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花容卻搖了搖頭，說：“還差一點。”

時暮自從知道花容在暗地里為他準(zhǔn)備什么東西的時候就開始猜測，可是他堂堂仙人也遇到了難題，竟是無論如何也猜不透花容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也就不知道“還差一點”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當(dāng)然，時暮也可以仗著他是仙人，找機會對花容讀心——比法術(shù)花容自然是比不過他，他也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花容到底在忙活什么。

可時暮倒地是沒有這么做。

他對別人可以如此，但花容又不是別人。

花容坦白，他就享受花容的坦白，花容若要神秘，他自然就享受花容的神秘。

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沒必要不擇手段地刨根問底。

于是時暮說：“可是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等著把我的禮物送給你?！?/br>
花容問：“那為何不是現(xiàn)在？”

時暮笑笑：“這個禮物，還得等你暫且沒有別的事之后才能收?！?/br>
花容說：“好，我很快就能完成了，不會讓你多等的?！?/br>
完成。

或許是做件什么物件？

時暮轉(zhuǎn)轉(zhuǎn)眼珠，腦海里頓時又有了無數(shù)猜測。

時暮的表情簡直堪稱變幻莫測，花容看得好笑，忍不住揉揉他頭，說：“別想了，馬上就告訴你?！?/br>
時暮確實也想不出來什么，便點點頭，然后拍開花容的手邊整理自己的頭發(fā)邊說：“好好好，反正我也猜不到，你就賣關(guān)子吧！”

暫且撫平了時暮的好奇心，花容便也能安下心來做自己該做的事。

時暮便發(fā)現(xiàn)花容雖然不出門了，卻也沒閑下來，反而日日在花府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似乎是忽然覺得這座府邸好似是來自天上的九重宮闕，美得不可方物萬分罕見，就開始極為細(xì)致地觀察花府的一樓一閣、一房一瓦。

時暮也不知道花容到底在觀察什么，就有一日跟在花容身后轉(zhuǎn)，花容往哪兒看他就往哪兒看。

花容像是絲毫不懼時暮會堪破他的心思，沒有故意支開時暮的意思，反而任由時暮跟在他后面，后來還拉著時暮一起在花府里走來走去，跟散步一樣。

也不怪乎花容又這般自信，時暮跟著他轉(zhuǎn)悠了一天也確實沒有看出什么苗頭，倒像只是和心上人在花府約會了一般。

時暮看不出來什么，也就這么放棄了，見天兒地和花容約會，再不提所謂禮物的事。

終于有一日傍晚，花容突然極為正色地對時暮說：“你知道嗎時暮，明日是個好日子?！?/br>
花容這話沒頭沒尾的，時暮便疑惑了一下：“什么好日子？”

花容卻不解釋了，只說：“明早你就知道了。”

“而現(xiàn)在，”花容伸手散開了時暮的頭發(fā)，說，“你需要好好睡一覺?！?/br>
“什么好好睡一覺啊?！被ㄈ葸@突如其來的一番話時暮覺得自己是永遠(yuǎn)也聽不懂了，但是天色早就晚了，花容沒有說的意思，時暮便不問了，只順著他的話說：“那就晚安了?！?/br>
花容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說：“晚安?！?/br>
時暮把他推到床榻上問：“這就夠了嗎？”

花容挑眉：“你還想怎么樣？”

時暮說：“裝傻是吧……那就算了，老實睡覺吧?！?/br>
“不行?！?/br>
花容便翻身起來，先做了時暮本想做的事情。

時暮勾住他的脖子，含糊道：“這回不裝傻了？”

花容的笑聲亦十分模糊。

他說：“怎么可能?！?/br>
☆、許諾

時暮一早醒來，還沒等到花容解釋所謂“好日子”到底是個什么好日子，便看到了眼前鋪天蓋地的正紅色。

時暮半個人還沉浸在睡意里，分外迷茫地環(huán)顧四周，處處都是紅羅斗帳，四角香囊，說不出的富貴大氣，又說不出的精致漂亮。就連多寶閣上那兩個小糖人都被穿上了大紅繡金線的精致衣服，白玉般的臉頰都被映得像映日荷花般紅潤，一高一矮，無比地契合。

所有的所有，落到他眼里，便也是數(shù)不盡的紅。分辨不出是時暮本身眼中就有的、只會被花容看見的色彩，還是花容一雙手、一顆心小心翼翼地捧起來，獻給他的獨一無二又熾熱的感情。

“徠懿元年冬月廿二，宜嫁娶?！?/br>
這是花容泠泠如山泉激石的嗓音，似乎一下子便將發(fā)愣的時暮從九霄云外拉回到了這間屋子。

時暮動作極其輕柔地扯了扯床邊掛的帷幔，問道：“這就是你給我準(zhǔn)備的嗎？”

花容就只有“是”字可以回答，他也極其鄭重地說：“就是這樣，你愿意嗎？時暮?！?/br>
時暮突然笑了起來。

不是仙人慣愛的或高傲或狡黠的淺笑，而是放聲朗笑，笑得倒回被褥上捂著肚子眼淚都要出來。

花容頓時手足無措。

這沒有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他在籌劃這一切的時候，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時暮的反應(yīng)。

他可能會滿心歡喜，可能會萬分感動，可能像個不可一世的仙人那般、無比驕傲地說“這該是我要說的話”，也可能故作戲謔地悄聲調(diào)侃他“少年人，果然連情話都說得隱晦曖昧”。

可花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時暮竟然會大笑起來，笑得讓他手足無措，無措過后，又十分無奈。

話說回來，不按牌理出牌，本來就是時暮的個性啊。

果然這才是時暮。

花容愛上的，也就是這么個人。

只是花容就是再如何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如今也沒辦法靜下心來滿懷深情地等待時暮的回答。

花容搖一搖倒在被褥間的時暮，說：“你不先給我個回應(yīng)嗎？”

時暮的笑聲漸漸低下來，身體依舊不住地抖動，看來這笑意一時半會兒是止不住了。

花容就聽他笑說：“怪不得，怪不得……”

花容還沒問時暮“怪不得”什么，時暮就先深吸一口氣，好歹還記得先回應(yīng)花容才是正事。

“你會忐忑嗎？”

若沒有得到回答，花容會忐忑嗎？

“不會。”

花容不是話本里的才子佳人，在文人刻意安排下的重重坎坷樁樁誤會之后，落得連心上人都看不清楚。

時暮是如何想，他還不知道嗎？

在他看來，時暮的回答，從來只有一個。

時暮也知道，于是他不問原因，只是說。

“我愿意?！?/br>
花容如是想，時暮如是說。

時暮的回應(yīng)不是給花容的一個確認(rèn)，而是對二人的承諾與約定罷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徠懿元年冬月廿二，花容和時暮萬分直白地許下這個約定。

自此，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他們二人是天上仙人，本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