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中豪閃電出手，想一擊而中，下了向天亮的佩槍。

    不料，向天亮根本沒有睡著，余中豪的右手才堪堪伸出一半，向天亮的左手已從膝蓋上蹦了起來。

    嘭的一聲，向天亮的左手小臂，正好擊中余中豪的右臂。

    向天亮很生氣，所以他用了八成的力道，頓時(shí)讓余中豪右臂麻了。

    電光火石之間，向天亮的右手多了一把手槍，槍口正頂在余中豪的腦門上。

    陡生變故，車上的另外三位大驚失色。

    警車倉猝的停下，有兩把警用手槍，一前一右，總算對準(zhǔn)了向天亮。

    而向天亮的雙眼，居然還是閉著的，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屑。

    余中豪只覺右臂由麻變疼，痛得他全身發(fā)熱，汗都冒出來了。

    “哼，你們干什么，憑你們兩把槍頂個(gè)屁用，把槍收起來，沒見人家的槍開著保險(xiǎn)么……小王，繼續(xù)開你的車。”

    警車又繼續(xù)跑了起來。

    一前一右兩把手槍，也收了回去。

    向天亮收槍，往座背上一靠，仍是似睡非睡的樣子。

    余中豪心里苦笑，至少這輩子，是干不過這個(gè)臭小子了。

    狗日的余中豪，向天亮也在心里罵著。

    兩個(gè)半小時(shí)以后，也就是晚八點(diǎn)的時(shí)候。

    南河縣武裝部招待所，三樓三零二室，門口有兩位武警把守。

    向天亮靠在床頭，一邊抽著煙，一邊借著燈光，數(shù)著天花板上的條紋。

    市委常委、市紀(jì)委書記李長勝走了進(jìn)來。

    向天亮當(dāng)然認(rèn)識李長勝，他是市委書記劉如堅(jiān)的人，四十多歲，而慈目祥，去年才從其他地方調(diào)來清河市的。

    手里拿著錄音機(jī)，坐在對面的單人床上，李長勝臉上掛著微笑。

    李長勝：“向天亮同志，你好?！?/br>
    向天亮：“李書記，辛苦了?！?/br>
    李長勝：“不辛苦，不辛苦。”

    向天亮：“請叫我小向吧，此刻我討厭聽到同志兩個(gè)字?！?/br>
    李長勝：“也行，我可以坐下嗎？”

    向天亮：“你已經(jīng)坐下了?！?/br>
    李長勝：“哈哈……我可以錄音嗎？”

    向天亮：“你的地盤你作主，隨便。”

    李長勝：“咱們就聊聊，隨便聊聊，不算正式談話。”

    向天亮：“我是你的俘虜，要打要罵，你想怎么著都行。我決不還手?！?/br>
    李長勝：“沒這么嚴(yán)重吧?！?/br>
    向天亮：“也是，還在人民內(nèi)部矛盾范圍內(nèi)?！?/br>
    李長勝：“所以嘛，你不要緊張，不要有想包袱?！?/br>
    向天亮：“我不緊張，我沒有包袱。”

    李長勝：“這就很好嘛，怎么樣，晚飯吃得好嗎？”

    向天亮：“對伙食我有意見?！?/br>
    李長勝：“你請說，我讓他們改正。”

    向天亮：“四菜一湯，湯要蕃茄雞蛋湯，兩葷，一是濱海水庫產(chǎn)的鯽魚，三兩到半斤的，要紅燒糖醋，二是濱海小蟶，四月的海蟶營養(yǎng)好，我是吃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了，兩素，一個(gè)腌咸菜，能下飯，一個(gè)小青菜，濱海產(chǎn)的，對了，讓他們把米飯燒得硬的，我又不是沒牙齒的老頭老太，燒那么軟干么?！?/br>
    李長勝：“我吩咐他們盡量滿足，盡量，行嗎？”

    向天亮：“謝謝李書記，你告訴他們，改善伙食很重要。”

    李長勝：“哦，怎么個(gè)重要？”

    向天亮：“你看，今晚的伙食不好，脹得我肚子難受，坐也坐不起來?！?/br>
    李長勝：“嗯，這是個(gè)問題。”

    向天亮：“我坐不起來，躺著見領(lǐng)導(dǎo)，不就被你認(rèn)為態(tài)度不端正了么?！?/br>
    李長勝：“哈哈……我不計(jì)較，你想躺著就躺著吧。”

    向天亮：“真不計(jì)較？”

    李長勝：“真不計(jì)較?！?/br>
    向天亮：“那就好，那就好?！?/br>
    李長勝：“我聽說，聽說在來的上，和余中豪鬧了點(diǎn)小別扭？”

    向天亮：“哼，狗日的余中豪，等我出去，非揍扁他不可?！?/br>
    李長勝：“狗日的余中豪？”

    向天亮：“對，狗日的余中豪，他是狗日的，我是人日的?！?/br>
    李長勝：“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嗎？”

    向天亮：“是啊，我是怎么認(rèn)為的。”

    李長勝：“小別扭，你也不要太在意?！?/br>
    向天亮：“他想下我的槍。”

    李長勝：“這應(yīng)該是他的職責(zé)所在吧。”

    向天亮：“手續(xù)不全，我沒辦法配合?！?/br>
    李長勝：“不過，小向啊，你這帶著槍配合調(diào)查，有點(diǎn)，有點(diǎn)不大合適吧。”

    向天亮：“李書記，請按規(guī)定辦?！?/br>
    李長勝：“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向天亮：“沒有?！?/br>
    李長勝：“要不，要不我替你保管，如果你相信我的話?！?/br>
    向天亮：“嘿嘿……身份不同，我沒法相信你?！?/br>
    李長勝：“好吧……不過，我聽說你的是……”

    向天亮：“開著保險(xiǎn)的?！?/br>
    李長勝：“對，這也太危險(xiǎn)了吧?！?/br>
    向天亮：“李書記，這是我的習(xí)慣。”

    李長勝：“習(xí)慣?！?/br>
    向天亮：“是，槍在人在，隨時(shí)保持開槍的準(zhǔn)備。”

    李長勝：“小心走火，免得大家都下不了臺?！?/br>
    向天亮：“謝謝，我會注意的?！?/br>
    李長勝：“小向，我呢，等會要趕回市里去，走之前，想和你交交心。”

    向天亮：“交心？嘿嘿……我不敢，我舍不得把自己的心交給別人?！?/br>
    李長勝：“沒關(guān)系，也算是給你提點(diǎn)醒吧?！?/br>
    向天亮：“你提，你提?！?/br>
    李長勝：“當(dāng)然，主要是提醒你冷靜，配合組織的調(diào)查?！?/br>
    向天亮：“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但是……”

    李長勝：“但是什么？”

    向天亮：“但是，你得先給此提示？”

    李長勝：“什么提示？”

    向天亮：“我總得先知道，你們讓我配合調(diào)查什么事吧？”

    李長勝：“你還不知道？”

    向天亮：“不知道?！?/br>
    李長勝：“真不知道？”

    向天亮：“真不知道?！?/br>
    李長勝：“嗯……是這樣，這個(gè)案子，叫‘四二三案’?！?/br>
    向天亮：“四二三案？”

    李長勝：“對，昨天是四月二十三日?！?/br>
    向天亮：“應(yīng)該叫‘四二三某某案’才對，這沒有名啊?！?/br>
    李長勝：“這個(gè)某某兩字，還沒有合適的字可以填上，所以暫時(shí)先空著。”

    向天亮：“噢……你請繼續(xù)?！?/br>
    李長勝：“四二三專案組，由省市兩級紀(jì)委聯(lián)合組成。”

    向天亮：“這個(gè)我知道。”

    李長勝：“省紀(jì)委牽頭，省紀(jì)委三處督辦，市紀(jì)委負(fù)責(zé)，市紀(jì)委三科主辦?！?/br>
    向天亮：“明白了?！?/br>
    李長勝：“這個(gè)四二三案，源于一封匿名舉報(bào)信?！?/br>
    向天亮：“舉報(bào)我的？”

    李長勝：“不是，匿名舉報(bào)信寄到省紀(jì)委，是舉報(bào)你們?yōu)I海縣常務(wù)副縣長姜建文的?！?/br>
    向天亮：“噢……是舉報(bào)老姜的啊?！?/br>
    李長勝：“你們關(guān)系怎么樣？”

    向天亮：“不好，也不壞吧。”

    李長勝：“姜建文是我們四天前請過來的，這你知道了吧?！?/br>
    向天亮：“嗯，知道了。”

    李長勝：“他已在昨天被正式對外宣布雙規(guī)?！?/br>
    向天亮：“哦……”

    李長勝：“之所以把你請過來，是有原因的?！?/br>
    向天亮：“什么原因？”

    李長勝：“那封匿名舉報(bào)信里，提到不少名字?！?/br>
    向天亮：“其中有我？”

    李長勝：“對，有你?！?/br>
    向天亮：“難怪你們要找我了?！?/br>
    李長勝：“還有邵三河，你們?yōu)I海公安局局長。”

    向天亮：“老邵，他也被你們帶來了？”

    李長勝：“帶來了，你，他，還有姜建文和姜建文的妻子許白露，你們都在這里？”

    向天亮：“都在這里？”

    李長勝：“對，在同一個(gè)大樓里。”

    向天亮：“嘿嘿……有人陪著，不冷清啊?！?/br>
    李長勝：“本來還有杜貴臨?！?/br>
    向天亮：“杜貴臨？”

    李長勝：“你們?yōu)I?？h公安局辦公室主任?！?/br>
    向天亮：“他，他的名字也在那封匿名舉報(bào)信上？”

    李長勝：“對，他也在。”

    向天亮：“暈，他現(xiàn)在只剩半條命了。”

    李長勝：“所以，他現(xiàn)在還在濱海養(yǎng)傷?！?/br>
    向天亮：“唉，但愿他吉人天相，早日康復(fù)出院。”

    李長勝：“小向?！?/br>
    向天亮：“李書記你請繼續(xù)說?！?/br>
    李長勝：“我的這些提示，足夠提示你了吧？”

    向天亮：“嗯……我還是不明白?！?/br>
    李長勝：“不明白什么？”

    向天亮：“我和姜建文同事不到四個(gè)月，我們幾乎沒有來往啊?！?/br>
    李長勝：“是嗎？”

    向天亮：“是啊，怎么，怎么他的事會牽涉到我呢。”

    李長勝：“這正是我們想知道的。”

    向天亮：“我也想知道?！?/br>
    李長勝：“那我們就共同努力，找出其中的原因?！?/br>
    向天亮：“李書記請放心，我一定努力?！?/br>
    李長勝：“還有，我作為領(lǐng)導(dǎo)提醒你，你要主動。”

    向天亮：“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要主動了?！?/br>
    李長勝：“早日說明問題，早日回去工作嘛。”

    向天亮：“嘿嘿……”

    李長勝：“你笑什么？”

    向天亮：“嘿嘿……我說了，李書記不要笑話啊。”

    李長勝：“你說，我不笑?！?/br>
    向天亮：“白吃白喝，有人陪有人護(hù)，又不用工作，過上這樣的日子，嘿嘿……過上這樣的日子，正是我從小的夢想，我還想著多住幾天呢?！?/br>
    李長勝：“哦……那你就先享受享受，我走了，咱們明天再見?！?/br>
    離開房間，李長勝有點(diǎn)哭笑不得。

    這小子不簡單，難對付，明天該怎么對付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