng)亮了。

    無花也動了。

    血衣人的劍與迎風(fēng)一刀斬究竟哪個更厲害些？

    沒有人知道。

    可當(dāng)狂風(fēng)驟起，那把帶著凄寒殺意的刀芒閃過時，眾人才驚覺無花的武功竟已超過了當(dāng)年的天峰大師。

    楚留香曾見識過迎風(fēng)一刀斬，如今卻知自己實在所知甚少。

    他已經(jīng)來遲了，所以縱有千種疑惑此刻也只能壓著。

    薛衣人始終閉著眼。

    凄苦的寒意順著狂風(fēng)擦過耳邊，他站的很穩(wěn)。

    拿劍的手也很穩(wěn)。

    他已殺過很多人，也經(jīng)歷過太多場生死。

    終于，他也動了。

    那是很簡單的一劍，直直地刺過去。

    天地昏沉間惟余閃電。

    眾人都已屏住了呼吸。

    良久，楚留香忍不住嘆了口氣，因為他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勝負(fù)已分。

    “你受過傷？”

    薛衣人突然問。

    他的神色很奇怪，也有些惋惜。

    無花卻笑了，他的胸口已被劍刺穿，可最疼的還是那三道未結(jié)痂的疤。

    “你輸了。”

    他突然道。

    他做了一個眾人都想不到的舉動。

    無花跳進(jìn)了河里。

    他已經(jīng)快死了，為何還要跳進(jìn)河里。

    他要去哪兒？

    河面已被血跡染紅。

    楚留香皺了皺眉：“那一劍穿胸致命，如此豈不是更添折磨?！?/br>
    那河里究竟有什么東西？

    “真是罪過?！?/br>
    “這位大師兩日前曾親手放了一艘船，如今大約是想去追那船。”

    撐船的漁夫有些惋惜。

    那船不可能是普通的船，除非船上……！

    薛衣人看著河面，他看了很久。手上慢慢滲出血來。

    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確實輸了?！?/br>
    東海之上。

    吳裙緩緩睜開了眼。

    她的神色有些奇怪。

    伸出腳尖在碧波里輕輕蕩了蕩。

    又似覺得無聊，突然收了回來。

    那白色的鞋襪被沾濕了一片。

    吳裙微微抬頭。

    已經(jīng)日落了。

    斜陽沒入青山里，余暉順著海面一片血紅。

    她看著海面坐了很久，突然嘆了口氣：

    “我這次沒騙你。”

    一月后，那船漂到了岸上。

    可船上的美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

    楚留香看著手中的同心結(jié)嘆了口氣。

    正準(zhǔn)備離開時卻見姬冰雁皺眉看向手中冊子。

    “怎么了？”

    楚留香問。

    他搖了搖頭將書遞給楚留香：“天武神經(jīng)?！?/br>
    楚留香神色一變，迅速翻過。

    卻在背面發(fā)現(xiàn)了一行小字。

    雋秀婉約，看著像閨閣字體。

    上面只寫了三個字：蝙蝠島。

    第31章 無花番外

    吳裙及笄那年在梨園登臺，唱的是霸王別姬。

    層層疊疊的戲服垂在地上，美人神色戚悲，伸手去拿寶劍。

    她甩著長袖，眉目低斂。竟是十足像了虞姬。底下人不由叫好，只有一個少年僧人坐在角落里靜靜地看著她。

    他生的眉清目秀，看著年歲不大，與這梨園里滿座的傷心客格格不入。

    一曲終散場。眾人都稀稀落落的離開。

    吳裙沒去后臺卸妝。她穿著戲服，徑直走向那少年僧人。

    “大師可曾聽懂了？”

    無花抬起眼來便看見她撐著手臂看著他，清澈分明的眼中映著他的樣子。

    或許戲子的眼睛天生就是會勾人的。

    無花沉默不語。

    吳裙輕輕笑了笑，轉(zhuǎn)眼看著窗外。

    雪膚黑發(fā)竟似艷到了極致。

    無花第一次見她是十六歲那年，她搬到山上跟虞老板學(xué)戲。

    常生山上只有兩個院子。

    一個是和尚廟，一個便是破舊的梨園。

    和尚念經(jīng)時總能聽到隔壁咿呀咿呀的戲腔。

    因此好多和尚都還了俗。

    那新來的的美人學(xué)的是花旦，無花每日都能看見她穿著錦衣在院子里嗓音婉轉(zhuǎn)的唱著。

    這院子自然是僧人的齋房。

    隔壁才是梨園。

    無花翻著經(jīng)書的手頓了頓，伸手關(guān)住了窗子。

    剛翻到下一頁，那聲音便又大了些。他蹙眉聽著，那錦衣美人唱的是霸王別姬。

    剛剛唱到四面楚歌那一段，聲音卻嘎然而止。

    他輕輕推開窗子，就看見那美人在窗外，直直地看著他。她眼睛瞪的圓圓的向他伸手，嬌氣道：“我渴了?！?/br>
    無花倒了杯水放在窗外。

    吳裙卻不動，她指了指桌子上另一個杯子，眼里的意思很明顯。

    那是無花的杯子。

    “女施主還是渴著吧?！鄙诵ζ饋頊匮艠O了，嘴里吐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他笑著關(guān)上了窗子。

    吳裙站在窗外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又去院子里練習(xí)。

    三伏天天氣正熱，吳裙練著練著就有些發(fā)暈。靠在門口的老槐樹下喘息。臉色雪白的美人懨懨的，讓人瞧著就有幾分心疼。

    對面的窗子輕輕開了一個縫，吳裙看見一杯水放在了窗外。

    無花的杯子是用琉璃做的。

    那東西自西域而來，這山中只有他一人用得。

    吳裙放下杯子后，唇角微微彎了彎。

    她是世間難得的絕色，笑起來自然也是好看的，眼睛彎彎的，似有春水氤氳而生。

    端是蠱惑人心。

    僧人翻著經(jīng)書的手頓了頓。

    那美人離開廟里時天已經(jīng)黑了，無花將經(jīng)書合上，輕輕打開窗子。

    那杯水被喝了個干凈。他皺著眉頭拿起杯子，猶豫了半天還是放在了桌子上。

    月光下神色顯得有些寂寥。

    吳裙是整座山上唯一能夠接近無花的人。

    她練戲時，無花就在窗邊看經(jīng)書。

    她閑時瞧過一回，那書晦澀難懂，無花卻看得認(rèn)真。

    吳裙將熬好的藥放在桌上，看那僧人毫不在意的端過一飲而盡。

    他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