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不然,這個許飛云肯定要在這里把公孫良生宰了。 大皇子回宮的消息,傳遍了京師。朝廷上下,很多人開始為東宮捏把汗了。 從京泰山回來的馬車,由皇帝的錦衣衛(wèi)護送著,在某日清晨,趁著霧色,緩慢地從東城門進城。 早上,剛好護國公府的二少爺朱理,習(xí)慣地從西城門出去遛一圈馬兒,有時候不從西城門回來,從東城門回來。今日,朱理來個改變,從東城門出去,打算從西城門回來。騎著馬兒奔東城門時,正面遇上了入城的馬車隊。 那些早上早起來干活的百姓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惶惶然地立在街邊。 馬車隊,浩蕩地經(jīng)過大道,無聲無息。 朱理勒住了馬,靠到邊上,等車隊過了再走。 護衛(wèi)中間的大馬車,在經(jīng)過朱理身邊時,蓋到密不透風(fēng)的車簾,被一只手輕輕掀開了一角。那只手,像沒有血色一樣的蒼白。 后來,朱理回到府里和李敏說起這個事兒:“我聽十一爺說,說那就是大皇子。大皇子在京泰陵病的厲害。” 這話,那天,所有人在福祿宮里,都聽到淑妃說過了。 “那手全是白的,瘦瘦的,但是,不能說沒有rou,只剩骨頭?!敝炖肀M可能給李敏提供多一點有關(guān)大皇子的信息。 李敏本來想著聽聽也就是算了,后來尋思這是小叔的好意。小叔可能是有聽說大皇子要回來,才故意從東城門出去遛馬,給她先望望風(fēng)。 她老公,在旁邊也是聽著的,聽著聽著,歇下了手里舀粥的勺子。 三個人吃著早飯。尤氏說自己想睡晚一點,自己在屋里吃,所以沒有全家人一起吃。 “母親還是惱著大嫂嗎?”朱理想,是不是該進宮先做做容妃的工作。 容妃不能爭到貴妃的位置,情緒肯定低落。六宮里,現(xiàn)在的人,都趕著辦結(jié)淑貴妃了。連皇后都不怎么巴結(jié),更何況對容妃。容妃在后宮的日子,必定不太好過。 但是,這事兒,肯定怪不到李敏頭上。立貴妃,本就是萬歷爺內(nèi)定的。 皇后孫氏在儲秀宮里,望著長長的紅蠟燭在墻上照射的余影,沉思半刻,問身邊的姑姑:“現(xiàn)在大皇子的病,是讓誰看的?” ☆、【114】大皇子 “太醫(yī)院里,參奏皇上,合議之后,決定了請劉御醫(yī)給大皇子診查?!?/br> 大皇子朱汶,從京泰陵回來以后,由于之前并沒有給大皇子安設(shè)王爺府,由皇上降旨,在大皇子的王爺府建設(shè)期間,大皇子暫住在宮里太后娘娘的福祿宮。 大家就此都知道了,在皇帝批準朱汶回宮時,太后娘娘為大皇子說了幾句好話?;屎笮睦镱^的郁悶可想而知。要說太后這個人,只要是兒孫都喜歡,對于太子和其他子孫的對待上,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這也是皇后心底里的一根刺。 “誰提議劉御醫(yī)給大皇子看的?”皇后問仔細了。 現(xiàn)在大皇子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關(guān)系到東宮的存亡。 “太后娘娘?!?/br> 果然是。皇后想。 太醫(yī)院里,其中幾位名氣比較大的,除去院判院使,一共僅這樣幾人,用指頭數(shù)都數(shù)的過來。雖然,這樣幾位大夫在醫(yī)術(shù)上各有千秋,可是,各人有各人用大夫的喜好。比如說,王兆雄這幾年來,名聲漸大,受到新人捧愛。但是,論到后宮里那些呆久的娘娘們,當然是更喜歡用自己熟悉的大夫。 劉御醫(yī),在太醫(yī)院的時間比王兆雄長,而且做事屬于穩(wěn)健派。太后娘娘平日里,沒有什么事,喜好請劉御醫(yī)過來查查脈,可以看出太后對用人的偏好。太后最喜歡,做事謹慎的,而且最好沒有拉幫結(jié)派的。 像是李敏能入太后的眼,最關(guān)鍵李敏那句口頭禪:臣妾只是個大夫,只做大夫該做的事。深得太后娘娘的心水。 “皇上沒有意見嗎?”皇后問。 劉御醫(yī)作風(fēng)比較偏正,古板,這也造就了,劉御醫(yī)的醫(yī)術(shù),只能算是中規(guī)中矩,貌似沒有什么突破性。遇到比較難點的病癥,通常束手無策,有種任人宰割的傾向。 一般,病看的久一點的,都不會想到請劉御醫(yī),因為都知道劉御醫(yī)不會有什么大建樹。劉御醫(yī)不會說為了一個雜癥去冒險,去尋找突破,去鉆研。他的方子,只會照古人走,古人沒轍,他也就沒轍了。 這樣的大夫,說實話,小病尋常病沒有問題,到了大點的病,那真是要命了。病人本指望大夫關(guān)鍵時候來救人的,不是來對你說對不起,沒有老師,我就無能為力的。 要說,劉御醫(yī)到至今能保住自己的腦袋沒有落地,真是幸運至極了。 耳聽皇后這話問的有理,皇后身邊的姑姑卻是答不上來?;实壅f什么了嗎?她打聽也不知道哪句話是皇后想要的。皇帝日理萬機,很多話,都是參合著說。 記得,在張公公拿著太后的建議報到玉清宮時,皇帝忙著看那個有關(guān)開倉放糧救濟江淮災(zāi)民的簡報,情緒一會兒激動一會兒說著朝政,究竟有沒有回復(fù)太后的建議,在屋里聽著的人都記不清。 姑姑求助的眼神,落到在旁陪坐的華嬪臉上。 華嬪進言:“皇上說的是,暫時按太后娘娘說的去辦吧?!?/br> 這句話,表面上只是回復(fù)了太后請劉御醫(yī)的意見,實際上,彈性非常大??梢哉f皇帝會隨時收回自己贊同的意見?;实壑绖⒂t(yī)稟性,也知道劉御醫(yī)恐怕看不了大皇子的病。所以,更重要的是,如果劉御醫(yī)知難而退,下一步會請誰給大皇子看病。而這個人選,按照皇帝的說法,建議權(quán)決定權(quán),暫時,都留在太后手里。 或許剛與皇帝過了一次招,皇后現(xiàn)在心里完全沒了底細。 她捉不清楚,皇帝究竟是對東宮現(xiàn)在的主人有沒有想法了。對現(xiàn)今的太子滿意不滿意。否則,讓大皇子回來做什么。難道皇帝會不知道,大皇子一旦回來,朝廷的秩序必然再次發(fā)生改變。本來都好好的,以太子未來為首的朝廷,萬歷爺非要把它突然間搞混亂了。 沉得住氣,沉得住氣?;屎笤谛睦锩嬲f。 因為有前車之鑒在那里,孝德皇后之所以失敗,正因為cao之過急,每想到皇帝可能對大皇子有可能不滿時,馬上心慌意亂,慌手慌腳,難免做出落人把柄的事兒。 當務(wù)之急,必須維持鎮(zhèn)定。 “好了?!被屎髮霉谜f,“你盡管幫本宮到福祿宮跑腿,倘若太后有什么需要本宮做的,幫手的,盡管幫太后把話傳到本宮這里來。本宮是想為大皇子的病盡一份心力的。孝德皇后,當初對本宮是有照顧,本宮早惦記在心里?!?/br> 姑姑低頭答是,回頭,到福祿宮傳話。 華嬪坐在椅子里一動不動的。 后宮里,因為大皇子的到來,以及淑妃變成了淑貴妃,本來已經(jīng)夠錯綜復(fù)雜的局面一下子變得益發(fā)不明朗了。 很多人想的都是,莫非淑妃知道自己沒有孩子,始終是個弱勢,所以,有意把大皇子召回來拉攏。 如果淑妃真是這個盤算的話,不得不說,淑妃這招比容妃高。倒是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寵著容妃,怎么會突然間去扶持淑妃了。 “容妃辦事,沒有合上皇上的心意。容妃近來聯(lián)手靖王妃,和護國公以及隸王妃都鬧矛盾了。這儼然不是皇上想看到的?!鼻f妃坐在華嬪對面,磕著手里的茶蓋子,像是看穿了華嬪的想法,說,“皇上想立的這個貴妃,必須合乎皇上的心意?!?/br> “皇后娘娘——”華嬪欲言又止。 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想完全合乎皇帝的心意,基本反而是不可能了,因為皇后是未來皇帝的母親。 可為什么是淑妃?淑妃什么時候病好的?皇帝什么時候開始和淑妃串通的? “前段日子,據(jù)有人看見,說淑妃經(jīng)常到長春宮里走動,說是去看十九爺,心里說是對十九爺抱有愧疚。而誰不知道,皇上因為對十九爺一樣心存愧疚,偶爾離開玉清宮要出宮辦事時,會繞個道兒,到長春宮,偷偷看望十九爺。”莊妃輕輕簇著眉尖,像是有意無意提起這樁遲來的消息,“之前由于大家都懷疑淑妃的病是否是真的好了,否則不會不出面見人,沒想到她真藏得住氣?!?/br> “她本就是那樣一個人?!比A嬪不由插了句嘴。 因為自己女兒的死,與淑妃有扯不清的關(guān)系。 要華嬪說,淑妃是個吃人不露骨頭的白骨精,可遭人恨死了。 “不知道,她是對誰說了甜言蜜語,否則,久病纏綿的身體,怎么好的這樣快?!鼻f妃眸子里劃過一道銳利,像是抓到了什么。 其實,大伙兒都心知肚明。有這個本事醫(yī)好淑妃的,只有一個人。因為太醫(yī)院這么久了,對淑妃的病都束手無策。 “皇上知道這個事兒,默許了?!鼻f妃抬起的眼,射向在上位坐著的皇后。 皇后按捺不動。隔著屏風(fēng),聽她們?nèi)f話的太子,卻是從屏風(fēng)后面風(fēng)火地走了出來,說:“幫了淑妃,不是打擊了容妃嗎?難道隸王妃不是護國公府的人,不為護國公著想?” “太子殿下,你到至今都不知道隸王妃的脾氣嗎?”莊妃親自到護國公府面前求過人,對李敏感受頗深,“隸王妃,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婆婆都拿她沒辦法?;噬?,都不知道拿她怎么辦呢?!?/br> 后面這句話才是重點。 皇后低頭吃了口茶,對太子說:“今天,你帶著三爺、八爺他們,去探望大皇子?!?/br> “母后?”朱銘臉上露出一抹不明白的驚詫。 皇后對此,難免對太子發(fā)了些脾氣:“如果你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本宮看,讓皇太孫代太子去也可以。” 莊妃在旁幫皇后說了句緩和的話:“太子殿下,您現(xiàn)在貴為東宮了,皇上一直說兄弟友恭。如果不是您率領(lǐng)弟弟們?nèi)タ瓷〉拇蟾纾谇橛诶矶颊f不過去。既然大皇子今日回宮,剛安下,請了御醫(yī)過去看,如今,是時機該太子殿下現(xiàn)身了。否則,這個機會,多著是人搶著要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 朱銘皺緊眉頭,了解莊妃的意思,但是,皇后點名八爺罷了,為什么連老三都點上名。難道會怕老三也各立門戶來搶太子位? 不過,靜妃這次獨立行動,確實是有些惹火了皇后。串通王氏亂搞一通,搞那本秘籍,結(jié)果,自己差點兒都和王氏一樣的下場。 “那本徐氏的秘籍,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嗎?”華嬪可能說者無意,隨口冒出了這樣一句。 聽的人,卻都聽的有意思了。 皇后微微沉了沉臉。 李敏計算了太子被廢的時間,剛好,和她生母徐氏去世的時間為同一年。 這里頭有什么巧合難說了。或許因為那年發(fā)生皇后被賜死太子被廢等一連串巨大的事兒,導(dǎo)致徐氏當時,一個官員夫人的死亡,顯得那樣輕如鴻毛,幾乎,沒人留意到。 宮里傳來消息,說是,劉御醫(yī)給大皇子看病。然后,太子率眾兄弟要去探望病重的大哥,發(fā)來邀請,希望朱理能一塊去。 朱隸作為護國公,當然是不能輕易去見風(fēng)尖浪口上的大皇子。會有改效力大皇子的嫌疑。但是,朱理年紀小,作為皇室同宗看望兄弟,被太子邀請,是可以去的。 接到邀請的朱理,不假思索一口答應(yīng)。再走到了兄長的書房,對在辦公的大哥稟明:“太子殿下請我一同去探望大皇子,大哥以為,我該帶什么人一起去?” 朱隸歇下手里的毛筆,轉(zhuǎn)頭,與公孫相看。 公孫說:“王爺,臣以為,最少要帶個能給王妃報信的人?!?/br> 遲早的,等宮里的人,拿大皇子的病沒法時,肯定是要讓李敏入宮的。 朱隸明白公孫的意思,但是,李敏察言觀色的醫(yī)術(shù),豈是有誰可以輕易復(fù)制的,只怕去了的人,看著大皇子的病況看不出個所以然,回頭,給李敏誤傳了。 “倘若大嫂本人可以先去探探風(fēng)——”年紀輕就是好,可以天方夜譚,朱理隨意地說出這樣一句嘮叨。 這句話,被朱隸和公孫都聽進去了。 公孫面對朱隸的眼神,點了頭:“可以冒險一試,不過,要問問王妃本人的想法?!?/br> 沒過多久,本在屋子里為查賬忙到焦頭爛額的李敏,聽到了他們傳來的意思。 聽到說可以喬裝打扮,先進宮里去試探這個傳說中病情很重的大皇子,李敏當然是很感興趣。 作為王妃,屢次入宮,可是,同時因為王妃這個身份,走到哪兒都一群人盯著,很不方便的。在宮里,幾乎是路線,見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被人規(guī)定好了,根本沒有自己窺探宮里隱私的可能。 公孫良生取出了兩個假面,給她和蘭燕同時戴上。說到這個古代人用的假面,是很像川劇里的變臉藝人們用的道具。薄薄的一層?xùn)|西覆蓋在自己臉上,加厚幾層上去,像是在自己臉上蓋上了厚面粉,于是,原來臉上的那層皮膚被蓋住不見了。變粗糙的皮膚,好像戴上面具的,說話時臉上動作的肌rou都看不見,猶如僵尸臉。再修一下眉毛,留點長瀏海,換個發(fā)型,換身衣服,整天低頭說話,讓人突然想識穿自己身份并不容易。 蘭燕好像習(xí)于改頭換面改變自己的身份,很快完成了變裝,然后,親自幫李敏化妝。 沒想到這個江湖俠女手巧的程度不比自己身旁小丫鬟們差一點,動作速度,很快,也幫她換好了妝容??粗~鏡里的自己,李敏頗為滿意。 一切準備妥當。 臨出發(fā)的時候,朱隸親自幫她拉了拉袖管,蓋住她手腕上那只帝王綠。她全身上下的物品,只有這只鐲子會暴露她的身份。 “不要自己一個人亂走。宮里我知道你進去過很多回。但是,不要說你,就是我,都有可能走錯路,遇到不該遇到的人?!彼毬暤亟淮?。 李敏莞爾:“王爺這豈不是在說自己以前在宮里迷過路?” 朱隸抬眼,眸子在她盈盈的眉目上一瞇,說:“那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年紀小,淘氣,不知天高地厚?!?/br> “王爺見過大皇子嗎?”李敏問正經(jīng)的,知道以小叔的年紀,沒有親眼見過朱汶長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