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他一直也沒打算今晚就與她怎樣,急著娶她又不是為了泄欲,多等個一年半載都等得起,只是,這話該如何與她說呢?成了親還莫名其妙地不行房,她不會覺得奇怪么?她本就懷疑他是個受呢…… 何菁由何云陪著吃了晚飯,不想等邵良宸來時見到小舅子杵在這里,就叫何云早早回去歇著。待丫鬟們幫她卸了妝,洗了臉,又備好了熱水等物,她就叫丫鬟們也都退下。等到邵良宸回房時,屋里就只有何菁一人。 “回來了?”何菁迎上前,很不自然地沒話找話。 “嗯。”邵良宸步入臥房,想去坐到床邊,遲疑了一下,還是轉去坐在了一旁的彩繪木墩上。 何菁端了杯茶給他:“酒喝得多不多?要不要熬點醒酒湯?” “不必,喝得不多?!鄙哿煎氛f完了才想到:我怎這么笨,就裝作喝多了,進門倒頭就睡不就好了?好歹把今晚糊弄過去再說啊! 想畢他立刻改口:“我酒量不高,確實是有點暈,也不必喝什么湯了,睡睡就好。”說著就起身朝床榻走去,腳步還有踉蹌。以他的演技,裝個醉漢是小菜一碟。 何菁忙來攙他,待他坐到床邊,還幫他寬去外衣,又蹲身去幫他脫鞋,邵良宸忙自行動手把鞋襪脫了,擺在腳踏上,身子一歪就倒臥到床上,挨到床榻里側,閉了雙眼。 何菁看看他下身還套著外褲,想他這樣也睡得不舒適,便伸手去抻開了他的腰帶。 邵良宸感覺腰帶一松,連忙翻身坐起:“我……自己來?!?/br> 外褲里還套著中褲,在她面前脫下來倒也沒什么,邵良宸褪下外褲,穿著一身雪白的綾緞中衣中褲又倒臥下去。 何菁似笑非笑地望他:“你何必要裝醉?”待他回過頭,她接著道:“你進門時還神清目明,這會兒身上也沒甚酒氣,可見是沒醉的?!?/br> 他這個娘子可不是個好騙的,邵良宸重又翻身坐起,無奈嘆道:“我知道,這親成的草率,你一定還沒準備好……你若不想,等幾日也無妨的。” 何菁心頭觸動,她是不想,可他既說喜歡她,想必是想的,她受了人家這么好的關照,干什么還要叫人家委屈忍著? “無需等什么,人家不都是這樣么?好歹我在成親之前還認識了你,與你說過恁多話,人家那些在洞房之夜才見面的夫妻,也沒見誰還要等的?!?/br> 她坦然說話的當口,已自行摘去頭上的釵環(huán),解開了喜服的帶袢。 第22章 兩廂糾結 方才洗了臉,此時所見又是她的天生皮色。來侯府養(yǎng)了九天,她比原先圓潤了些許,因風吹日曬稍顯粗糙的皮膚也恢復了嫩滑,大紅龍鳳囍燭的光芒之下,年輕柔滑的臉頰泛著微微光澤,如半透明一般,當真是人美如玉。 這樣一個人兒在面前寬衣解帶,邵良宸只顧癡癡望著,忘了再去與她客套。 外裳褪去,里面是一身絳紅色綾緞中衣,不知是衣裳不合身,還是她有意為之,中衣似有些緊,箍在身上明顯突出了身段兒起伏,十九歲已長熟的身子,胸前兩團傲然挺拔,腰身纖纖一握,往下是蓬勃乍開的臀胯,光是這么隔著一層衣裳看去,邵良宸便覺嗓子發(fā)干。 他這具身子同是十九歲,無論心里如何打算,身體都是十九歲男子的自然反應。 她披散下一頭青絲,脫了鞋爬上床來,攀上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唇。 這誘惑實在不是常人所能抵御,邵良宸心搖神馳,頭昏目眩,忍不住想:她說的也是,既然已是夫妻,又何須再等?反正我打定主意要善待她一輩子,還需為她留什么退路不成? 心理防線一觸即潰,他將她摟進懷里,肆意回應著她的吻,很快呼吸粗重起來,迫不及待將她壓倒在床上,一邊繼續(xù)吻著她,一邊在她身上揉捏摩挲,沒過片刻,便以右手掀開她的中衣,緊貼著她腰間的皮膚摸了進去。 她的身子細嫩溫熱,雙峰飽滿豐盈,手掌毫無阻隔地覆上去,邵良宸簡直暢美得魂兒都發(fā)了飄,可是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她渾身都在劇烈打著顫。 他縮回手撐起肩膀看她,她面白如紙,連嘴唇都沒了血色,還抖得厲害,活像嚇丟了魂兒。 何菁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是這般反應,她自認已經做好了準備,并不把這事兒當做什么難關,什么苦差事,對方是個愛她的男人,長得也不錯,她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可沒想到,才剛剛開了個頭,一察覺到他的情.欲反應,恐懼就蓋頂壓來,好像自己成了俎上魚rou,即將為人生吞活剝一樣,渾身抖如篩糠,根本無從控制。 見他抬頭望過來,她慌忙解釋:“我……只是沒做過,緊張了些,不是……不是不愿意……”聲音一樣是抖得厲害,牙齒都在咯咯打戰(zhàn)。察覺到眼中濕潤,她拼命想要忍住,卻還是淌了兩滴清淚下來。 無論理智再如何說服自己,心底里都還是難免覺得,跟一個不愛的人做這事,簡直委屈死了。 邵良宸無聲一嘆,她從前就是個很保守的人,他們談了五年多的戀愛都還未曾走到這一步,依她的意思,還是希望先與他結婚再說。這也是當初引他對她不滿的由頭之一,覺得是她瞎講究,是對他不夠真心。其實心里也都明白,她是骨子里還很單純,把這事兒看得很重大,不想草率為之。 她心里做這事的前提,一是感情,二是婚姻。如今他們有婚姻,可他在她眼里是個才認識沒多久的陌生男人,半點感情基礎都沒,她怎可能心甘情愿與他親近?她的配合,都只是出于對他的報答之心罷了。 曾經的他們有感情,本可以好好結婚,可以有美滿甜蜜的新婚之夜,都是他犯了那一次渾,才讓他們兩人淪落到今日這地步。如今,難道還要怪她么? 恐怕也正因為他們都不曾走到那一步,得知他竟然與其他女人有染,她才會那般傷心欲絕。 心頭疼痛如絞,自是綺念全無。邵良宸坐起身為她理了理衣擺,含笑道:“我就說你還沒準備好,你還非要嘴硬。還是等些日子吧,咱們都才十九歲,又不急著生孩子?!?/br> 何菁隨他坐起,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自己這種反應,還能叫人家有什么興致繼續(xù)?見他拿過衣裳來穿,她問:“你做什么去?” “你歇著吧,我先去書房睡。”他這會兒心里酸澀難言,宛如針扎,覺得自己急需找地方獨自待會兒。 何菁心頭一沉,拉住他衣袖:“我又不是討厭你,你何至于連睡都不愿睡在這兒了?是……是我惹了你不快?” 邵良宸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哪兒能呢?是我還不慣與人同睡,你別多想?!闭f完他就穿了鞋,起身離去。 他轉過臉去的一刻,何菁見到他下頜的曲線微微收攏,就知道他定是剛一轉過臉,笑容就全消失了——他分明是不高興了。遇到這種事兒,他怎可能還高興的來? 何菁真懊惱死了,人家說等等,她非要堅持,結果勾起了人家的興致,自己又是這種反應,這不是存心掃人家的興么?她恨透自己這具不爭氣的身子了——盲婚啞嫁的夫妻遍地都是,怎就偏你受不來呢? 她呆坐片刻,緩緩躺回床上,仰面靜靜琢磨著,明日能如何向他道個歉,緩和一下關系,想來想去也沒個眉目,嘴上說什么都沒用,身子的反應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訴人家,她不喜歡他,不想被他碰,還能如何解釋? 唉…… 輾轉許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恍惚夢見了許久以前,與另一個男人親密接觸的時候。那個人也對她的身子很著迷,一逮到機會就要動手動腳,像個餓狼,她一直推拒著沒叫他越過雷池,但并沒對他的親近有何抵觸,相反地,多數(shù)時候也還是享受的,不像現(xiàn)在…… 意識稍一清醒,何菁就暗罵自己:想那個死渣男做什么?人家想必正與小三逍遙快活,說不定都換成小四小五了呢,我還想他?我如今也是已婚了,這叫心理出軌! 腦中思緒紛雜,直至凌晨時分才算睡實了一陣,再醒來天色已是大亮。 隱約聽見外間似有女人的說話聲,何菁掀開帳子朝外道:“誰在外面?” 她不慣叫人貼身伺候,不過每日打水洗漱這些事總還是要下人過手的,聽見主人醒了,下人就該立刻送進熱水面巾胰子等物。 外面的私語聲停了,一個半老婦人擺著腰肢走進來,卻是趙mama。她手里捧著個紅漆描金的木匣子,來到拔步床前駐足道:“夫人醒了,可否將喜帕交與我?” 何菁微怔,侯爺昨夜根本未宿在這里,她們不可能不知道,這樣還一早就來找她要喜帕,這算什么,刻意叫她下不來臺? 她早有體會,這府上的下人們從上到下對她都不怎么友好,前幾日都是看在主人對她重視,才勉強顧著面子,如今看出主人對她似有冷落之心,也就迫不及待想來踩她,何菁很輕易便能想明這些關竅,此刻看著趙mama陰陽怪氣的神色,更是不言自明。 她沒接茬兒,只問道:“侯爺呢?” “一早就出門去了?!壁wmama冷著臉回答。 “出門去了?”何菁吃了一驚,“去了哪里?” 趙mama半冷不熱地一笑:“喲,侯爺去了哪里,連夫人都沒告訴,又如何能與我打招呼呢?” 這老婆子找不自在欠收拾,何菁瞄了一眼她身上穿的姜黃色遍地福字妝花云錦褙子。 因熟稔刺繡,她對各色衣料也很了解。她前日就發(fā)現(xiàn)了,這種織金妝花云錦十分貴重,不是一個管事婆子穿得起的。邵良宸曾領她去看過庫里存的御賜好東西,里面有數(shù)匹高檔錦緞,與趙婆子身上這緞子不但質地十分相近,還有著同樣織花只是不同底色的。 何菁當時就起了疑心,翻了庫存賬目,見到有好幾處都有明顯的涂改。邵良宸還特意對她說過,若想賞給下人東西就拿別的去賞,這些御賜的都是買也買不來的好東西,要留著自己用,足見他也不會拿這東西賞給趙婆子。他對趙有善夫婦根本沒那么親厚。 這婆子竟然監(jiān)守自盜,還仗著主人粗心,就明晃晃地把偷來的緞子穿在身上。何菁想著沒兩天就是成親的好日子,不想給邵良宸添堵,就暫且沒說,打算著等婚后自己名分定下,再好好算賬。想不到還沒等到她發(fā)作,這婆子倒迫不及待自己來找茬了。 可是此時此刻,何菁又哪有心情搭理她? 他出門去了,一早就走了,是不是猜到她有心及早過去道歉,才刻意避開的?新婚之夜弄成這樣,他失望都是應該的,難道還能怪他? 如此一想,何菁除了盼著他回來之外,干什么的心思都沒有了。 邵良宸這一夜過得遠比她更煎熬,一遍遍回想著舊事,一整夜都沒有合眼,好容易熬到拂曉時分,想起皇上所說的差事,決定干脆去到豹房問個清楚。于是他穿戴整齊,給武德留了話,叫他回頭告訴何菁一聲,自己就出門去了。 武德畢竟也十六了,自知與女主人理當避嫌,就把話告訴了當值的丫鬟,叫其轉告,結果丫鬟根本未當回事,只與趙mama隨口提了一句作罷。連趙mama都給新夫人臉子瞧,丫鬟們自是有樣學樣。 第23章 奇險新差 “侯爺果然也沒多待見她,連洞房之夜都不愿與她宿在一處?!?/br> “就是,真當自己麻雀變鳳凰了,這下看她還有什么臉在咱們面前擺主母的譜兒!” 良家女子尚且有心入高門為妾,大戶婢女們自然更是全心爭做通房。四個被分來正屋伺候的大丫鬟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容貌也較為出眾,見到主人年輕英俊,早就存了爬床之心,一直難以如愿,看見主人領回一個窮丫頭來就當寶寵著,她們都嫉妒得牙癢癢,這會兒也是亟不可待地幸災樂禍。 都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這些丫鬟都是被賞賜進來的罪臣奴婢,從前與如今都是大家婢,自是瞧不上小家女的。 她們聚在廂房門外閑話說得歡,未留意何云走來院門旁邊,正將這些話都聽了去。本想來看看jiejie,問問她成親之后心情如何,聽了這些,何云一聲未吭,踅身走了。 且說邵良宸去到豹房,到達門外時天都才剛大亮。 一直以來,不上早朝總被世人視作正德皇帝貪玩怠政的一大證據(jù),實際往日常朝大多流于形式,探討的多是接待來使、出京陛辭之類的雞毛蒜皮,真正的國家大事都是走內閣奏擬披紅的套路,君臣奏對也都是少數(shù)人在場、半私下里的。 如正德皇帝這般的性子,自是懶得去走那些無用的形勢,早朝就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今天也是個曬網的日子,邵良宸來時皇帝就在豹房,聽說他來請見很快就宣了他進去。 見禮過后,皇帝坐在寢殿次間的南炕邊端詳著他:“沒看出什么變化啊,洞房之夜過得可好?” 邵良宸只得憨笑:“皇上說笑了,那自然……自然是好的?!?/br> 皇帝笑了笑,下地來踱著步:“是朕昨日對那新差事露了口風,你沉不住氣了吧?竟連千金一刻的春宵都舍得耽擱,恁早就來了。” 邵良宸恭謹?shù)溃骸俺济苫噬现赜?,不敢為私事偷閑,皇上但有差遣大可吩咐,臣當竭盡全力為您分憂。” 皇帝緩緩嘆了口氣,揮手屏退了當值的下人,待屋中只余下他們兩人,方道:“你對安化王朱寘鐇可有耳聞?” 邵良宸心頭一顫,對所謂的新差事已有了預感,不覺間渾身都有些緊繃:“略有耳聞,安化王是寧夏府慶王的旁支,藩地在甘肅安化。” 皇帝頷首,緩緩道:“前日張采上報說,先前錦衣衛(wèi)安插于安化王府的密探傳回一條沒頭沒腦的火漆密信,說安化王府近年來頻繁結交拉攏當?shù)匚鋵?,往日也有毀謗朝廷的言辭流傳于外,恐怕是……有意謀反?!?/br> 廠衛(wèi)負責監(jiān)察百官,每個藩王府邸都或多或少潛伏著廠衛(wèi)的密探。安化王府因只是個小小的郡王府,其中的坐探也少,只有一個。 邵良宸竭力維持住面上的平靜:“您想要臣去偵查明白?” 皇帝微微蹙起眉,語氣如同與他商量:“你說,一個旁支郡王罷了,即便朕再如何昏庸無道,何時輪得到他覬覦皇位?縱使他領兵攻下皇城,天下那么多藩王與武將,都不可能服他。他若真以為自己有望得天命,學武皇帝靖難清君側,除非是瘋了。這事隨便一聽便是漏洞百出,蹊蹺得很??上О?,朕這邊正吩咐張采派人核實消息,就又接到安化城其他密探傳回的訊息,說是那個安插王府的錦衣密探陳瑛忽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如此一來,事情就更蹊蹺了。連那條密信究竟是不是他親自傳回的,都無法確認?!?/br> 他踱步到邵良宸面前,笑呵呵地問他:“你倒說說看,這更像是安化王真有心謀反呢,還是另有別人在蓄意傳謠,以圖借機生事?” 邵良宸心緒沉重,語調也難以隨著他輕松得起來:“聽您這意思,是有他人圖謀不軌的可能更高?” 皇帝頷首感嘆:“近幾年來,國朝上下反對劉瑾新政的人不計其數(shù),其中有真心為天下考慮的,但大多都是出于一己私心,就因為新政措施傷了他們的私利。這其中鬧得最兇的,正是陜西那一帶。朕懷疑說什么安化王謀反是假,實則是有人借此做筏生事,為的就是逼朕處置劉瑾,廢除新政?!?/br> 他荒誕地挑起眉,拍了拍手,“你想想,若說新政都逼得一個小郡王看不下去,有意要謀反了,這得說明劉瑾有多倒行逆施啊?到時候朝廷之中人人喊打,朕又怎能坐視不理?所以說,朕必須在他們把事情鬧大之前弄個清楚,想個對策才行。若說廠衛(wèi)密探,哪個的本事能勝過你去?而且此事牽涉派系之爭,務須尋個不拉幫結派的人做才成。這樣的人,朕手下可只有你一個?!?/br> 邵良宸一時沒有接話。 沒錯,皇上分析得很有道理,很和邏輯,可是,再如何和邏輯,邵良宸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安化王謀反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將會實施,具體時間記不得,應該就在近年內。而且在動手之時還會大開殺戒,將跟前一眾擋路的當?shù)毓賳T都殺了個干凈。 因為當年成祖朱棣是謀反起家,他的直系后代們平日最為提防的莫過于藩王叛亂,所以廠衛(wèi)安插在各個王府的密探也都是最有本事的人才。 原來安在安化王府的探子消失不見了,他被從京城派過去,只會更容易被人家留意提防,也更可能落個消失不見的結果,恐怕會比那些安化王舉事之時殺的官員還要早死一步。 這個差事的風險,遠比他從前接過的任何一個都巨大得多。 從前偵緝的目標官職再如何高,勢力再如何大,至少府邸都在京城。實在遇見險情,他憑著一身武藝闖出門來,但凡逃到京城大街上,就等于到了錦衣衛(wèi)與五城兵馬司管轄的地盤,很容易化險為夷。 這回就全不一樣了,一個藩王的勢力或不定可以覆蓋一整個省,如果蓄謀造反,就會連軍隊都盡在掌握,到時身周都是人家的耳目和爪牙,一個不慎就要尸骨無存,哪里還能那么輕易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