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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他斂了笑容,緩緩道:“五年了,我為當初死在戰(zhàn)場上的兄弟平反都做不到,也沒臉跟人提這件事?!彼f著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最近……只是昨天知道將軍的事之后,有些東西就一直在心里打轉,悶得慌?!?/br>顏桐低下頭看著石階,沙啞說道:“你說老天爺是不是和我有仇。我信過將軍的忠君愛國,可是將軍的忠君愛國是假的。我信過自己建功立業(yè)的志向,可是建功立業(yè)在升官發(fā)財面前屁都不是?!?/br>方輕詞喉嚨里一梗。“后來我終于什么都不信了,我只想帶著棋盤寨那點人好好活下去,可是總有人一心想投靠朝廷。我跟他們說了無數(shù)次投靠朝廷不會有好下場,他們卻都覺得那是我因為自己和朝廷有仇故意編排的。”他低頭笑了一聲,“怎么就沒人想一想,我為什么會和朝廷有仇呢?”——這句話太沉,沉到方輕詞接不上。顏桐望向他笑了笑,“要是十四歲的駱紅眉碰到現(xiàn)在的駱紅眉,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捉了送交官府,然后還要到處嚷嚷向所有人邀功,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這個反賊是我抓住的。“以前有人問過我,經(jīng)歷過的最快樂的事情是什么?我想都沒想答案就跳出來了,我最快樂的事情當然是那時候被人押到將軍面前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結果將軍把我留下來做他的貼身侍衛(wèi)?!?/br>他仍是看著方輕詞,淚水從眼角滑落,微笑說道:“可是如果沒有這件事,以我的武功,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我如果樂意,甚至可以拉著我?guī)煾敢黄痖_宗立派。我不會懂上面的人是怎么拿底下人的命去填自己欲望的,不會從朝廷將領變成朝廷欽犯,更沒有親口下令過殺死自己戰(zhàn)友?!?/br>他仰起頭,輕輕念道:“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br>“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念完之后,向著方輕詞一笑,“我最喜歡的詩?!?/br>方輕詞覺得自己的手指在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笑。也是他第一次見識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帶著血的人生。在這么近的距離上。近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接住字里行間淌出來的血。----顏桐忽地自嘲一笑,有些沙啞地說道:“金河說我不會看人這些事交給他就好,仔細想想,說的還真他媽對。”方輕詞一怔。顏桐對上了他的目光,笑了笑,道:“當初他就跟我說過不要輕易信人。后來在棋盤寨,誰是什么想法,他比我清楚得多。沈定文對我不是真心也是他看出來的,只不過沒跟我明說?!?/br>他想了想,又道:“我好像是不該輕信,信過的都沒好下場。”方輕詞突然道:“不。”這回輪到顏桐怔了一怔,“怎么?”方輕詞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你信過我,你沒有信錯。我可以拿命擔保你沒有信錯。我們——”他重重地咬下這兩個字,似乎是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一定有好下場?!?/br>顏桐怔住。方輕詞看著他道:“我以前也只是游學過而已,很多事情我自己沒經(jīng)歷過,所以也不懂。我可能也幫不了你太多,很多事情你可能比我想得還清楚。至于什么要懷有希望之類的話,對你來說,更是可笑之極。”他深深吸了口氣。“我只是……愿意陪你一直走下去?!?/br>方輕詞看著顏桐稱得上是震愕的神色,笑了笑,說道:“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他肅容道:“我想和你一起,不論是四面樹敵還是開宗立派,是朝廷將領還是朝廷欽犯。咸陽游俠多少年,雖然不少年了,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游,把咸陽城游破為止。”他眨了一下眼睛,“你愿意嗎?”顏桐看著方輕詞,半晌,突然就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傻子?”一瞬之間方輕詞以為他要拒絕,全身的血都涼了。下一瞬間眼前光線猛地一暗,有人吻住了他的唇。作者有話要說: 1.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王維其一2.武秉宗事件見這個世界第一章第102章世家神醫(yī)×山賊首領方輕詞腦海里一片空白。那個落在他唇上的吻很輕,很軟,剝離了所有的戎馬倥傯輾轉流離之后,竟然意外地溫柔繾綣。也是那一瞬間,他再清晰、再清晰不過地感受到了——駱紅眉也是真真切切作為人而存在的,意氣風發(fā)也好,郁郁寡歡也好,銀鞍白馬度春風,少年子弟江湖老,都沒什么兩樣。至少在這一刻那只是駱紅眉。他的駱紅眉。方輕詞下意識地伸出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抓住什么。駱紅眉卻在這時候松開了他的唇,望向他笑了一笑。淡薄的日光穿過竹林落在他臉上,依然年輕,依然俊俏,只是淚痕猶然未干。他道:“我愿意啊?!?/br>----方輕詞只覺得腦袋里轟地一聲,有什么東西自骨髓深處炸了開來,沿著血管呼嘯奔涌而過。他一把扯住駱紅眉的衣襟,低頭吻了下去。這與其說是一個吻,更不如說是野獸般的撕咬更合適些——在此之前,方輕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這樣的一面,仿佛根植于血骨深處的瘋狂和兇狠一朝釋放,極盡所能地掠奪著面前的一切。他幾乎是粗暴地撬開了駱紅眉的唇齒,隨后深深吻了進去,狠狠地在每一處地方烙上了自己的氣息,把對方的空間擠壓得一絲不剩。顏桐沒料到方輕詞的回應來得如此迅速而猛烈。他還沉浸在先前的情緒之中,神志仍有些恍惚,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方輕詞一個深吻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完全不帶有任何憐惜地,掠奪著他口中的一切。他下意識便想掙脫。然而方輕詞的手硬得就像鉗子一樣,生生把他禁錮在這個極富侵略性的吻上。——那是一種,仿佛能劈開深海的瘋狂和占有。他從未體驗過如此強硬和暴戾的示愛,暴戾到他招架不住。顏桐甚至不知道方輕詞是什么時候放開自己的,只覺得眼前猛地一亮,天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沖刷著他記憶里塵封已久的情感。他喘息著,被歲月消磨殆盡的期盼和沖動一寸一寸歸位。----方輕詞倒沒想這么多,他突然發(fā)瘋完全是一時沖動,現(xiàn)在看著顏桐明顯一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的神色,就像畫師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