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49節(jié)
第37章 紅燈郎的公堂 史川一番話,把孟世貞逼到極為不利的境地。 按照史川的猜測,徐志穹有殺人的嫌疑,他昨晚根本不在北垣,而是去了望安河, 巡夜點燈的是另外四名提燈郎,根本不是徐志穹。 孟世貞說謊,故意包庇徐志穹。 這是要往死里整徐志穹和孟世貞。 孟世貞豁出去了,他準備說實話了:“昨晚的燈都是徐志穹點的,老子們都去……” 他想說他們都去朱骷髏茶坊喝茶去了,朱骷髏茶坊的老板可以作證。 燈是徐志穹一個人點的,徐志穹一整夜都在北垣,不可能去望安河。 話說一半,徐志穹把話頭搶了過去。 這番話說出來,弊大于利。 他說所有燈都是徐志穹點的,看似能證明徐志穹一夜都在北垣。 可這也同時觸發(fā)了另一個問題,徐志穹一整個晚上都不在孟世貞和其他白燈郎的視線之內(nèi)。 如果不在他們視線之內(nèi),他們的證詞還有效嗎? 當(dāng)然,這件事情也能說得清楚,徐志穹原本忠厚老實,一個人去點燈,也是正常行為。 但現(xiàn)在史川在咬人,他不需要講道理,只需要找破綻。 露出任何一個破綻給他咬住,都是自己吃虧,爭執(zhí)的焦點越多,自己吃的虧越大。 必須把問題的焦點從自己身上轉(zhuǎn)移出去。 徐志穹道:“除了孟青燈和另外幾位白燈,還有人知道我去了北垣?!?/br> 易旭樓問道:“誰?” “北門城門尉,伍善興,昨夜我路過城門,和他小坐了一會。” 易旭樓點點頭道:“你跟我說起過這個人,他是你同窗?!?/br> 史川咳嗽一聲道:“同窗,這情誼自然是深啊。” 他又懷疑伍善興作偽證。 這人真是條惡狗,孟世貞氣得咬牙切齒,綠燈郎喬順剛也忍不住了:“史川,你好大一張嘴,合著所有人都撒謊,就你說的是實話?” 史川拱手道:“屬下也就是隨口一說,也不是說徐志穹就有罪?!?/br> 孟世貞氣得直抖,回身對王振南道:“你嘴好用,你幫我說,你說死史川這個雜碎,我給你新找兩房小妾?!?/br> 王振南號稱武秀才,他的口才在掌燈衙門數(shù)一數(shù)二。 不是他不想說,史川這張嘴太無賴,貿(mào)然開口容易掉進他的陷阱,他也意識到爭執(zhí)的越多徐志穹越吃虧。 徐志穹道:“當(dāng)時不止伍善興看到了我,北門的守城卒都看見了,若說守城卒個個說謊,就去兵部要人,把他們都抓了!” 史川抿抿嘴唇道:“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這一口咬不住了,徐志穹肯定去過北垣,有城門尉加十個守城卒作證,這點毋庸置疑。 但史川還要換個地方再咬:“你什么時候見到的伍善興?” 徐志穹道:“二更多些。” “你們喝酒了吧?” “天冷,喝了幾杯?!?/br> 史川算了算時間:“二更天,從北垣走到望安河,走快些的話,一個多時辰,等做完了事,也就四更天上下。” 孟世貞要沖上去揍史川:“做他么什么事?你他娘的……” 王振南在旁邊拉住了。 史川躲在董慶山身后,接著說道:“這年輕人,喝了些酒,就容易沖動,我不是說徐志穹有罪,我就隨口這么一說?!?/br> 按照他的說法,徐志穹和伍善興喝了酒之后,去了望安河,把王世潔殺了。 聽著荒唐,但有些案子真就是這么判的。 覺得這人有動機,也有作案時間,拖到刑房,往死里打,打上幾天幾夜,肯定能套出口供。 至于口供是否真實,這不重要,有沒有不合理的地方,也不重要,能把案子結(jié)了,這很重要。 好在徐志穹早有準備:“還有人看到我在北垣?!?/br> 易旭樓問道:“還有誰?” 徐志穹道:“白芍藥茶鋪的老板娘,我三更去喝的茶!千戶若不信,可以叫人來問?!?/br> 史川思忖片刻道:“若是三更去了望安河,五更天正好撞到王世潔,也來得及?!?/br> 王振南在旁道:“說的好像你看見了一樣,你是不是一直跟著王世潔?” 史川搖搖頭道:“我就是隨口這么……” 王振南接過話頭道:“我也就是隨口這么一說,雖然你和王世潔關(guān)系最親近,哪怕你跟了他一夜,也不能說這人就是你殺的?!?/br> 史川蹬圓眼睛道:“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說的是徐志穹,哪怕三更去了望安河,也是來得及的……” 徐志穹道:“我昨夜沒去過望安河,喝過茶后,我接著巡夜,四更天我去林二姐那里買了花糕,林二姐可以作證?!?/br> 史川抿抿嘴道:“那,那你四更之后……” “四更之后,我還是巡夜,到了五更我去了勾欄?!?/br> “你去了勾欄?”孟世貞一驚。 史川喝道:“是不是橋頭瓦市的勾欄?” 王振南一跺腳,心道:這傻小子昨夜還真就去了望安河? 陸寅鵬急的直轉(zhuǎn),早知道這小子這么想要,昨夜就不跟他搶了。 徐志穹神色淡然道:“我去的是北垣瓦市的桃花棚子,在那里看跳舞?!?/br> “桃花棚子?”孟世貞一愣,“那破地方你也去?” 徐志穹抽抽鼻涕道:“那里挺好的,桃花棚子老板可以為我作證。” 王振南看著史川道:“這回你怎么說?徐志穹一夜都在北垣。” 史川還想接著咬:“要是五更的話……” 楊武不干了:“史燈郎,五更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王燈郎的尸體了!你不知道這事嗎?” 史川抿抿嘴道:“我當(dāng)時不在場,還真就……” 王振南得了機會,問道:“史燈郎,你當(dāng)時去哪了?” 史川一愣:“我當(dāng)時點燈去了!” 王振南道:“誰證明你點燈去了?” 史川愕然道:“董青燈給我作證,他讓我去點的燈,兩盞燈,我都點亮了?!?/br> 王振南道:“兩盞燈,一轉(zhuǎn)眼就點亮了,剩了那么多時間,你去哪了?” 史川昨晚去了醉雨閣,在云雨之中醉了一晚上,但這話不能說。 “王燈郎,我昨晚去了哪與你何干?我與王世潔關(guān)系要好,你竟然懷疑到我身上?” 王振南道:“就因為你跟他相熟,以至于王世潔死的時候毫無防備,沒有打斗,也沒有發(fā)號求援,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史川怒道:“這是什么道理?” 王振南道:“我不是說這事就一定是你干的,我就是說說這道理,雖然這兇手看起來很像是你,但也有可能是別人?!?/br> “你!”史川青筋蹦起來老高,一時又想不出該如何反駁。 孟世貞心里這痛快:“老王啊,我先給你尋么一個小妾。” 青燈郎董慶山趕緊出來圓場:“說多了,說多了,這都是氣話,剛才是史川說錯了話,諸位不要介意?!?/br> “少扯你娘淡!怎么叫不介意!”綠燈郎喬順剛早就氣爆了,“這是審案呢!我現(xiàn)在就說是史川干得!我說他殺人了!” 肖松庭知道喬順剛的脾氣,這是受了委屈,趕緊上前安慰:“老喬,這事怨我,怨我,史川嘴欠,我日后肯定給你個交代?!?/br> “交代個屁!”喬順剛一把推開肖松庭,上前揪住了史川,“我今天就說你殺人了,你不服么?” 史川嚇得尿了褲子:“喬百戶,我就是隨口一說,您息怒,息怒呀!” 正廳里鬧了起來,紅燈易旭樓的血壓快爆表了。 “都給我住手!”老紅燈一聲虎嘯,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易旭樓指著仵作道:“收了王世潔的尸體,仔細再驗,所有提燈郎全在小舍歇息,不準離開衙門一步!” 他覺得史川說的沒錯,他相信這事是熟人做的,徐志穹嫌疑最大,其他人也得先控制起來。 易旭樓選了幾名心腹,帶上涉事的兩名綠燈肖松庭和喬順剛,一起先去了北垣。 按理說,掌燈衙門問話,應(yīng)該把證人提到衙門。 但此事非同小可,易旭樓當(dāng)場審問,不給對方揣摩供詞的機會。 到了北垣,易旭樓先去了城門,伍善興正在營地休息,得知紅燈郎來問話,趕緊上前答話:“昨夜徐志穹來過,與卑職小酌了兩杯黃酒,絕沒有貪杯誤事。” 易旭樓問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伍善興答道:“二更時分,我記得聽到過更梆聲,平時也是這個時候?!?/br> 易旭樓抱拳,伍善興還禮,紅燈郎又去了白芍藥茶鋪。 白日里沒什么生意,老板娘正在后屋打盹,且叫伙計在前邊照看,聽說紅燈郎來了,小娘子嚇得滿身是汗,半響才聽懂問題:“您問徐燈郎?徐燈郎來過,每晚都來吃杯茶。” “什么時候來的?” “這,這……”小娘子思索許久,突然想起徐志穹昨晚問過時辰,“三更多了,打更的走過去好一會?!?/br> 白芍藥茶鋪的證言也沒問題。 易旭樓又去了林二姐的花糕鋪,林二姐雖說是個姑娘家,可天生性情沉穩(wěn),見了提燈郎并不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