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女！”井道人好不容易召回鎮(zhèn)魔仙印，只見光澤黯滅黑絲斑駁，仙印的元氣與威力轉(zhuǎn)瞬折損過半，不由又痛又怒。什么道家的謙退淡泊全都拋到九霄云外，他手指晴兒咬牙切齒地道：“你竟毀我法寶，今日若不能除妖祛邪，我誓不為人！”

    晴兒見井道人痛心疾首的模樣不覺好笑，又聽他口口聲聲叫自己為小妖女，當(dāng)下秀眉微揚(yáng)口中輕斥道：“草包道人，你且看自己哪有半分人樣？！”閻浮魔鞭從袖中探出，毫不客氣噬向井道人。

    楚天已經(jīng)猜到，晴兒的衣袖里多半藏有一件空間法寶用以儲藏物品，就像元辰寶珠那樣內(nèi)里虛空廣大。不過元辰寶珠只能吸納精氣魂魄，而晴兒衣袖里的那件法寶則是無所不包無所不收。

    那邊井道人見魔鞭來勢兇猛不敢懈怠，橫劍斜挑已使出拿手的“觀日劍法”。

    猛見晴兒玉腕一抖，閻浮魔鞭在空中驟然轉(zhuǎn)變方向，速度遽增飛襲柳道人。

    柳道人沒有料到晴兒又突然找上了自己，待要拔劍已經(jīng)遲了，只得極力后仰閃躲。

    朱雀真人見愛徒遇險，凝氣屈指彈出一束罡風(fēng)。

    “啵！”罡風(fēng)霎那間收縮成丸，四周精氣風(fēng)云聚會凝動成一簇櫻桃大小的青色光團(tuán)，擊打在閻浮魔鞭之上。

    閻浮魔鞭如遭電擊高高彈起，晴兒的俏臉上金氣一閃，嬌軀晃了兩晃。

    就在朱雀真人出手一剎，楚天動若脫兔仗劍而起，蒼云元辰大開大闔猛劈柳道人。

    柳道人的身形尚未抬起，就看到劍光滔滔如同雪崩般碾壓過來。她的全身籠罩在蒼云元辰壯懷激烈的劍勢之中無所遁藏。

    “不好！”星道人、翼道人飛身救援，兩柄仙劍齊齊斬截楚天。

    誰知楚天虛晃一槍，蒼云元辰劍轉(zhuǎn)向橫掃，一式“睥睨六合”飛切翼道人腰際。

    翼道人正全力以赴救助柳道人，哪知道會引火燒身。他的招式已出，來不及回劍自保，只好倉促趨避。

    “唰！”劍鋒掠出，翼道人腰間的束帶崩裂，濺出一溜殷紅血珠。

    “小鬼！”柳道人惱羞成怒，不等緩過氣來抬身縱劍疾刺楚天。

    晴兒嬌軀微晃掠入戰(zhàn)團(tuán)，揮鞭飛掃柳道人的后腦。

    朱雀真人見混戰(zhàn)驟起，揚(yáng)聲念動陣訣道：“斗轉(zhuǎn)星移，銀河橫空！”

    眾道士聞聽師尊喝令，身形如走馬燈般換位游動，轉(zhuǎn)眼間展開陣型，如一道匹練席卷向楚天和晴兒。

    不料楚天和晴兒心存默契，一劍一鞭縱橫開闔緊鎖柳道人，雪影朱光如山如海將她層層疊疊圍困其中。

    柳道人左支右絀，被逼得在劍陣內(nèi)四處游走狼狽不堪。

    一眾同門投鼠忌器，急忙改弦易轍變換陣型，唯恐稍有不慎誤傷柳道人。

    頓時劍陣內(nèi)人仰馬翻，前頭是柳道人且戰(zhàn)且逃，后面是楚天和晴兒窮追猛打，而朱雀真人和六大弟子不停移位疲于應(yīng)對。與其說是被楚天和晴兒擾亂了陣型，還不如說是教柳道人在奔走之中沖得七零八亂。

    朱雀真人立時看出癥結(jié)所在，暗叫一聲：“好狡猾的兩個小鬼！”

    需知天下任何一種劍陣都有一定之規(guī)，絕非擺陣的人越多越好。譬如朱雀劍陣，按照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排列，即不能多一個也不可少一人。

    如今柳道人身陷陣中，等若憑空多出了一人，陣勢運轉(zhuǎn)頓顯凝滯。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柳道人浸yin朱雀劍陣二十余年，舉手投足自然而然與其素日演練時的步法陣位相合，反倒搶了其他人本該占據(jù)的位置。

    她一會兒奔井返柳，一會兒切張倒翼，忙得不亦樂乎。眾道士見她奔來，只能收劍閃身退避三舍。如此一來，整座朱雀劍陣已是大亂特亂。

    想明白了這點朱雀真人使出水窮云起袖卷住柳道人后腰，低喝道：“去！”大袖一拂將她拋送到陣外。

    眾弟子頓時如釋重負(fù)，重新尋回陣法節(jié)奏，楚天和晴兒的壓力驟增。

    “嘩——”一場豪雨滂沱落下，雨珠如豆水汽朦朧，天地間景物朦朧煙霧跌宕。

    所有人的視線都大受影響，在激戰(zhàn)中全屏靈臺映照與敵短兵相接。

    事實上僅憑朱雀真人一己之力，楚天和晴兒就不是對手。但一來他身負(fù)劍傷，不敢過分發(fā)力；二來時刻忌憚幽鰲山發(fā)動突襲又或攜著林隱雪逃之夭夭，故而始終有所保留未盡全力。

    即使這樣楚天和晴兒也很難討到便宜，兩人身不由己地向內(nèi)收緊，四周空間越來越小，短短幾個照面便險象環(huán)生。

    朱雀真人見狀叫道：“鰲山兄，你若再不現(xiàn)身，我便先殺了這兩個小鬼！”

    陣外的柳道人對楚天和晴兒恨之入骨，揚(yáng)聲高叫道：“師傅，殺了他們！當(dāng)心養(yǎng)虎為患，尤其是那臭丫頭心狠手辣他日必成禍害，絕不能手下留情！”

    話音未落楚天一記長嘯，蒼云元辰劍脫手飛出，如奔雷橫空隆隆咆哮，穿越過劍光掌影卷裹起一束渾圓水線直射柳道人。

    柳道人身在陣外正自指手畫腳，哪里想得到楚天居然敢于在生死搏殺之際飛擲魔劍，要取自己的項上人頭？

    她倉促招架，手中仙劍“?！钡孛涂?。蒼云元辰劍如怒龍騰夭，劍鋒微微一沉未能斬中柳道人的咽喉。

    “噗！”漫天血花怒放，柳道人一聲尖叫右臂被蒼云元辰無堅不摧的劍鋒應(yīng)聲削斷，整個人重重拋跌在泥濘里昏死過去。

    可憐以她的道心境界，原本比楚天還高出一籌。若是單打獨斗即使蒼云元辰劍神威蓋世，三五十個回合內(nèi)也決不至于落敗。

    然而先前在晴兒和楚天的輪番突擊之下，她一傷再傷、一敗再敗，左腿傷尚在其次，更為要緊的是銳氣大挫道心蒙塵，此番終于在蒼云元辰劍下吃了大虧。

    “孽障！”朱雀真人最是疼愛身為關(guān)門弟子的柳道人，見此情景終究禁不住怒動無名，“小小年紀(jì)下手便這般狠毒，將來還了得？今日我要為天下蒼生除魔衛(wèi)道！”

    第六十六章 破陣（下）

    其他六大弟子人同此心，七柄仙劍光華沖霄蕩散雨幕，幾乎要將楚天絞碎成粉！

    楚天此刻已是赤手空拳，見七劍一起攻來，當(dāng)即使出一式“千瘡百孔”拳勁吞吐夜戰(zhàn)八方。

    “臭牛鼻子，滿口的假仁假義假道德，看看自己，其實你們才是真正的卑鄙齷齪下流無恥！”晴兒見楚天為了給自己出氣，不顧戰(zhàn)局危險施展天外飛仙重創(chuàng)柳道人，當(dāng)真是心花怒放，眼看眾道士趁他魔劍離手群起而攻之，眸中寒光四射揮臂揚(yáng)鞭。

    “嗚——”閻浮魔鞭驟然飛旋急轉(zhuǎn)，化作一道沖天而起的朱紅云柱，一圈圈一重重光影幻動層出不窮，將楚天和晴兒的身形圍繞在中央。

    “砰砰啪啪！”朱雀六宿的仙劍撞擊在鞭影拳風(fēng)上竟一一彈回，不能越雷池半步。

    朱雀真人冷喝道：“摩天云柱鞭何足掛齒，給我破！”斬紅塵凝煉成束灌注八成功力，劍芒如熾掩映蒼穹直插鞭影。

    “啵！”氣勁爆響，斬紅塵刺入云柱，劍身劇烈顫動發(fā)出一道道強(qiáng)橫的氣芒，如同成千上百的鋼針釘入鞭影，閻浮魔鞭的運轉(zhuǎn)頓顯凝滯。

    “咄！”朱雀真人吐氣揚(yáng)聲，屈指再次激射出一道“彈指青丸”，穿透鞭影縫隙直打晴兒眉心。

    “大日如來！”楚天振臂出拳，十八道拳勁倏然轟出，匯聚成排山倒海之力與彈指青丸狠狠撞擊在一起。

    “砰！”青丸迸裂，拳風(fēng)飆散。

    楚天和晴兒齊時騰身而起，一如黃鶴沖天一如雨燕回旋，兩道身影比翼雙飛脫出斬紅塵的劍勢籠罩翱翔于夜幕之上。

    楚天抬手?jǐn)z過旋轉(zhuǎn)飛回的蒼云元辰劍，頭上光霧乍開三花聚頂，丹田烘爐燃燒五氣朝元。將心神與天地交接，把自己化作大自然里的一縷風(fēng)，一滴雨，一片云，自由自在無所羈束。

    “唿——”靈臺之上霞光萬丈，顯現(xiàn)出蓮花圣座的虛影。

    他的丹田之中真元霍霍燃燒釋放出驚天動地的能量，撕開虛空召喚萬靈。

    雨幕之后，一陣浮光掠影閃現(xiàn)出楚天的四道鏡像，與他的真身并肩佇立，五柄蒼云元辰劍遙指天空，雪亮的光芒仿佛要將這無邊無際的黑夜刺破！

    “有誰想除魔衛(wèi)道的？盡管來！”

    楚天心中此刻對朱雀八道只剩下鄙夷之情。自出道以來，他對行事卑劣的小人，如陰嚴(yán)道、玄天空之流便不曾手下留情過，但他更痛恨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管他是魔還是道，道魔自在人心。

    心中有道，魔便是道。心中無道，道已成魔。

    何必拘泥，何須惆悵，萬里無云天一樣。

    “真我如一？！”朱雀真人目光一掃，引動劍陣率先攻向楚天。

    “天地輪回，萬物返空！”

    楚天縱聲一嘯，四道鏡像與晴兒步踏風(fēng)云幻動身形，各據(jù)一角結(jié)成陣勢，宛若雪花六瓣在雨幕中飛旋急轉(zhuǎn)，一道道蒼云元辰的劍芒、一束束閻浮魔鞭光影交相輝映如山岳傾倒大海決堤，滾滾壓向朱雀真人。

    “鏗！”斬紅塵劈入劍光鞭影中，便似一顆石子墜入了湍急的渦流里。四面八方涌來的氣勁有正有逆，有橫有豎，有拉拽有外推……絞得仙劍不停哀鳴，似一條垂死掙扎的赤莽顫抖躍動不能自已。

    朱雀真人身不由己順著陣勢飛轉(zhuǎn)的方向踉蹌移位，只覺得整條右臂要被絞斷了一般。他暗叫聲“不好”，丹田提氣施展水窮云起袖猛拍過去。

    “啵啵?！彼拇笮漕D時裂成數(shù)十片化作滿天紅蝶亂舞，露出一條光溜溜的左臂，肌膚晶瑩潤澤倒也養(yǎng)身有方駐顏有術(shù)。

    蒼云元辰劍和閻浮魔鞭也是微微一震，朱雀真人運劍猛拔，斬紅塵趁勢脫出，身軀搖擺如風(fēng)中柳葉，斜斜彈飛。

    “師傅！”朱雀六宿同仇敵愾，紛紛縱劍搶攻。

    耳聽“砰、砰、砰、砰、砰、砰”六聲連響，猶如寒鴨赴水六個人又競相彈射而出。有的全身蜷縮，有的身體后仰，各種姿態(tài)不一而足，恰似在比賽看誰飛跌的姿勢更難看，更狼狽。

    尤其是修為稍弱的軫道人和翼道人腰肋見血，顯然受傷不輕。

    “這是——”井道人望著楚天和晴兒駭然叫道：“幽世家的六丁六甲誅仙陣？！”

    “抱元守一，萬魔消退！”朱雀真人調(diào)勻胸口沸騰氣血，疏通右臂經(jīng)脈，調(diào)動弟子重穩(wěn)陣腳。

    朱雀六宿聽到師傅的喝令心神一寧，急忙擺開陣型與楚天、晴兒形成對峙局面。

    “七星聚會！”朱雀真人眼盯六丁六甲陣勢變化，竟尋找不到一絲破綻，索性破釜沉舟向楚天與晴兒恃強(qiáng)硬攻。

    以他六十多年縱橫神陸的經(jīng)驗和眼力，自然知道楚天是以燃燒真元為代價，才能借助真我如一印召喚出四道鏡像。每一刻，楚天體內(nèi)的真元都在急遽消耗，己方七人只需緊守樊籬，等到他油盡燈枯，即可不戰(zhàn)而勝。

    但朱雀真人素來性高氣傲，想著若憑借這種手段擊敗兩個后生晚輩顏面何存？惟有速戰(zhàn)速決將六丁六甲誅仙陣破得干干凈凈，如此或能挽回一點面子。

    “轟隆隆——”山野中雷電交加風(fēng)雨呼號，鳥獸瑟縮草木皆兵。

    雙方以陣對陣在夜空之下舍死忘生地激烈鏖戰(zhàn)，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否還能活著，又有誰能夠看到雨過天晴的絢麗虹彩？

    朱雀真人師徒朝夕相處數(shù)十年，一座劍陣反反復(fù)復(fù)不知在平時和實戰(zhàn)中演練過多少回，無論走位還是配合均已達(dá)到爐火純青七人一體的境界。

    但他們終究比不上楚天和晴兒。

    對于這對少年男女來說，他們血脈相連，同呼吸、共命運！

    從風(fēng)雪飛揚(yáng)的大崖山到繁華如錦的淮陽城，曾經(jīng)無數(shù)日日夜夜的顛沛流離，早已令他們連結(jié)成了同一個人。

    無需cao演，無需言語，任何一個動作，哪怕是細(xì)致入微的一個眼神，彼此的心意盡皆了然。

    誅仙陣勢翻翻滾滾如不可阻擋的天輪運轉(zhuǎn)，順行為陽，逆行為陰，六丁六甲變幻莫測，將這座陣法的奧妙演繹得淋漓盡致。

    “朱雀浴火，劍動蒼穹！”

    隨著一聲號令，朱雀真人師徒體內(nèi)驀然騰起冉冉光霧，竟似楚天一般不惜燃燒真元，施放出終極殺招！

    七柄仙劍激越長鳴齊直蒼穹，激射出一束束璀璨奪目的華麗光輝，如彩虹般跨越天宇在云空中匯聚成一片恢弘壯觀的焰光之海。

    四方云動八面來風(fēng)，精交氣聚天地變色。

    一頭碩大無倫的朱雀從光焰中仿似涅磐重生，顯現(xiàn)出遮蔽半邊云天的身影。

    它通體閃耀著刺目的殷紅色火焰，每一朵焰苗都是由無數(shù)符咒經(jīng)文凝結(jié)而成，充滿不可抗拒的神圣氣息。

    “嗚——”天空中布滿流光溢彩，朱雀長唳振天，猶如一座熊熊燃燒的火山直壓六丁六甲誅仙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