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霄城外，某個村落里的一間小房子。

    “五年不見了，科恩，還有親愛的米蘭達，塔里把你們派來了么?！被璋档姆块g里，木頭床上的短發(fā)女孩，克羅艾?！み~爾克朝著他們露出一個復雜卻平和的微笑：“現(xiàn)在見到你們，真是最好的安慰。”

    “謝謝你，卡斯蘭叔叔?！倍贪l(fā)女孩面無表情地向著一邊的卡斯蘭道謝。

    米蘭達緊緊地皺起眉頭。

    縱然粗心如科恩也不禁注意到，他們過去的同期，北地女孩克羅艾希的變化極大。

    相比五年前在終結(jié)之塔離別時，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克羅艾?！み~爾克，她不僅消瘦了許多，更灰暗了許多，曾經(jīng)像印章一樣鐫刻在圓臉上的堅毅，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苦澀和失落。

    科恩的目光轉(zhuǎn)移到她的手上，呼吸頓時一窒。

    這個在塔里時臉色堅毅，訓練刻苦，平素從不輕言放棄的女孩……

    她執(zhí)劍的右手……

    正被繃帶包得嚴嚴實實。

    “克羅艾?！笨贫鹘吡Π涯抗鈴乃挠沂稚弦崎_，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心地、緩慢地開口道：“你還……還好嗎？”

    還好嗎？

    話剛一出口，科恩就有種想抽自己巴掌的沖動。

    克羅艾希緩緩看向他，眼神毫無波瀾。

    “還好，”女孩空洞的眼神讓科恩的內(nèi)心一陣疼痛：“只是右手……不能再碰武器了而已?！?/br>
    沉默。

    科恩尷尬地不知如何接話：該死，這時候要是拉斐爾在這里就好了，安慰人一向是那白衣小子的強項。

    果不其然，米蘭達走上前來，留給科恩一個白眼。

    然后，像過去無數(shù)次一樣，她不動聲色地狠狠跺了表情無辜的科恩一腳。

    “嘶——”

    就在科恩疼得齜牙咧嘴的時候，米蘭達坐上克羅艾希的床沿，她表情不變，果斷地開口：“誰干的？”

    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是蒼白的——米蘭達暗暗想道：不如直入主題，讓她不再去想那些無謂的事情。

    一邊的卡斯蘭咳嗽了一聲。

    面對克羅艾希，前白刃衛(wèi)隊的老首領沒有太多的表示。

    這樣的情形，他已經(jīng)在太多的退役士兵身上見到過。

    卡斯蘭在心底沉沉地嘆息。

    而他們——那些士兵們永遠也不知道，其實受傷退役，是多么的幸運。

    克羅艾希回過神來，難看地笑笑。

    “我想你們都應該知道一些前因后果，”克羅艾希的語氣平緩過來了，聽著不像一位剛剛失去用劍希望的劍手：“一個叫哈代的軍官潛伏在黑沙領的軍隊里，差點用魔能槍在要塞下刺殺了你們的王子。”

    科恩點點頭。

    “我在斷龍要塞上看到了那一幕，但看得并不清楚，我以為那只是示威的試射?！泵滋m達默默地回答。

    “對了，米蘭達，你現(xiàn)在是星辰王國，是要塞之花手下的得力干將，是么？”克羅艾希對著曾經(jīng)的同期笑了起來，隨即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臉色黯淡下來，吐出幾個字：

    “恭喜你。”

    米蘭達表情平淡，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伸出手，握緊克羅艾希的左手。

    感受到米蘭達手上的溫度，克羅艾希微微一顫。

    “那個……?。　?/br>
    在一旁抓耳撓腮科恩正要開口，卻被米蘭達面無表情地一肘子，把他滿肚子的話都撞了回去。

    一臉悲憤的科恩繼續(xù)無聲齜牙，同時用眼神向米蘭達持續(xù)抗議著。

    非要這樣么？

    克羅艾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幕讓她想起以往在終結(jié)之塔中的情景。

    一旁抱著手臂的卡斯蘭贊許地看著米蘭達——真是細心而體貼的女孩，不知不覺間就把克羅艾希的心情提升了起來。

    亞倫德家的姑娘啊，就是臉色太冰了些，能多笑笑就更好了。

    “按照大公的指示，我們追查到了那個哈代軍官的軍火接頭人，”克羅艾希保持著好不容易升起的微笑，繼續(xù)道：“他們把哈代從軍隊中汰換下來、本該銷毀的魔能槍零部件，賣到南方和西方去。哈代借此換取更多的資金，然后再把這些資金用回在部隊訓練和人情往來上?！?/br>
    “再過幾年，也許大公閣下的魔能槍小隊就在那些人的掌控中了，幸好我們發(fā)現(xiàn)得早，截住了他地下軍火交易的接頭人?！?/br>
    “那個軍官……你們查到了他的什么信息？”米蘭達柔聲道。

    “并不多?！笨肆_艾希淡淡地道：

    “哈代來自更北邊的一個小村落，那是戒守城萊科大公的領地。他是十一、二年前，埃克斯特和星辰之間戰(zhàn)爭的親歷者，在慘烈的斷龍要塞攻防戰(zhàn)中幸存下來，在魔能槍的轟擊下失去了一只手和半邊臉。”

    米蘭達臉色一白。

    又是十二年前的戰(zhàn)爭。

    科恩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避開米蘭達的徒手攻擊范圍，緩緩地問道：“?？怂固赝鯂狈絻晌淮蠊坏慕涫爻谴蠊?？萊科家族？所以萊科大公就是曾經(jīng)密謀，要借助魔能槍，謀害星辰王子的幕后人？”

    克羅艾希搖搖頭：“沒有這么簡單，哈代在戰(zhàn)后來到了黑沙領，一直居住至今，沒有再與任何跟戒守城有關(guān)的人接觸——所以不能確定是他。”

    “但有一點讓我們非常懷疑?！?/br>
    “我們審訊了哈代的軍火接頭人，發(fā)現(xiàn)哈代偶然提起過一次，他有個女兒叫露西?！?/br>
    科恩眼前一亮：“你們找到他的女兒了？她有問題？”

    “不僅僅是有問題?！笨肆_艾希抿緊嘴唇，搖了搖頭：

    “而是根本就沒有這個人?！?/br>
    “沒有……這個人？”科恩疑惑道。

    “哈代四十多年來一直獨身，這是我們從他的鄰居那里確認的——他根本連妻子或情人都沒有，毋論兒女。”克羅艾希幽幽地道。

    “我們順著露西這個名字追查下去……發(fā)現(xiàn)他不止對一個人提過露西這個名字?！?/br>
    “從黑沙領的軍火黑市，到威蘭領的運輸隊，當線索追到龍霄城的時候，我們遇到了攔截，”短發(fā)女孩抬起頭，臉色嚇人：“一批陌生的劍手出現(xiàn)了?！?/br>
    米蘭達眉頭皺起：“災禍之劍？”

    克羅艾希低下眼瞼，點點頭。

    “他們是怎么樣的，有幾個人？”科恩表情一動，他不顧米蘭達不滿的表情，搶上一步著急地問道：“用的是什么樣的終結(jié)之力？怎么辨認出他們是災禍之劍的？”

    靜靜聽著的卡斯蘭皺起眉頭。

    “他們?nèi)撕芏?，蒙頭覆臉，加上是黑夜，所以看不清身形和長相。但他們的終結(jié)之力……就像夏蒂爾老師所描述的那樣，”克羅艾希淡淡地道：“冷漠，暴戾，終結(jié)之力洶涌澎湃，從無止息?！?/br>
    “我是唯一逃回來的人?！?/br>
    科恩愣住了。

    但他隨即反應過來：“還有更多的情報嗎？他們什么時候在哪里出現(xiàn)？比如他們是怎么出劍……”

    “他們出現(xiàn)的具體情報，我都告訴卡斯蘭大叔了，”可是克羅艾希只是咬著牙齒，眼神苦澀地搖搖頭：“去完成你們的任務吧，無論是為了終結(jié)塔，還是為了你們的星辰王子?！?/br>
    科恩還想再問，但是米蘭達拉住他的手臂，搖了搖頭。

    “我累了。”克羅艾希緩緩道，慢慢地翻過身，把臉面向墻：“想休息一會兒?！?/br>
    科恩和米蘭達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看看克羅艾希，最終在卡斯蘭的目光下，道別離開。

    “科恩?！?/br>
    離開之前，克羅艾希突然叫住了星辰的警戒官。

    科恩愕然地回頭。

    只見她轉(zhuǎn)過頭，抬起眼眸，眼里是說不清的復雜表情：“你……”

    “小心點。”

    科恩愣了一下，隨即被卡斯蘭一把拉出房間。

    “你們見到她的樣子了……說實話，以我的觀察，我并不認為她真的傷得無法再用劍了，而是她心底里的障礙，阻止她繼續(xù)用劍?！笨ㄋ固m淡淡道。

    “什么意思？心底里的障礙？”米蘭達皺眉問道。

    “克羅艾希是我在白刃衛(wèi)隊里老部下的女兒，”跟著兩個年輕人走到屋外，卡斯蘭看著遠方的龍霄城，搖搖頭：“你們在終結(jié)塔里認識的她，那就應該知道她心氣很高——我猜也是由于你們星辰人的灌輸……”

    “嘿！”科恩抗議道：“什么叫‘我們星辰人’的灌輸？克羅艾希一直都是……”

    卡斯蘭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道：

    “她從小要強，總想成為像‘雨中之心’洛蘭那樣的傳奇女騎士?！?/br>
    “‘雨中之心’洛蘭，聽聞是邵大師和您的同期？”科恩好奇地問：“東陸翰布爾繼承戰(zhàn)爭中的那位領旗者傭兵？”

    “嗯，”卡斯蘭像是被勾起了往事一樣，在回憶中停頓了一下，然后展顏笑道：“總有些女人，是你一輩子都不敢惹的?！?/br>
    隨即，撼地的卡斯蘭老頭嘆出一口氣：“經(jīng)歷過終結(jié)塔的訓練后，克羅艾希更是雄心勃勃，回來時甚至自薦去白刃衛(wèi)隊的考核，想要加入白刃衛(wèi)隊………”

    米蘭達抬起頭，目光灼灼：“但她沒能成功？”

    卡斯蘭挑了挑眉：“白刃衛(wèi)隊拒絕了她——這給她很大的打擊?！?/br>
    米蘭達露出疑惑：“打擊？據(jù)我所知，白刃衛(wèi)隊的選拔標準很高……”

    “打擊她的不是被拒絕這件事，”卡斯蘭打斷她，轉(zhuǎn)過頭：“而是她被拒絕的理由?！?/br>
    “被拒絕的理由？”米蘭達定定地看著他。

    “是什么？”

    卡斯蘭吸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我知道?！本驮诿滋m達要出聲的時候，回答的卻是一邊的科恩。

    只見警戒官嘆了一口氣：“因為她是女人，對么？”

    卡斯蘭似有深意地看了米蘭達一眼，點點頭：“不錯?！?/br>
    “因為她是女人?！?/br>
    米蘭達不自覺地咬緊了牙根。

    “雖然很多人都說，我們北地人很彪悍，兇起來的時候，連女人小孩都能拿起武器，”卡斯蘭嗤笑一聲：“但據(jù)我婆娘所說，大多北地人還是認為，領地、政治、打仗、貴族繼承，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就該好好在家等著丈夫歸來?！?/br>
    “就這樣，克羅艾希帶著她的劍，輾轉(zhuǎn)各個領主，卻到處碰壁——一個經(jīng)歷過完整終結(jié)之塔訓練的女人，一個超階劍士，卻沒法在哪怕一個伯爵那里獲得職位……”

    “有幾個子爵和男爵倒是肯收留她，條件是期滿之后嫁給他們……毫無疑問，都是為了她父親在白刃衛(wèi)隊里的緣故。”

    米蘭達輕輕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相比起自己在星辰的順風順水，父親的照顧，索尼婭的看護……這就是克羅艾希在北地所面臨的一切，在埃克斯特的遭遇么？

    “聽她父親說……克羅艾希甚至考慮過要去西南，去荊棘地或龍吻盆地，乃至大荒漠，成為一個傭兵?！?/br>
    “但最后她到了黑沙領，借著父親的名字，去我那個不成器的侄子那里，一個叫坎比達的子爵手下，在他的領地里面混了個職務?！笨ㄋ固m嘆息道：

    “我懷疑這是查曼·倫巴用來拉攏我的手段之一，但是看著克羅艾希那個樣子……”

    “加上這次……”

    卡斯蘭搖搖頭。

    “所以你知道為什么了吧，亞倫德的小姑娘，”老頭抬起目光看著米蘭達：“像你這樣的打扮，說實話，在北地實在是太扎眼了?！?/br>
    米蘭達一聲不吭，只是緊緊盯著遠處的龍霄城。

    “我在西部前線的時候，因為偶爾有士兵短缺，所以那里也有一些女性士兵?！笨贫骶従忛_口：

    “因為活不下去等各種原因入伍，從敢死隊到服役都有，大多數(shù)都是從西南諸國來的女傭兵，但她們……往往不受歡迎，”科恩眼神閃爍地道：

    “天生小于男子的力氣和負重，對上半身甲胄式樣的特殊要求，處于絕對劣勢的身高——這在面對獸人時往往很致命，因為你必須躍起來才能攻擊到它們的要害?！?/br>
    “當然還有每月一次的……你知道?！?/br>
    “她們在軍營里地位很差，有時候，往往要靠……”科恩低著頭，眉間緊蹙：“……來取悅長官和同僚。”

    “而她們一旦落到敵人，尤其是荒骨人手里……下場往往比男人要慘得多?！?/br>
    “所以哪怕是我，在突擊隊要選擇士兵的時候，也往往避開女兵?！?/br>
    米蘭達依舊沒有說話。

    “我猜這差不多也是白刃衛(wèi)隊的考量，”卡斯蘭嘆了一口氣：“在終結(jié)之塔里學劍是一回事，但……女性天生不適合戰(zhàn)場?！?/br>
    “借口?！?/br>
    米蘭達猛地抬起頭，冷哼道：“你們——男人們都只看見女兵在戰(zhàn)場上的劣勢，故意忽略她們的優(yōu)勢?！?/br>
    “優(yōu)勢？”卡斯蘭皺起眉頭。

    科恩無奈地揚起眉毛，在米蘭達看不見的角度，向著卡斯蘭攤攤手。

    “比男性更少的消耗，遠超男性的耐力，超乎想象的柔韌與靈活，精細而敏銳的觀察力，臨危不亂的冷靜，這些都是女性的優(yōu)勢，”米蘭達不忿地道：“就算是比力量和身高——拿王國之怒本人而言，我親眼見證，他的身高和力量都比不上索尼婭閣下！何況我們還有終結(jié)之力！”

    “而我也是女人，”米蘭達冷冷地道：“在終結(jié)之塔里，我比你們，比你，比拉斐爾，比米薩敦，比同期的你們每一個，都要強?！?/br>
    “更別提，還有三十年前‘雨中之心’洛蘭騎士那樣的女武神傳奇！”

    科恩尷尬地咳嗽了幾聲。

    “剛剛大叔也說了，戰(zhàn)場是另一回事……而且你不能拿某些特殊的人來比較，”警戒官無奈地攤攤手：“‘雨中之心’是特例中的特例。索尼婭勛爵大人也是星湖公爵手下的傳奇人物。而米蘭達你是亞倫德家的女兒，生來就被當做戰(zhàn)士、領主和指揮官訓練……”

    科恩剛說完這句話，米蘭達殺人的目光就直射過來，把他戳了個透心涼。

    也把他下半句話截斷在喉嚨里。

    “我想，西荒和北地都比較特殊，”卡斯蘭哼笑一聲：“西荒是常年兵荒馬亂的前線，而北地人對女性的看法古已有之……”

    “我也是北地人！”米蘭達寒著臉反駁道。

    老頭卡斯蘭帶著他們走向馬廄，兩位看著像是士兵模樣的人向他鞠躬行禮。

    “你是星辰的北地人，還是個亞倫德，你們甚至允許女性繼承，就我記得，你們幾百年前甚至還出過一位女王?！?/br>
    “而北地，”卡斯蘭嘆息道：“距離接受一位女騎士，女領主，甚至女王……”

    “還遠得很呢?！?/br>
    不，哪怕在星辰，女性的領主依然為人所輕視——米蘭達在心底默默地道：幾百年前，星辰的那位女王，下場也不怎么好。

    “會有那么一天的，”米蘭達抬起頭，眼神堅定：“那一天，女戰(zhàn)士，女劍士，女領主，甚至女王都不會再是少數(shù)，我們會向世界證明，男人可以做到的?！?/br>
    “女人也一樣可以?！?/br>
    卡斯蘭聳聳肩，走進馬廄。

    科恩吐吐舌頭，想起他家里那兩個惡魔般的meimei，無奈地嘆氣。

    米蘭達啊……拉斐爾怎么會喜歡她呢。

    但一想到拉斐爾，想起他目前的職務以及他身上的終結(jié)之力，科恩的心情就又是一陣沉重。

    “黑沙領的軍隊為了護送王子，正在龍霄城附近的村落里停駐，他們會把克羅艾希帶回去的。”卡斯蘭牽過兩匹馬，看著兩位年輕的貴族劍士：“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br>
    “你不去？”科恩揚起眉毛。

    “我的出現(xiàn)不是個好主意，”卡斯蘭臉色黯淡下來：“會驚動太多人?！?/br>
    “幸好，我在龍霄城里還認識一些人手，有些舊識，他們可以為你們提供情報，但是說到具體的調(diào)查和打探，把災禍之劍從終結(jié)之劍里辨認出來，”卡斯蘭把馬韁交到兩人手里：“沒有人比你們，比終結(jié)之塔這一屆的種子更內(nèi)行，無論是貴族天生的洞察力，適應戰(zhàn)場的超階戰(zhàn)力，還是對災禍之劍的感應?！?/br>
    “在龍霄城里認識一些人手？”科恩露出懷疑的表情：“大叔你不是在黑沙領開了二十年的酒館了么？”

    “啊，這個啊，”卡斯蘭尷尬地摸摸白發(fā)：“當初好歹在龍霄城住了好多年嘛?！?/br>
    “二十年后的人手還能用？”科恩皺起眉毛。

    “一直在維持聯(lián)系嘛……”卡斯蘭左顧右盼，然后嘿嘿一笑：“而且一直以來，很多白刃衛(wèi)隊的老部下，在退役之后都留在了龍霄城，他們討生活的時候，我?guī)瓦^一些忙……”

    “討生活？幫忙？”科恩的疑惑加重。

    “那個，有些退役士兵不太好混的時候，我就居中給他們牽一些線……找些活干，”卡斯蘭不自然地咳嗽一聲：“你知道，總有些活需要會戰(zhàn)斗的人去干……”

    “你直接說介紹他們混黑幫就好了，”米蘭達一臉鄙視的神情：“這樣易于我們理解。”

    卡斯蘭大聲地咳嗽起來，蓋過米蘭達的話：“那個最近十幾年，你們星辰的黑幫，什么兄弟會的鬧得很兇，甚至把生意都做到這邊來了。有些老朋友總是缺人手，要我介紹給他們，所以……”

    “什么？”科恩瞪圓眼睛：“搞了半天，大叔你——居然是龍霄城的黑幫接頭人和介紹人？”

    卡斯蘭的咳嗽聲越來越大，在兩個年輕人的懷疑眼神下，他大義凜然地抬起頭，拍拍兩人的肩膀：“總之，無論終結(jié)之塔的任務，還是給克羅艾希一個交待，或者你們星辰王子遇刺的真相，就交給你們了！”

    米蘭達和科恩，一個露出鄙視的眼神，一個則嘖嘖搖頭。

    “記著，你們的任務只是調(diào)查，而不是為了一個尚未證實的消息送命，”臨行前，卡斯蘭嚴肅起來：“但你們都有與災禍之劍接觸，甚至從他們手中活下來的能力。”

    “只要不碰見極境的劍手……我相信你們的實力。”

    兩人對視一眼，認真地點點頭。

    “我的人會幫助你們……但是如果把事情鬧大了，記得隱藏好自己……雖然你們的王子正出使?？怂固?，兩國之間的緊張，很大程度上被他的到來減低了，但星辰人，尤其是星辰貴族的眷屬，在這里貿(mào)然暴露身份總歸不是好事?！?/br>
    “另外，你們需要在意和擔心的，也不僅僅是明面上的劍那么簡單，”卡斯蘭瞇起眼睛：“災禍之劍很可能在與一位?？怂固氐念I主——比如某位大公合作，無論如何，特意聯(lián)合領主，還做出刺殺星辰王子這樣的事情，他們的目的恐怕不簡單?！?/br>
    “我知道了，”科恩吸入一口氣，翻身上馬：“我們會找出他們的底細和真相，無論是謀刺王子，還是意圖對終結(jié)之塔不利?！?/br>
    米蘭達沒有多話，輕輕頷首后，直接策馬離去。

    科恩緊隨其后。

    卡斯蘭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又看看遠處的龍霄城，眼里掠過一絲緬懷。

    自己當年，也是從這里踏入龍霄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