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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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翁等人知道此時只有橘子這件事值得召這么多人了,也都胸有成竹。縣令雖然在庶務(wù)上很有本事,不過她只有一個人,而他們卻有不少人,在本縣做事,還得用得他們。 顧翁等都等著祝纓說話。 祝纓只當(dāng)不知道他們已經(jīng)串通一氣了,而是拿出了新買的木板,問道:“誰認(rèn)得這個字?” 本地士紳自打祝纓來了之后,官話的水平有了突飛猛進(jìn)的進(jìn)步,以半準(zhǔn)不準(zhǔn)的官話說:“莫不是橘字?” 本地方言,“橘”與“桔”幾乎分不清楚,福祿味兒的官話里這兩個字的讀音仍然很準(zhǔn)。 祝纓道:“大吉,很好?!?/br> 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個“桔”字,道:“以后,都這么寫!” 顧翁等人比趙蘇經(jīng)驗(yàn)豐富得多,一齊撫掌道:“妙!” 福祿縣的橘子本來就是在噱頭上賣高價,不在乎多這一點(diǎn),吉祥的細(xì)節(jié)給它堆滿,齊活! 祝纓又問了倉儲,問了橘子的數(shù)目,卻不提收購、銷售之類的事情,顧翁等人心里沒底,你看我、我看你,由張翁主動提了出來:“大人,那這橘子,接下來要如何辦呢?” 祝纓道:“什么如何辦?照先前說好的,先少些往同鄉(xiāng)會館那里發(fā)去。慢慢的賣,一定不要急!咱們有倉庫,等到來年依舊能有橘子賣,現(xiàn)在新橘才上市,賣不上價。” “是?!?/br> 顧翁不信祝纓想不到,他將心一橫,問道:“大人,這橘子的價……” 祝纓道:“你們的橘子,估個數(shù)給我,成本是多少?” 顧翁道:“看哪種了。橘子分成數(shù)種,有大有小,有酸有甜……” 他報(bào)了個低價,地頭收,大個的橘子就是祝纓之前買過的那種一斤七個,一文錢。又有一種極甜的小橘子,一斤收購的價就出到三文錢。雖然木板上寫的一文五個,他還是說:“又要存、又要運(yùn),總要有點(diǎn)利潤的。” 祝纓道:“谷賤傷農(nóng),橘子賤了也傷果農(nóng)?!?/br> 顧翁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平準(zhǔn),”祝纓說,“你們只管收你們的,縣里撥出款子,照市價也收一些。以做平抑物價之用。” 官府是會平抑物價的,什么米、布之類是必得平的,此外當(dāng)?shù)卮笞诘呢浳镆矔邢鄳?yīng)的控制。這個價格變化會比市面上的晚一些,也不以盈利為主要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維持物價的穩(wěn)定。 顧翁仿佛被人掐住了后頸,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是?!?/br> “還有一件事,你們手里的橘子是大宗,也要有個平準(zhǔn)的念頭。除了本縣,鄰府鄰縣哪個不會種橘子?橘子上又沒刻字!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面,或是由同鄉(xiāng)會館賣出的才是正宗,或是有什么別的說法?!?/br> “是。” 祝纓將才寫的那張紙給了他:“這個寫法,也改過來的好?!?/br> “是?!?/br> 祝纓不動聲色,將顧翁等人打發(fā)了走,好像根本也不知道顧翁曾背后想將這一宗買賣暗中cao控,使一個地方官給他們出苦力一樣。 她的目光掃過所有的鄉(xiāng)紳,眼神一絲波動也沒有,常寡婦卻總覺得祝纓的眼睛在她身上多停了一點(diǎn)時間。 ……—— 祝纓此時的念頭并不在常寡婦身上,她想的是蘇鳴鸞。 蘇鳴鸞是她父親屬意的接班人,但是一個女孩子想要掌家實(shí)在太難了,她還有四個哥哥!祝纓為阿蘇洞主出的那個稱臣以求朝廷敕封來為蘇鳴鸞背書的主意,并不全是為了自己的政績,更是為了蘇鳴鸞能夠有個名頭。 而朝廷雖然會因?yàn)椤靶U夷”的出身,對瑛族的“禮法”要求不那么嚴(yán)格,祝纓還是打算給朝廷準(zhǔn)備一個說法。 她仔細(xì)回憶了一下之前歷次給朝廷上書的內(nèi)容,原始的內(nèi)容是都是趙蘇所寫,確實(shí)沒有提到遠(yuǎn)古的傳說來歷。 這就可以做文章了。 蘇鳴鸞寫得很快,第二天就交了作業(yè),此時趙蘇還在琢磨一篇優(yōu)美的賦。 蘇鳴鸞的書法還是不怎么樣,跟祝纓自己考明科法之前差不多,故事倒是寫得很流暢,仿佛是一首歌詞一樣。上面寫了奇霞族——現(xiàn)在是瑛族——的祖先,從葫蘆里出來的。 有大洪水,一只葫蘆在水里飄來飄去,有一天,水落了,葫蘆被留到了岸上,被太陽照射著忽然炸開了,從里面出現(xiàn)了一男一女,這就是瑛族的祖先了。 這一男一女成婚,一共生了七個兒子,七個兒子各自成家,繁衍出了七個家族,阿蘇家就是其中一支。后來,兄弟之間出現(xiàn)了戰(zhàn)爭,有三支消失了,現(xiàn)在只剩下四支。 祝纓皺著鼻子看到最后,說:“你就寫的這個?” 蘇鳴鸞問道:“哪里不好嗎?” 祝纓道:“為什么是七個兒子?為什么不是七個孩子繁衍出來的七支?” 蘇鳴鸞道:“傳說的就是……是……” 她驚訝地看向祝纓的眼睛,祝纓道:“看我干嘛?!給我編去!編完了去寨子里慢慢改,把這詞兒都改了,過個三、五年,他們也分不清是哪個對哪個了。你的歌詞留下來,就是阿蘇家的史,就是奇霞的史,就是你瑛族的史詩。你的族人覺得你當(dāng)家是對的、他們接受你、認(rèn)為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我寫的奏本上為你請敕封,兩下合上了,不就行了?” 蘇鳴鸞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阿叔?!?。∵@樣改,可行的,是吧?” 祝纓奇怪地說:“你為什么不說,這么‘還原’是可行的呢?既然能夠?qū)⑵邆€兒子改為七個孩子,為什么不能是有人將七個孩子唱錯了,唱成了七個兒子的?筆在你的手里!瑛族由兒子繁衍,要你何用?!你身上沒流你阿爸的血嗎?” 她抄起筆來,寫了個“桔”字,說:“咱們打個賭吧,看這個字能不能傳播開來?!?/br> 蘇鳴鸞道:“我才不賭呢,我這就回去寫去。嘻嘻?!?/br> 祝纓“嘖嘖”了兩聲,道:“小傻子?!?/br> 蘇鳴鸞聽了這一聲反而不走了,就在簽押房里坐下了:“我就在這里寫,寫完了阿叔看看?” “寫吧?!?/br> 蘇鳴鸞按照祝纓說的大意重新寫過,前面還是那樣,不過筆一拐,將“兒子”寫成了“孩子”,將歌詞里女性祖先的部分?jǐn)U寫。原本幾支的英雄各有其功績,什么射太陽、射月亮,射虎、射鷹之類的,她將其中幾個故事改了。 將“有一雌一雄兩頭怪獸吞了太陽和月亮,英雄射殺怪獸”的故事又進(jìn)行了擴(kuò)寫,給英雄添了個伴兒,寫兄妹二人一人射殺了一頭怪獸,從而救出了太陽和月亮,從此白天和夜晚都有了光。 諸如此類。從早上寫到了下午,來找祝纓請示的人都看到她在簽押房里奮筆疾書,心道:這“瑛”族的少年雖是個蠻夷,倒是向?qū)W??! 天漸漸暗了下來,蘇鳴鸞還編得意猶未盡,道:“我也盡力還原了,可惜……誒,想我姑姑也是個果斷的人,我也能夠?yàn)榘直疾?,我家祖先怎么就只會生孩子不會干什么了??/br> “呵!”祝纓聽到生孩子翻了個白眼。 蘇鳴鸞也想起來“夜訪”過她的事兒,對祝纓扮了個鬼臉。 祝纓道:“拿來我看?!?/br> 一個神棍,還是個讀過書的神棍想要“潤色”一篇篇的神話故事簡直順手得不能更順手了。祝纓搖頭道:“不好不好,你這是硬生生將一件事劈成兩半兒分給兩個人了,太生硬了。就好像之前的史詩里女人完全無力一樣,不好。要寫點(diǎn)聰明?!?/br> 蘇鳴鸞問道:“怎么寫?” 祝纓循循善誘:“喏,怪物吞完太陽是會躲起來的,要找,誰找到的?怎么找的?” 蘇鳴鸞再次受到了啟發(fā),道:“明白了!” 祝纓又說:“還有,不要將錯的事也生生劈成兩半兒分給兩個人,要寫知錯能改?!彼媸跈C(jī)宜,蘇鳴鸞不恥下問,到要吃晚飯的時候,祝纓道:“好了,回去吃飯吧,明天再說。不急在這一時?!?/br> 蘇鳴鸞道:“好!我回去寫,明天再向阿叔交功課!” 她又盤算著,回去寫出來之后要將奇霞語的歌譜也編上一編,想起來小江是個會唱歌的女子,又躊躇,她現(xiàn)在是個“男子”。她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對祝纓道:“阿叔,那位江娘子可以借我?guī)滋靻???/br> “干嘛?” “幫我編曲子?!?/br> “嘖嘖。你自己問她去。” “哎喲,不是‘男女大妨’嗎?” 祝纓道:“行,我給你說去?!?/br> “謝阿叔!” ………… 蘇鳴鸞用力記錄她這一族的史詩,祝纓也沒閑著,邸報(bào)看了又看,熟人們的消息依舊沒有。不太對勁,因?yàn)樾乓矝]收到。 她將那塊板子仔細(xì)包好,又寫了幾封信,召來小吳和曹昌:“今年往京中送年禮該啟程了,小吳之前跟老侯走過,今年就派你們倆去,老侯看家。你們兩個也可以回家探望父母親人?!?/br> 兩千七百里,如果押著車的話,走一個多月兩個月實(shí)屬正常,到京城的時候差不多得十二月了。再留在京里打聽一點(diǎn)消息,幫祝纓辦點(diǎn)事也就到新年了。 祝纓特意將木板子指定是給劉松年的,這事兒真得謝謝他,否則一個偏遠(yuǎn)地方的農(nóng)夫,他連寫白字的機(jī)會也是沒有的。 最后又隨信附上了蘇鳴鸞與趙蘇寫的文章,蘇鳴鸞那個改了幾稿都不太滿意。最后祝纓拍板:“沒事兒,你們又沒有文字,傳唱的時候傳出不同的詞兒才是正常的。這個發(fā)出去,你接著編。” 趙蘇的文章祝纓總覺得少了一點(diǎn)味兒,請劉松年給看看:知道寫得不好,您給改改,您肯改就是一種指點(diǎn)了。 將所有東西打包,讓吳、曹二人擇日動身。 第158章 御史 自從祝纓決定讓他今年押運(yùn)年禮兼送信件回京之后,曹昌就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夜里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 他與小吳、侯五跟在祝纓身邊待遇都還不錯,各有自己的一間屋子,屋內(nèi)亦有床鋪、箱籠之類。他點(diǎn)亮了燈,連夜清點(diǎn)自己積攢下來的財(cái)物。 祝纓自己不刮地方,但她會經(jīng)營,對待仆人也不吝嗇。稍稍大方一點(diǎn)往下撒撒錢,對她不算什么大數(shù)目,對曹昌而言就是難得的一筆私房了。數(shù)了半夜的錢,曹昌才算數(shù)明白了,琢磨著捎回了京城交給父母,自家也可置辦一點(diǎn)家產(chǎn)。 他有點(diǎn)遺憾,之前小吳跟在祝纓身邊鞍前馬后,陪同在州城買了一些珍珠之類。彼時他沒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真該也央求著跟隨去買一點(diǎn)的。小吳回來說,州城的珍寶比在京城便宜太多了! 此時再想要買也是來不及了,祝纓一年也不去州城幾次,下一次得到十二月下旬了,那會兒曹昌已經(jīng)和小吳押送禮物到京城了! 曹昌又后悔了半宿,一整宿都沒睡好,第二天頂著兩只黑眼圈出現(xiàn)在祝纓面前。 小吳中間回過一次京,今天只興奮了半宿,睡了半宿的他依舊機(jī)靈得緊,襯得曹昌越發(fā)的木。祝纓對這二人卻有不同的安排。 她先叮囑小吳:“到了安頓下來,先去投遞這幾封書信,將禮物一并轉(zhuǎn)達(dá)。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br> 小吳將胸脯一挺:“大人只管吩咐,都包在小人身上!” 祝纓讓他往王云鶴等人處投書、送禮物,一份一份都是打包好的。最后一份給劉松年的包袱尤其的大,囑咐他:“一定要將劉先生的回信帶回來。” “是?!毙强催@一份一份的禮物,其中好些珍貴的都是他陪同買的呢!又想陳丞相這樣已休致的也沒少一份兒,祝大人真是個周到的人! 祝纓最后說:“最后一件事,你回家去的時候留意一下,大理寺里近來有什么變故。” 小吳直接拍了胸脯,道:“大人要說旁的事兒,或許還有辦不到的,大理寺的消息,嘿嘿?!彼?、他jiejie姐夫都在大理寺,哪能打聽不到呢? 祝纓道:“你在大姐那里還存了一包東西可別忘了。去拿吧?!?/br> “哎!” 小吳有點(diǎn)遺憾,因?yàn)樽@t讓他去送的這些禮物里,唯獨(dú)沒有一個人的——鄭熹。鄭大人才是對祝大人最不一般的人吶!沒有鄭侯府上的栽培,祝大人也不能有今天。可惜…… 可惜曹昌與鄭侯府上更有淵源,這一份的活兒肯定得是曹昌的。小吳向花姐討了先前自買的珠寶,猶豫著要不要路上使點(diǎn)小手段,看看曹昌領(lǐng)的是個什么樣的差使。 曹昌壓根就不知道小吳還有這個想法,他飄乎乎地,祝纓本想吩咐他事兒的,看他這個樣子就沒有馬上提。等中午曹昌瞇完了個午覺終于有點(diǎn)精神了,祝纓才吩咐了他押運(yùn)東西往鄭府送。曹昌的活計(jì)里,還有往金良等熟人處走動的任務(wù)。 祝纓沒有特別囑咐曹昌要去打探什么消息,這孩子不是干這個的料。只要把他往鄭府一扔,讓他跟甘澤表兄弟見了面,事兒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