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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之下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高慶轉(zhuǎn)身出艙。

    未料到是上官曦,可是她為何要見陸繹?今夏滿肚子疑惑,忍不住問道:“大人,你不是要見翟蘭葉么?”

    “不急,皆是佳人,多一個又何妨?”

    陸繹側(cè)頭反問她。

    這回答著實有點無恥,今夏嘴角抽了抽,沒話說了。

    船身微微一晃,隔著紗簾,可見一纖細(xì)人影翩然躍上船頭,高慶正引著她進(jìn)來……今日的上官曦與那日在碼頭略略有點不同,藕色羅衫上落了零星雨滴,輕柔飄逸,愈發(fā)顯得纖腰盈盈一握,少了幾j□j為堂主的干練,多了幾分女子的嬌柔。

    今夏一直看著她,盼她與自己有個眼神交流,至少要弄明白她的來意??缮瞎訇貐s從始至終未看過她一眼,連帶楊岳也不看。

    陸繹起身相迎,笑道:“上官堂主,未料到這么快又能見面?!?/br>
    上官曦也客氣地很,拱手道:“微雨游湖,經(jīng)歷大人好雅興?!?/br>
    “揚州是個好地界,煙雨成詩,這若在京城,雨若冰刀,讓人再無閑情逸致?!标懤[往內(nèi)艙讓去。

    內(nèi)艙比起外艙布置得更為雅致,樣樣俱全,小熏籠中的炭是早就點上的,又比外艙要暖和得很。今夏低眉順眼地端著茶盤跟進(jìn)來,給兩人各自斟上,接著又往熏籠里灑了把百合香,不小心灑得有點多,先把她自己熏得打了兩噴嚏。

    陸繹瞧她在眼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耐道:“行了,你出去候著吧,把門拉上?!?/br>
    出去?還把門拉上?原還想聽聽他倆究竟說什么,今夏怔了怔,看了看陸繹,低眉順眼道:“貴客在此,不如奴婢留下來,端茶遞水也方便些?!?/br>
    陸繹微微皺眉,還未說話,便聽上官曦笑道: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br>
    “聽見了,還不出去!”陸繹朝今夏沉聲道。

    今夏沒法,只得退出去。

    “關(guān)門!”里頭又是一聲。

    她輕手輕腳地掩上門,特地留了條小縫,把眼睛湊到縫上,瞧見陸繹雙目眨也不眨地看著這縫,正對上她……

    沒奈何,她老老實實把門關(guān)掩飾了,朝楊岳打了個手勢。楊岳會意,順手從桌上拿了兩個瓷杯,拋給她一個。兩人挨著杯子貼門上,屏息靜氣聽里頭的動靜。

    “你們怎能……”高慶探手就要把他們扯開。

    “噓!”今夏朝他急打噤聲手勢,壓低聲音道,“里頭可是烏安幫的上官堂主,你就不擔(dān)心陸大人的安危?萬一出意外怎么辦?”

    高慶總不能說不擔(dān)心,可他們這種做法又實在有點不合時宜,正自躊躇,那廂兩人早就繼續(xù)貼門上去了。

    這時里頭傳來陸繹的聲音:“高慶,他二人若有越逾之舉,就替我把他們丟入湖中去喂魚蝦?!?/br>
    “卑職遵命!”

    高慶沉聲應(yīng)道,利目緩緩掃過他二人。

    今夏楊岳亦十分識相,訕笑著挪開幾步,把瓷杯放回桌上。

    碧青的茶水,隨著船身起伏,也微微蕩漾著。

    “我查閱過烏安幫這些年來的卷宗,至少面上做得很干凈,你這個堂主功不可沒啊?!标懤[風(fēng)輕云淡地抿了口茶。

    上官曦微微一笑:“我們本來做的就是正當(dāng)生意?!?/br>
    “不過據(jù)我所知,你們從鹽幫那里還分了一杯羹,加上江寧、揚州、常州三地的地下錢莊,似乎也并不那么干凈?!?/br>
    “這其中怕是有些誤會吧,烏安幫家大業(yè)大,難免招小人妒恨,造謠生事?!鄙瞎訇赝懤[,含笑道,“大人初登揚州地界,莫要聽信小人之言。我?guī)蛯Τ⑾騺碇倚墓⒐?,這種觸犯律法的事情是不會碰的?!?/br>
    “這種事情,只要沒人查,總是風(fēng)平浪靜的……”陸繹溫顏以對,似乎想起一事,“對了,有樣?xùn)|西要物歸原主。”他自腰帶小囊中掏出一物,放到桌上。

    渾圓光滑的珍珠,上面帶著一小截絞銀絲——見此物,上官曦也不去拿,面色雖還如常,眼風(fēng)卻瞬間銳利起來。

    “少幫主的功夫不錯,就是脾氣急了些。你與他自小青梅竹馬,又同在一處拜師學(xué)藝,感情篤深,這些我都能理解,”陸繹慢條斯理道,“……不過,炸了提刑按察使司,還是有點過了。”

    上官曦眸色暗沉,*道:“大人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既然你聽不懂,不如我還是把你們少幫主找來談?wù)劙??!?/br>
    陸繹毫無勉強之意,翩然起身,就要出去。

    上官曦背脊僵直,片刻之后,驟然起身,出手自背后探向陸繹肩頭,疾聲道:“且慢!”

    早聞身后動靜,陸繹側(cè)身避開她這一探,衣玦翩然,旋身擒向她的手腕,被上官曦反掌推出……在小小斗室之內(nèi),兩人你來我往,拳掌交錯,因陸繹存了心要試試她的武功深淺,并未使出全力,反而如放套下陷般,引得她將武功一步步使將出來。

    交手?jǐn)?shù)招,上官曦已知自己絕非他的對手,只是又脫不得身。

    “這套小樸拳使得倒挺俊,可惜你身為堂主,掛心之事太多,這招青鳥紅巾使得還是不夠快。”陸繹右手一翻,赫然就是那招青鳥紅巾,手屈成拳,拳眼如鳳,往她太陽xue處擊去。

    拳風(fēng)凌厲,上官曦避閃不及,撞翻了桌子,茶杯茶水撞翻了一地。

    陸繹的手堪堪剎在即將觸上她額角的那瞬,另一手及時撈住她的纖腰,免得她跌倒在地。

    ☆、第二十七章

    聽見里間杯盤落地的清脆響聲,高慶尚在遲疑,旁邊的今夏已經(jīng)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把門砰得撞開,然后急剎住腳步——

    陸繹的手撈著上官曦的腰,使得兩人貼得極近,最要緊的是上官曦面有驚色。

    “這個……陸大人,上官堂主可是良家女子??!您這樣太不合適了?!苯裣陌欀?,正氣凜然。

    高慶和楊岳雖未開口,但從各自眼神看來,顯然也都以為陸繹是意圖對上官曦用強。

    饒得如此,陸繹還是頗平靜地松開她,皺眉道:“我不過是試試上官堂主的身手,你們大驚小怪地沖進(jìn)來作什么。你,把地上東西收拾干凈了?!蹦┮痪浞愿赖氖墙裣摹?/br>
    上官曦也已站好,神態(tài)迅速恢復(fù)如常,道:“早就聽聞陸經(jīng)歷身手不凡,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民女甘拜下風(fēng),佩服佩服?!?/br>
    真是在切磋武功?

    今夏狐疑地將兩只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打了幾個轉(zhuǎn),也沒看出些許端倪來。

    “還不快收拾,收拾完了出去!”陸繹看著今夏,語氣已有幾分不善。

    沒奈何,今夏只得把碎瓷片收拾了下,也沒地方擺,便拿衣裳下擺兜著,一股腦全丟進(jìn)湖里頭去。

    聽見碎瓷片落水聲,陸繹唇角一勾,不再理會,伸手仍把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看上官曦,含笑輕嘆道:“可惜你家少幫主身上還帶著內(nèi)傷,不然以他的身手,那夜在船上倒是可以和我好好較量一番?!?/br>
    見上官曦不吭聲,他又接著道:“說起來他倒也算是有情有義,在船上救不成沙修竹,傷未好就敢闖提刑按察使司,差點把自己也陷在里頭,想必你為此也頗頭疼吧?!?/br>
    上官曦抬眼看向他,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道:“既然經(jīng)歷大人還肯邀我相談,不如就直接開個價吧。”

    “上官堂主果然見慣風(fēng)雨,爽快!”

    陸繹贊許地微微一笑。

    戴著頂青斗笠,今夏百般無聊地在站在舢板上,打量旁邊那艘烏安幫的船。船頭一年輕船夫穿蓑衣帶斗笠,腰間還別著把鯊魚吞口短刀,見今夏老盯著船看,便冷眼將她瞪著。

    今夏毫不畏懼,索性對上他雙目,連眼都不帶眨,就這么肆無忌憚地和他對看。

    實在是沒見過這樣的,過不多時,那船夫不甚自在地將目光挪開。今夏晃晃腦袋,又繼續(x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算完。

    “好歹也是個姑娘家,這么盯著人家看,容易讓人誤會。”高慶在旁將此景全落在眼中,忍不住搖頭開口道。

    今夏轉(zhuǎn)身看向他:“誤會什么?”

    她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盯著人時連眨都不帶眨,如此近距離高慶被她看得直發(fā)毛,連忙轉(zhuǎn)身走開:“你什么毛病,眼睛不酸嗎?”

    “是有點酸。”今夏連眨了幾下,放松下眼球,“頭兒說,當(dāng)捕快就要有一身正氣,最起碼的一點,與人對視絕不能閃避退縮,輸人不輸陣。你轉(zhuǎn)過來,咱倆來試試!”

    “不要!”

    高慶堅決拒絕。

    楊岳在旁也勸道:“別跟她玩這個,她那功夫,都能熬鷹了。”

    熬鷹是馴服野鷹的一個必須步驟,馴鷹人與鷹對視,切切不能有片刻回避,如此對視一天一夜是基本,三天兩夜也是尋常。

    他們說話間,上官曦已從艙內(nèi)出來,神色如常,只是眉間微蹙,朝今夏與楊岳含蓄地微微一笑,不待今夏開口相問,一個旋身便躍回了烏安幫的船。年輕船夫得了她的吩咐,將船駛離,一圈圈水波漾開來。

    “你剛才看見那小子沒,他面色發(fā)紅,喉骨與尋常人不同,是打開的?!苯裣耐蓖睏钤溃笆莻€內(nèi)家拳的高手,腰上所別的刀嶄嶄新,估摸就是個裝飾?!?/br>
    “內(nèi)家拳高手……”楊岳嘖嘖道,“那你還盯著他看?”

    “看看而已,又不會少塊rou,為何不敢?!苯裣臏惤亩?,“帶這樣的內(nèi)家拳高手,至少她是有備而來,咱們都替她多cao心了?!?/br>
    “沒打一場你是不是特遺憾?”楊岳笑道。

    “那倒不是,我猜想,說不定陸大人占不到她便宜特遺憾……”今夏嘿嘿笑著,晃晃腦袋,眼角余光瞥見的正是陸繹衣擺上精美的刺繡,反應(yīng)甚快,立時改口,斬釘截鐵道,“但陸大人絕對不是這種人!方才的事情,我仔細(xì)思量反省,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太不應(yīng)該了!”

    楊岳只詫異了片刻,憑著與今夏多年默契,隨即明白過來,高聲教訓(xùn)她道:“你知道就好,再不可這般猜忌陸大人。”

    今夏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是是是,你說的太對了。像陸大人這樣的人,風(fēng)姿卓絕,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

    高慶沒聽懂她滿口念的是什么,陸繹聽得明白,雙手抱胸,點頭插口道:“九歌的云中君,想不到你倒也讀過些書?!?/br>
    “大人,您怎么出來了。”今夏此時方才轉(zhuǎn)過身,看著陸繹,故作驚訝狀。

    陸繹也不拆穿她,悠悠然問道:“云中君最末兩句是什么?”

    “思夫君兮……”

    剛念出口,今夏就察覺不對勁,本能地剎住,后兩句是“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仲仲”,形容因如此思念他而悠聲長嘆,且每日憂心百轉(zhuǎn)神思不安。

    陸繹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莫非,你傾慕于我?”

    今夏的臉僵住,現(xiàn)下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夸他就夸他,還咬文嚼字地念什么九歌,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依著她的性子,此時沖口而出的應(yīng)該是“做你的春秋大夢,爺能看上你嗎!”,但楊岳及時地沖她胳膊狠掐下去,疼得她把這話噎在嗓子眼。

    “大人年輕有為,京城之中,傾慕大人的姑娘又豈止她一人?!睏钤佬χ嫠鞔?。

    “是么?”

    陸繹微微傾過身子,偏偏還要問她。

    今夏干瞪著他,憋得快吐血:“……就算是吧,您歡喜就好?!?/br>
    陸繹作思索狀,片刻后嘆道:“徒增煩惱而已,沒甚可歡喜的?!?/br>
    他搖搖頭,施施然轉(zhuǎn)身進(jìn)艙,身后留下已然七竅冒煙的今夏。

    香船繼續(xù)在煙雨中緩緩前行。

    楊岳身披蓑衣,以手搭棚,極目遠(yuǎn)眺,詫異道:“怎么還沒動靜,翟蘭葉的養(yǎng)家不會是對陸大人沒興趣吧?不能夠呀……夏爺,咱們能不能歇會兒?……你個敗家孩子,再揪下去這蓑衣可就不能穿了?!?/br>
    滿腹郁悶無處發(fā)泄的今夏正逮著他,起勁地一根一根地往下揪蓑衣上的棕條,船板上落了一地的棕毛。

    “他不就是投胎時準(zhǔn)頭好,替自己找了個好爹么,憑什么人家非得看上他?”她嘀咕著。

    “話不能這么說,平心而論,”眼看蓑衣就快被她揪禿了,楊岳躲開幾步,“且不談家世,陸大人的相貌人品也是不俗,你沒聽衙門里頭聊閑篇的時候說起來,便是衛(wèi)階在世,也不過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