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不認(rèn)識字的村民也要學(xué)會背一兩句語錄里的話，來表示自己與時俱進(jìn)，跟得上時代，思想進(jìn)步。

    甭管是誰，要是做了跟語錄上說的相反的事，那都是很嚴(yán)重的事情。

    因此，何忠燦才這么肯定他去灶房熬豬油，他mama要是嘮叨，他只要一把結(jié)婚證給她看，再念一句上面的語錄，他mama絕對不敢再說那些什么落后的話了。

    丁小甜就讓何忠燦去灶房熬豬油了，她看著孩子，順便把那一個軍綠色缸子里的紅糖水給喝了。

    老實(shí)說，丁小甜婚后嫁進(jìn)何家，不管是掙工分，還是做家務(wù)，洗衣做飯，她一樣沒落下過。她公婆吩咐了她干的活，她都認(rèn)真地干完。

    就算懷孕七八個月，眼看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她都還在下地，輪到她做飯，她還去灶房做一家人的飯。

    這樣辛苦，她懷孕期間也跟其她的何家人吃一樣的飯，管著家里雞蛋的婆婆從來沒有給她這個孕婦吃好點(diǎn)兒，不說像人家別的村民家里懷孕的媳婦那樣每天吃個雞蛋，就是在飯里放點(diǎn)兒豬油，多點(diǎn)兒油葷也好。

    但她婆婆愣是一視同仁，沒把懷孕的丁小甜區(qū)別對待。

    周素芬的理由就是，她自己還有她的大兒媳婦和二兒媳婦懷孕也是這么過來的，也沒在懷孕期間吃好點(diǎn)兒，她們不是一樣生了孩子嗎？

    七三年的農(nóng)村，村民們除了去耕種公家的地種公分，其實(shí)還是有一些自留地的。

    當(dāng)然，自留地很少，不過是留給村民們種點(diǎn)兒菜或者是紅薯等，讓村民們可以吃上菜和粗糧，稍微吃得飽些。

    另外就是允許村民們養(yǎng)一些家畜，比如說雞、鴨、鵝、豬等。

    村民們養(yǎng)了雞鴨鵝，生的蛋算是自己的，要是想要?dú)⒘俗约撼砸彩强梢缘?，就是不?zhǔn)買賣。

    另外如果養(yǎng)大了豬，殺了豬就要把rou交公，不過也不是讓殺了豬的村民們把rou全部交公，而是有一定的比例。

    村民們只能留下一些下水，或者少量的rou，大部分rou要交給集體的rou店，集體rou店收了rou之后，會給送rou去的村民們一些錢，這些錢就是養(yǎng)豬村民們辛苦一兩年掙的錢了。

    賣一頭豬，養(yǎng)豬的村民們也能掙個百八十塊錢。

    那個時候，百八十塊錢可不是小數(shù)目，城里一家人四五個在國營單位上班，湊起來還沒這么多錢。農(nóng)村就更不用說了，一年下來掙工分換糧食，手里根本沒兩個閑錢，別說百八十，就是二三十也得攢一年。

    不過，為什么村民們明知道養(yǎng)豬一兩年下來能掙這些錢，可卻沒多少養(yǎng)呢？

    答案就是養(yǎng)豬，豬也需要吃糧食才能長大，不可能一年下來都喂豬吃豬草，多多少少要給豬吃些糧食，最平常的是紅薯。

    然而，村民們的自留地本來就少，地里收的紅薯基本上會作為糧食的補(bǔ)充，人都不夠吃，哪有多余的去喂豬，所以農(nóng)村里面就算村民們養(yǎng)豬，也不敢多養(yǎng)。絕大多數(shù)的人家只養(yǎng)一頭豬，到過年殺年豬，大家可以打下牙祭，用肥rou和板油熬些豬油存起來，沒rou的時候，就吃點(diǎn)兒豬油炒的素菜當(dāng)吃rou，補(bǔ)充身體營養(yǎng)。

    懷孕加上辛苦還有吃得差，丁小甜嚴(yán)重貧血。

    當(dāng)?shù)氐拇迕駛冇袀€說法，認(rèn)為紅糖是補(bǔ)血的。

    何忠燦回家之后陪著丁小甜去買紅糖給她調(diào)水喝，就是想讓她補(bǔ)補(bǔ)血。

    另外，買豬板油來熬豬油也是這個目的。

    第4章

    何忠燦在灶房里燒火熬豬油，果然引起了一家人的注意。

    不但他媽過來了，還有他meimei何良珍，以及大嫂趙艷玲帶著一雙兒女，四歲的何文軍，兩歲的何秀容也過來了。

    只有他二嫂齊麗是個不愛湊熱鬧的人，呆在自己屋子里看孩子，沒到灶房來。

    周素芬一看到兒子在那里灶前燒火，把洗干凈切塊的豬油放進(jìn)大鐵鍋里熬豬油就來氣，直接走過去生氣地說：“你一個大男人到灶房來干這個，你媳婦呢，死了？”

    手里拿著鍋鏟正在翻著鍋里的豬油的何忠燦一聽立刻就不高興了，停下手里的活兒，轉(zhuǎn)臉看向他媽，很嚴(yán)肅地說：“媽，你說什么呢？小甜在屋里帶秀琳，我就來熬豬油，她帶孩子帶得好些?！?/br>
    周素芬卻并不接受他的說法，繼續(xù)垮著臉說兒子不該下灶房來干活，因?yàn)樗墒擒婈牭母刹浚僬f了好不容易回來探親一趟，都沒好好休息，卻來干這些女人家該干的事情。

    “媽，你這樣說就更不對了，什么叫女人家該干的事情？這都什么年代了，語錄上說婦女能頂半變天，男女平等。你這種想法非常落后，可是跟最高指示相反的。”何忠燦一副擔(dān)心的表情看向他mama說。

    還別說，周素芬真的一下子就被兒子說的話給嚇住了。

    恰巧這時候她女兒何良珍聞到灶房里飄出來豬油的香味過來了，也聽到了她大哥對她媽說的話。

    看到女兒過來，周素芬忙把她拉到一旁，悄悄地問她：“你大哥剛才說語錄里有什么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變天的話，是不是真的??？”

    何良珍點(diǎn)頭說：“有啊，你知道那個知青小朱吧，到我們家里來過幾次的那個黃毛姑娘，她帶我去知青點(diǎn)玩過幾次，他們那里一人一本語錄，每天早晚還要學(xué)習(xí)，我就聽見過他們念三哥剛才說的那些。媽，你可別說那些大男人不能進(jìn)灶房的話，要是被別人聽去了，說不定要被打小報告”

    “??！”周素芬被嚇了一大跳，臉色都變了。

    她萬萬沒想到，她不想看見兒子干活，想讓媳婦來熬豬油卻違反了最高指示，屬于思想落后，性質(zhì)嚴(yán)重的事情。

    但是，在何家，一直以來都是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進(jìn)灶房干活，老大和老二不干灶房里的活兒的，輪到老三媳婦，就行不通了，周素芬也是有點(diǎn)兒想不通。

    不管如何，既然老三說這種思想落后，性質(zhì)嚴(yán)重，她也不敢再說老三不該進(jìn)灶房來熬豬油了。

    這時候，何忠燦的大嫂帶著兩個孩子進(jìn)了灶房，直奔灶臺跟前。

    她湊到熬著豬油的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的表情，然后說：“好香啊”

    在何家，熬豬油也是看年看月才有的事情，一般來說過年的時候何家殺了豬，交了豬rou之后，才會熬豬油?；旧习疽淮呜i油，配合著菜籽油吃就要吃一年。

    所以，何忠燦回家探親，用rou票去集體的rou店買了豬板油回來熬豬油，豬油味兒從灶房飄出去，一下子就把何家很多人吸引來了。這里頭就有趙艷玲，她帶著自己的一兒一女過來，也是想讓他們也聞一聞這個豬油味兒。平常很少吃rou的孩子們，聞到了豬油味兒也是很高興，踮著小腳直往鍋邊湊。

    “文軍，秀容，小心燙到。”何忠燦見了趕忙說，他又讓趙艷玲把兩個孩子帶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