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東廠人員坐班，監(jiān)視官員們的一舉一動 　　◆一些重要衙門的文件，如兵部的各種邊報、塘報，東廠都要派人查看 　　◆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柴米油鹽的價格，也在東廠的偵察范圍之內(nèi) 　　：“刑法有創(chuàng)自有明，不衷古制者，廷杖、東西廠、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獄是已。是數(shù)者，殺人至慘，而不麗于法。踵而行之，至未造而極。舉朝野命，一聽之武夫、宦豎之手，良可嘆也?！庇帧皷|廠之設，始于成祖。錦衣衛(wèi)之獄，太祖嘗用之，后已禁止，其復用亦自永樂時。廠與衛(wèi)相倚，故言者并稱廠衛(wèi)?！?/br>
    第2章 一

    天色暗下來時突然落了雨，倒不大，只是綿綿的沁涼。

    一頂絳紫軟轎行在小巷里，四角垂著的青玉珠簾搖搖碎響，絞在細雨里清清凌凌。

    轎中有人開口，“停吧?！甭曇艟刖耄唤z絲的發(fā)啞。

    轎外的侍從一愣，駐了轎對轎內(nèi)人恭敬道：“爺，您有什么事嗎？再有一會兒就到了……”

    有素白的手指挑開轎簾，一張羸弱的面探了出來，轎簾上的青玉珠幔下光影折折，那倦白面上的一雙眉眼微挑，內(nèi)雙，輕掀起時眼尾一折愈發(fā)的深，陰影下一疊黛色似的，濃的艷的，眼梢的笑紋卻瞧得出是個并不太年輕的男人。

    內(nèi)里人扶著侍從遞過來的手腕出了軟轎，細雨靡靡，他一臉的倦意，“你們先回，不必跟著我?！?/br>
    侍從恭敬應是，伸手遞上一把蟹青的油紙傘，“那您小心，這雨涼最是傷身?！?/br>
    他輕慢的應了一聲，拎著傘不撐，在青石小路上慢悠悠向前走。

    落雨的小巷里靜極了，一路青墻探出的紅花落了一地，零星的暗紅踏上去幾乎可以聽到碾碎的聲響。

    侍從也走的沒有蹤影了，他折入一條小巷猛地頓了腳步。

    身后有雨水踏起的聲音，他轉(zhuǎn)過頭便看到緊跟在身后不遠處的小影子。

    “你已經(jīng)跟了我很久了?！?/br>
    暗夜細雨里看不仔細面貌，只是一道瘦弱的影子偎在墻畔下的綠葉紅花中，晶亮著眼睛看他，背上似乎抗著個寬大的包裹，脖頸上有什么東西當啷的輕響著。

    真差勁的跟蹤。他在轎中都能聽到那當啷聲，“你只有半刻的時間，半刻之后我的人會趕來找我?！?/br>
    那影子動了動，在鐵鏈響動中開口問：“你是東廠的？”頓了頓又補道：“我看你從皇宮里出來，那些人叫你督主……你是東廠的老大？”

    是跟了很久啊。他輕笑著應聲，“是?！?/br>
    在應那一聲后，突聽當啷啷的亂響，不遠處的黑影猛地不見了，一陣細雨撲在面上，不等他看清一雙晶亮如星的眼睛倏忽逼在眼前。

    太快了，黑影驚動的花葉還沒有落地，一只小手就扼在了喉嚨，尖銳，冰涼，瞬間就能要了他的命。

    身后有細微的風聲，他背在身后的雙手對虛空的風聲處擺了擺手，風聲靜下。

    “帶我進皇宮?！蹦侨耸菪〉闹坏剿珙^，由頭至腳都濕了透，頭發(fā)亂貼在臉上，只看清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晶亮的不可思議。

    他安然的站著，輕笑，“不知道你要進皇宮做什么？”

    “少廢話！”他惡狠狠的收緊手指，尖銳的指甲摳進皮rou里，“再啰嗦我立刻掐斷你的脖子！”

    他依舊笑得安然，眼角有細微的尾紋，“你覺得你殺的了我嗎？”聲音未落，身后風聲乍起，一點寒光劃開細雨直逼他眉心。

    快的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只得收回手，踉蹌后退一步側(cè)身躲開。

    叮的一聲輕響，一把小刀擦著她的側(cè)臉劃過，釘在身后的青墻中，眼前平地冒出似的多了一個人。

    夜行衣，眉眼犀利，握著一把錯金小刀護在那笑容風輕云淡的男子身前——影衛(wèi)。

    “如今呢？你還有幾分把握可以殺了我？”他負手而立，含笑看那小少年。

    他擦了一把被小刀劃破的側(cè)臉，盯著那男子，將身后的包裹解下，只聽當?shù)囊宦曋仨懀瑢掿R腰長齊肩的鬼頭大刀落在了青石上，濺起一地雨水，他雙手握刀，眼睛始終盯死他，道：“百分之百！”

    那一聲兵刃相交的悶響在極靜的雨夜里清晰的驚起屋檐下棲息的燕子。

    顧小樓從東廠帶隊而出，抬頭看著撲撲亂飛的燕子，眉間蹙成一團，頭也不回對身后的手下道：“跟上！”拔步掠入小巷中。

    不過幾個起落，他便找到了負手而立的男子，閃身近前，“督主……”話未講完便噎在喉頭。

    血，青石板上，縫隙間，蜿蜒到腳邊的全是小蛇一樣的血流，不遠處倒著兩個黑衣影衛(wèi)，皆是一刀劈開。那雜碎的尸體旁一道孱弱的身影，一把鬼頭大刀，刀貫通一個影衛(wèi)的胸口，直釘在青墻上，暗紅的液體順著青墻滴答落在墻角，那道孱弱的人雙手握著刀柄，劇烈的喘息著，細白的脖頸上，鐵鏈當啷。

    身后趕來的番子都驚的啞然，饒是顧小樓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這些影衛(wèi)皆是東廠里的高手，便是他都沒有把握以一敵三……

    “哪里來得小兔崽子，讓你顧爺爺來會會你?！鳖櫺俏丈涎g的配劍，一分分的推劍出鞘，卻被身側(cè)人按了住。

    他瞧著小少年，笑容愈深，眸色愈深，“你叫什么名字？”

    “紀川?！毙∩倌晡罩斣趬ι系墓眍^刀站直身子。

    “多大了？”他又問。

    紀川蹙了蹙眉，不厭煩的回答，“十六。”

    “是嗎？”他瞇了眼審視紀川。

    那眼神讓紀川無端端的心虛，嘟囔道：“過了今年就十六……”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松開顧小樓的劍，笑道：“有沒有意思加入東廠？”

    “什么？”紀川反應不過來，驚愕的看著那男人，“你……你說什么？”

    他眼角的笑紋舒展開，“跟著我吧。”

    “督主！”顧小樓驚詫道：“這么個毛都沒脫凈的小娃娃進東廠……”督主轉(zhuǎn)過頭看他，聲音一下子就小了下來，嘟囔道：“這不合規(guī)矩……再說了，咱們進東廠的哪個不是通過選拔挑出來的……”

    督主瞇眼，“你不滿意？”

    顧小樓一下子啞口無言，聳了聳肩，“我怎么敢……你是老大，你說了算?！?/br>
    紀川在不遠處蹙眉，“跟著你能進皇宮嗎？”

    他失笑，“自然，你也說了我是老大，這些事情輕而易舉?！?/br>
    紀川頓時喜了眉眼，又問：“那跟著你管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