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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商(雙重生) 第59節(jié)

    夫妻兩個(gè)互相看看,外頭靜夜無聲,唯有車轱轆吱呀呀地轉(zhuǎn),云簫韶氣勢一松,攲倚到李懷商肩上,口?中說:“其實(shí)我很高?興?!?/br>
    李懷商問她高?興甚,她道:“你?直接來問,我很高?興?!?/br>
    夫妻間原本該如此,有疑問、有嫌隙,就該即刻攤開掀明說一說。

    “我看你?父皇和徐皇后,”她聲量輕輕的,“如今是徐氏,哎你?別怪我妄議你?父皇,你?說說,他是不是存著去母留子的心思?”

    李懷商說是:“皇兄要?當(dāng)太子,國公府不能保存?!?/br>
    是了,仁和帝一直在給徐皇后和她娘家下套,真正拔出錯處也不牽連李懷雍,云簫韶嘆氣:“昔聞漢武冷酷薄情,自幼的青梅竹馬阿嬌皇后叫他打入冷宮,親自選的衛(wèi)子夫被逼自盡,到頭傳位給昭帝,更好?,把昭帝的生母鉤弋夫人直接活埋。依我看,漢武賴好?不懼后世?史書刀筆?!?/br>
    哪像咱們?nèi)屎偷郏?要?發(fā)落發(fā)妻,你?發(fā)落好?了,你?是九五至尊,你?降圣旨誰還敢不聽怎的?你?非要?逼人家先犯錯,你?好?假惺惺遺憾一句“不宜奉宗廟衣服,不可以?承天命”。

    兩個(gè)字:虛偽。

    誠然是,徐皇后確實(shí)有錯,云簫韶也不是個(gè)爛好?心,但是徐家在她眼中,待李懷雍繼位反正活不久,跟死人沒兩樣,她看見仁和帝對付發(fā)妻的手?段,總是心驚rou跳。

    她告訴李懷商:“倘若咱將來有個(gè)山高?水低,恩愛不存,我寧愿你?做漢武,你?別學(xué)你?父皇。”

    李懷商握她的手?望她的眼睛,向她許諾:“我不會?!?/br>
    嗯,好?。

    這日,云簫韶正領(lǐng)著畫映做針指,宮里來信兒?說德妃娘娘請。

    到宮門,不往咸慶宮去,反而走景和門要?去正陽宮,德妃身邊大宮女密語云簫韶:“勞煩王妃,原本也不該攪擾,只是正陽宮那?一位不肯安生地去,今日她又非上路不可,煩您進(jìn)來一趟。”

    阿?這怎說的?云簫韶想一想,問:

    “請教姑姑,為何徐氏今日非死不可?德妃娘娘又在何處?”

    宮女道:“王妃有所不知,早先不上一時(shí)辰,東宮徐庶妃決撒了,是陛下明旨,說那?頭根蒂下來前?,正陽宮這一位須得咽氣?!?/br>
    云簫韶心中一動:“東宮徐氏,養(yǎng)的廝兒??”

    “是,”宮女答一聲,“奴婢方才瞧,半個(gè)頭臉已?經(jīng)瞧見?!?/br>
    徐茜蓉生懷男孩兒?,因此廢后徐氏要?死。

    而溫母妃要?看顧徐茜蓉的胎,不得已?,遂把這差事交到云簫韶手?上。

    好?,怎么不好??不是等著這一日么。

    復(fù)仇。

    其實(shí)若論復(fù)仇,云簫韶想看徐氏姑侄死在她眼前?,也想看襄國公一脈萬劫不復(fù)。

    如今襄國公府大勢已?去。

    月前?傳出消息,徐家嫡脈全部下獄,襄國公襲爵這些年貪賂納污、結(jié)黨營私,一遛罪名還在挖。

    想一想害死箏流的徐燕藉,骨頭已?經(jīng)爛完,想一想害死成兒?的徐茜蓉,人不人、鬼不鬼,云簫韶心想,大約她也算大仇得報(bào)。

    說起徐茜蓉,雖說她姑母廢后并沒有連累她,她還是好?端端的東宮庶妃。

    正陽宮玉階在前?,云簫韶抬步緩緩上前?,推開殿門。

    這里自來是宮中最尊貴、最奢華的宮室,如今帳幔宮燈凋落,座屏華扇橫陳,地上細(xì)絨毯灰撲撲的,糊的一層厚灰,不知多久沒人灑掃。

    塵鏡珠簾,頹垣敗壁。

    徐皇后,不,是廢后徐氏,端坐鳳座之?上,見有人進(jìn)殿她道:“階下何人,見本宮為何不跪。”

    姍姍地,一步一步,云簫韶走上前?:“是我。”

    一霎光影閃晃,徐氏點(diǎn)燈來看,待她看清,把眼睛鼓起、聲量拔高?:“是你?!”

    “是我?!痹坪嵣赜终f,“你?如今是庶人,我用不著跪你??!?/br>
    徐氏鬢發(fā)散亂、形容枯槁,發(fā)狠似的盯著:“后情不論,我徐家上下從前?待你?,捧著、敬著,你?緣何一朝冷丟去,待蓉兒?也沒個(gè)好?臉色?!?/br>
    云簫韶一眨不?;匾曀?,緩著聲氣道:“我若信你?一分好?,待李懷雍登基,難道你?這正陽宮傳與我么?”

    殿中一時(shí)無話,“李懷雍登基”五個(gè)字一說,徐氏眼中乍亮,須臾才冷笑罵道:“張嘴呲風(fēng),你?半枝兒?男花女花沒有,你?就想妄談封后?”

    又說:“我兒?,對,我兒?要?登基,到時(shí)候本宮……哀家,哀家就是太后?!?/br>
    她枯灰的面皮上燃起光亮,也不再瞪著云簫韶看,把目光漫漫撒去殿外,囈語一般的:“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太后!”

    目光回轉(zhuǎn),指云簫韶:“哀家許你?云氏入宮?你?想得美?,你?想得美?!做你?哪輩子黃粱夢,你?休想進(jìn)宮!叫我兒?把你?打入冷宮,永世?不見天日!”

    她形若癲狂,多少有些可怖,可云簫韶半分懼色也無,來回挪幾步,回首道:

    “速即發(fā)落到冷宮?不得先把云府抄了?”

    徐氏回神:“對,對。先把你?姊妹兩個(gè)妝奩抄來!你?們是那?富貴的jiejie,配我徐家小子看就委屈你?們了!”

    她又絮絮說幾句,云簫韶冷眼看著。

    看著看著嘆口?氣:再來一遭,她還是如此。

    冷不防云簫韶開口?:“你?徐家沒小子了,死了,徐燕藉去年抄斬。旁的也沒有,你?徐家男丁滿門抄斬?!?/br>
    徐氏愣住,云簫韶毫不留情揚(yáng)一個(gè)笑臉:“不是你?安給我云家的命數(shù)?如今落在你?自家頭上,你?且好?好?收著罷?!?/br>
    又道:“你?兒?即便登基,你?也沒有自稱太后的命。陛下明旨,請你?上路。”

    傳太監(jiān)進(jìn)殿,頷首道:“動手??!?/br>
    “你?敢!”徐氏驀地一驚,就要?掙扎,“本宮是皇后!本宮是太后!爾等敢爾!”

    胡言亂語幾句,云簫韶拍板,把她架著白綾繞她頸上,管事太監(jiān)請主意:“王妃娘娘,您看?”

    云簫韶重復(fù)一回:“動手?。”說完也不流連,望殿外行去。

    她身后,“不——!”徐氏仰天長?嘯,還說些甚?不知,云簫韶命人將殿門合上。

    少一刻,太監(jiān)出來復(fù)命說已?經(jīng)辦妥,尸首隨即抬出來。

    白綾貴不貴,人命不貴,蓋因徐氏輕賤旁人的命。殺人者?恒被殺之?,免不了的。云簫韶請德妃大宮女驗(yàn)過,淡著聲兒?:“抬下去罷?!?/br>
    白布裹著抬出去。

    任你?生前?是母儀天下,任你?徐國公一脈榮光赫赫,雨打風(fēng)吹去,如今都?作沒了。

    云簫韶沒有憫徐氏之?心,立在正陽宮階上略立一立,理衣而去。

    話說這日四?月十九,明日廿日是云簫韶生辰。

    自打過門以?后,云簫韶這是頭一回在王府上壽,前?夜通有的忙,收理眾臣屬、親眷的禮單,看沒嚇出個(gè)好?歹。

    畫晚望著一座與她身量一般高?的珊瑚嘖嘖稱奇:“俺每這些年在家,也見過幾件東西,卻哪個(gè)見過這般的寶貝!”

    可不是?這座珊瑚瑩瑩綽綽,原本一座這尺高?的囫圇整座珊瑚就難得,這吏部右侍郎家里送來當(dāng)賀禮的這座,不僅珊瑚枝子齊整,而且鑲金嵌玉,金瓦綴孔翠,明珂曜玉璧,通體好?似神仙寶樹一般,貴不可言。

    這還只是其中一件,其余好?些個(gè)玩意兒?,云簫韶越看越逾制,不好?自作主張,叫請來李懷商定奪。

    李懷商過來一看,安慰她不必推辭,說:“父皇先有的旨意,不必退還,咱就收下?!?/br>
    成,這珊瑚樹,怪好?看,鸞箏兒?的嫁妝里,就少這一株呢。

    李懷商大笑:“財(cái)迷?!?/br>
    云簫韶大方認(rèn)下:“是財(cái)迷,我就迷兩樣兒?,另一件你?猜猜?”

    李懷商猜測是她娘家小妹,她成日不離口?的,她說不是;又猜是小鏡兒?,自從接來府上,云簫韶對他疼愛至極,她還說不是。

    最后鬧不過,李懷商開口?求饒:“猜不著了。”

    云簫韶拉過一旁畫晴,只是笑:“河邊上行路瞥見水中倒影,當(dāng)是嚇著鬼兒?,不是他自身還有誰?”

    啊,簫簫迷著他?這一下李懷商心尖兒?上甜透,臉上盡染,呆在當(dāng)?shù)貨]處下腳似的,云簫韶大笑,邊上畫晴、畫完等丫鬟也跟著笑,李懷商臉紅到盡頭紅無可紅,猛可傾身把云簫韶?cái)r腰抱起,道:“明兒?盡是賓客,今晚上我給你?好?好?慶生?!?/br>
    說罷抱著人進(jìn)臥房,吩咐畫晴鎖門。

    鎖甚么?云簫韶拍他:“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李懷商說,看你?也要?有力氣跑。

    哎呀。

    夫妻二個(gè)柔情熱意,敦倫至東方曙曉。

    次日晨起,最先丫鬟打簾子,是秦玉玞進(jìn)來。

    她如今精神頭好?著,面上紅光滿滿,她的賀禮也是昨日就搬來,今日又體己另外給云簫韶打一只簪子。

    她掀開雞翅木的匣,露出里頭一支芙蓉簪兒?:

    “從前?我及笈時(shí)你?娘打的一支予我,我照樣子打來,今日送你?。芙蓉并蒂,咱姊妹兩個(gè)不比芙蓉花,今年開敗明年無蹤,咱就比金簪子,經(jīng)年累月做伴兒?,不腐不壞,永世?安好??!?/br>
    云簫韶接過,原來,原來這簪兒?在這里。

    她在這里醒來以?后也尋過,只是沒尋著,過去太久實(shí)在記不住,原來這頭并不是一開始就是一對兒?,是如今秦玉玞特地打來。

    云簫韶對鏡嫣然而笑,對秦玉玞說:“玉玞jiejie,我要?你?給我戴?!?/br>
    秦玉玞嗔她:“好?嬌態(tài)的壽星公!”一面嗔一面走來妝鏡前?與她戴簪。

    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不過,花兒?仰仗人照拂培土,真金卻自身璀璨,予人榮光。

    不羨嬌花羨真金,不是姊妹勝似姊妹,兩人鏡中相視一笑。

    這一世?,咱們都?要?好?好?的。

    第76章

    沒說一會子話, 忽然二道儀門跑進(jìn)來天明兒,疾走?來云簫韶跟前:

    “宮里來人。”

    先頭一遛太監(jiān)抬賀儀到門內(nèi),扎的大紅宮緞、壽字花, 統(tǒng)共十二抬。

    趁著犒賞的檔口, 云簫韶客客氣氣問打頭的太監(jiān)一嘴, 說請公公透個(gè)信兒, 那太監(jiān)笑得一臉恭敬:“是皇貴妃娘娘請您見呢?!?/br>
    溫德妃已然晉到皇貴妃位上。

    云簫韶頷首,速即更衣跟著。

    過宮門沒幾步,云簫韶嗅出些兒異樣, 與上回送徐皇后上路時(shí)一樣, 這走?的又不是上咸慶宮的路, 三拐兩拐竟然走?到崇文門, 她停下?腳步問太監(jiān):

    “你究竟在哪位主子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