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那一年高考完,她在家里看書。西邊的那種老舊平房很曬,窗簾掩著。突然,有人敲窗戶。余晚好奇的推開窗,江成就站在外面,手里舉著朵花。他說,余晚,看到這花,我就想到了你。他遞到余晚面前。余晚愣了愣,就笑了。 江成后來說,余晚,你笑起來很好看…… 現(xiàn)在,這些通通成了狗屁! 瞳孔一點點縮起來,像是刺猬保護的盔甲。 “所以呢?”余晚表情淡漠。 “又來了!又來了!”江成抓狂,指著余晚跳腳,“又是這樣一幅死樣子!我真是受夠了!” “余晚,你就是個性冷淡!”沒有絲毫的停頓,他毫不客氣、惡毒的罵道。 余晚:“……” 似乎有風刮過,余晚忍不住狠狠戰(zhàn)栗。手緊緊攥著,她才能勉強克制住那種鉆心的冷意。眼圈慢慢濕潤了,她抿著唇,硬生生又將眼淚忍回去。 停了一秒,也許兩秒,余晚面不改色的說:“對,我就是?!?/br> 耳畔徹底安靜下來,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黑洞,全死了。 忽的,不遠處有人嗤笑出聲。 余晚只盯著前面,沒有回頭。江成惱火的瞪過去,不客氣道:“誰???” 只見花枝隱隱綽綽,隔出一個非常僻靜的角落,那兒有一張弧形沙發(fā)。 季迦葉就坐在那兒,身上是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長腿輕輕交疊,也難怪江成一開始沒留意。 暗沉的夜里,也不知是無聊,還是恰好,他指間正把玩著一根煙,細細的一根,很白,像是纖瘦而脆弱的女人。 那支煙就在他的指尖捻來,捻去。 聽出男人的暴怒,季迦葉笑了笑,慢條斯理將煙放進煙盒里,才淡淡起身,說:“抱歉,打擾了,你們繼續(xù)?!?/br> 他太過淡然,江成反倒變得莫名尷尬。 花園里全部鋪的細碎的鵝卵石。 沿著鵝卵石路走出去,季迦葉經(jīng)過余晚的身旁。余晚還是背對他,絲質(zhì)的白襯衫垂在肩頭,露出白皙的脖子。 朝江成略略頷首,季迦葉走到玻璃后的電梯旁。 他摁下電梯下行鍵,盯著數(shù)字樓層一個一個往上。 約莫半分鐘后,江成過來。他的手里提著一個袋子,里面滿滿的,全是胃藥——正是先前余晚提在手里的那個——季迦葉拂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 余晚一晚上沒睡好,眼圈發(fā)青。早上開完晨會,剛回到座位,顧菁菁就笑瞇瞇的過來八卦:“余助,前臺說有人送東西給你呢?!?/br> 送她東西? 余晚只覺得莫名其妙,連江成都很少送她東西,更不要說旁人了……余晚狐疑下樓,才發(fā)現(xiàn)寫字樓底下站著的是劉業(yè)銘。她不由一怔:“劉先生?” “余小姐,你好?!?/br> 劉業(yè)銘笑了笑,遞過來一個紫檀木的盒子。余晚認出來了,這是季迦葉昨天拍下的那個蓮花天珠手串。愣了愣,她問:“季先生愿意割愛?” “不。”劉業(yè)銘否認。 “那這……”余晚腦袋里亂糟糟的,摸不透他的意思,就聽劉業(yè)銘說:“這是季先生送給余小姐的。” “送給我?” 余晚徹底被這句話嚇到了,她除了懵還是懵,季迦葉兩百一十萬拍下的手串,就這么轉(zhuǎn)手送給她?! 這是兩百一十萬! 不是兩百一十塊…… 第4章 四章 坐在自己辦公位上,余晚仍舊是懵的。 面前的紫檀木盒子做成復古的模樣,雕刻著各種精美紋飾,還蘊著一縷雅致香氣。余晚沒有打開,倒是顧菁菁好奇的看來看去,滿臉興奮的問:“余助,這里面是什么東西?” 余晚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 這里面的東西整整兩百一十萬,她是萬萬要不起的?!蜷L寧之所以舍得花兩百萬拍下來,那是因為要送給新歡慕容靜。他養(yǎng)著她,所以愿意一擲千金。 那么,季迦葉將這手串拍下來送給她,算怎么回事? 這個手串,余晚說什么都不能收。先前在樓下,她推辭了很久,劉業(yè)銘卻依舊堅持。他說,余小姐,我也是按季先生吩咐辦事,你如果不要,可以聯(lián)絡季先生。 想到這兒,余晚不禁蹙眉。 明明昨晚的酒會,季迦葉不是這么說的……想到昨晚酒會的事,余晚眉心不由蹙得更緊。 昨天晚上江成離開后,余晚還在空中花園,就接到沈長寧的催促電話:“在哪兒呢,到處找不到你!”沈家大少爺?shù)搅?,沒見到自己助理,很不高興。 “我馬上來?!?/br> 收斂起情緒,余晚迅速下樓。她已經(jīng)沒了未婚夫,可不能再得罪老板。 漂亮的宴會大廳內(nèi),衣香云鬢。余晚一眼就看到沈長寧。這人習慣穿白西裝,極其打眼。 和沈長寧站在一起的,就是慕容靜,一襲紀梵希的高定,腳上是cl最新款紅底高跟鞋,襯的她格外漂亮。這會兒慕容靜挽著沈長寧的胳膊,笑得很甜,見余晚過來,反而有些不高興。 沈長寧搖了搖手中的香檳杯,看了余晚一眼。 余晚會意,于是對慕容靜解釋說:“慕容小姐,很抱歉,那個手串被人拍掉了?!?/br> 慕容靜才不理會這些,只是問:“那人花了多少錢?” “兩百一十萬。”余晚如實回答。 慕容靜望著余晚,笑盈盈道:“難道我在你們沈總心里不值這么多?還是——比這個價位少?”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余晚可不傻。她自然要替沈長寧圓回來:“慕容小姐誤會了,是我的工作失誤?!?/br> “失誤?”慕容靜哼了一聲,還是不高興,“沒想到余小姐還會失誤呢?!?/br> “好了——”沈長寧不耐煩的接過話,身后突然斜插。進來一道聲音,“大哥,正想給你介紹個朋友……” 沈長寧冷哼:“你能有什么朋友?” 被當眾落了面子,沈平潮也不惱,只是哈哈大笑:“就是這位,季迦葉季先生?!?/br> 余晚那會兒是背對他們站的,聽到這個名字,她脖子僵了一下,絲絲涼意溜出來像是一尾冰涼的蛇游過,余晚鈍鈍回頭。 正是季迦葉。 細碎燈影下,這人穿深色西裝,身形筆直而挺拔。 不同于曝曬在驕陽下的頹靡,那些打得很碎的頭發(fā)梳成油頭,露出男人無可挑剔的精致面容,蕭素清舉,唯獨眉眼還是藏在涼薄的眼鏡后面。 他抿著唇,淡淡的模樣之中,不由自主多了一份冷硬。 宛如煙雨蒙蒙的江南,細心攏著崢嶸險峻的山勢。 余晚垂眸。 有沈平潮替他們做引見,余晚順勢退到沈長寧身后,安靜的聽著。沈家是本市的大家,根基極深,不管誰來,都要和沈家弄好關系。 慕容靜在旁邊似乎有些無聊,手指輕輕撥弄著耳畔的碎發(fā),不經(jīng)意的問:“聽說季先生今天剛拍了一個手串?”她是唱戲的,說話時帶著戲腔獨有的軟媚。 季迦葉聞言,笑道:“真是不巧了?!?/br> 他笑起來,周身冷冽的氣息消下去許多。金絲鏡片后面的眉眼溫柔了一些,斯斯文文的。只是這人的身形太正,他站在那兒,哪怕嘴角微微含著笑,也總有一股不自覺的游離在外的疏離禁欲。 這種禁欲感就像是一種毒。藥,會勾的人心癢。 慕容靜偏頭看了他一眼,順著問:“怎么不巧了?” 那個時候,季迦葉是這樣回答的,他說,那個手串剛好決定送人,慕容小姐不如再挑一個…… 余晚看著面前的紫檀木盒子,所以——季迦葉昨晚所謂“決定送人”,其實是送給她么? 這算什么? 暗度陳倉?鬼鬼祟祟? 這是慕容靜要的東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她手里,余晚只覺得燙手。 擰了擰眉,她拿起手邊季迦葉的資料。 這人鮮少在媒體露面,常年定居國外,顧菁菁收集到的資料非常有限,大多是北川集團對外公布的內(nèi)容,概括起來——白手起家、有錢多金、履歷嚇人。 他的資金大抵來源兩部分,一個是讀書時在硅谷自創(chuàng)的科技產(chǎn)業(yè),一切運作成熟之后,季迦葉轉(zhuǎn)手賣掉股份,拿著幾億美金成立了北川。另外一個是次貸危機那年的對賭協(xié)議,他大賺一筆。 看著這位的身家,余晚突然覺得那兩百一十萬對他而言,可能真不算什么。 顧菁菁還在在旁邊抗議:“這位季先生明明這么帥,而且一點都不老,才三十二歲就掌握這么大的一個集團,余助你居然說他是老頭子!” 資料最上面,是董事會主席慣常拍的那種商務照。 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深藍色的商務斜紋領帶。季迦葉眉眼俊朗,薄唇微抿,眸色很黑,帶著一絲尖銳的審視。 哪怕是隔著這層紙,余晚也能感受到這種尖銳。 她去茶水間,沖了杯咖啡。茶水間連著外面的小陽臺,余晚端著咖啡走過去。里面窸窸窣窣,有同事在聊工作或八卦,這兒卻安靜的像另一方天地。倚著墻,余晚看那張名片。 這名片上面只有季迦葉的名字和號碼。 這串數(shù)字并不難記。 余晚定定看了會兒,她在手機里摁下那串號碼,貼在耳邊。 嘟——嘟——嘟—— 這種機械而沉悶的聲音總是讓人無故覺得煎熬,幸虧那人接的不算慢,“喂”了一聲。 無形的壓力就這么傳過來,深吸一口氣,余晚說:“季先生,你好,我是余晚?!?/br> 電話那頭季迦葉頓了兩秒,似乎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余小姐?!蹦锹曇羟遒F而驕矜,像山澗的泉水,故意涼她一涼。 “什么事?”他問得簡單明了。 余晚說:“季先生,我剛收到那個蓮花天珠手串,我想你應該是弄錯了——這個手串不是我要,而是沈先生想買?!?/br> “我知道。”季迦葉淡淡回她。余晚一愣,他又輕描淡寫的說:“我不賣給任何人,我就是送給你。”一派理所當然。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