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慕容叡笑了一下,“阿娘放心好了?!?/br> 劉氏聽他也沒繼續(xù)說接下來的打算,險些跳起來。慕容叡看出她的怒意,“阿娘不要生氣,現(xiàn)在活動完了,也要三年之后再說。不如先打點打點,重要的力氣都等在后頭使的,哪里有一開始就把力氣全給用完了?” 這話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劉氏直來直去的性子,沒有太多的心眼。聽慕容叡這么說,冒出來的火氣又按捺下去。她還是有點不放心,“真的?” 慕容叡點頭,“真的。阿娘可曾看我有失手過?” 大話說的整天響,慕容叡說著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往明姝那兒看一眼。 慕容陟面色更加難看,明姝見著,臉都悄悄轉(zhuǎn)到一邊。 “嗯,那就好?!眲⑹宵c點頭,“既然這樣,那就一切聽你的,暫時先回去吧。你阿爺那兒也要叫人小心看著?!?/br> 慕容叡應(yīng)下。 半個月之后,聽聞新上任的刺史已經(jīng)進入恒州地界,慕容叡帶著一家,扶靈回代郡。代郡太平縣是慕容叡的老家。 祖上留下來的府邸都還在,每年都派人修葺,所以人過來就能住。 慕容叡沒有把慕容淵葬在平城,畢竟以后他也不一定會在恒州任職,每年還要祭掃,回回都要跑平城,平白多出許多麻煩。不如葬在老家,落葉歸根。 一家人返回太平縣,過了兩天,代郡太守聽他們回來,特意過來慰問。 太守過來,慕容叡和慕容陟過去招待。言語之間,太守有意無意的只和慕容叡搭話,而慕容陟就被撇到了一邊。 太守在慕容家留了小半會才走。太守一走,慕容陟隨即就找了個由頭,回房去了,連晚膳都沒有出來用。 天熱的時候,天黑的晚。劉氏沒見到慕容陟,打發(fā)人去問,回來說大郎君因為天熱,沒有胃口,就不來吃了。 劉氏眉頭結(jié)了個疙瘩,看了明姝一眼,“待會五娘去看看他,把吃的給他送過去。” 慕容叡持箸的手頓了下,“阿兄不是說沒有胃口么?” “沒有胃口就不吃了?”劉氏不滿瞪了他一眼,“沒有胃口一回事,吃不吃另外一回事。而且不吃東西,到時候身子說不定又不好?!眲⑹陷p輕嘆氣,“現(xiàn)在你們阿爺不在了,我就你們兩個兒子了。不多cao心點,怎么能放心?!?/br> 慕容叡夾了一筷子菜蔬塞到嘴里,用力的咀嚼,好像和嘴里的菜蔬有仇似得。 “阿娘說是兩個,其實只有阿兄一個吧?”慕容叡狠狠嚼了兩下,把菜一骨碌吞入肚子突然道。 明姝驚的差點丟了手里的木箸,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慕容叡,只見慕容叡依然神情寡淡,似乎剛才那話不是從他嘴里說出的那樣。 “你……”劉氏沒料到慕容叡這般快言快語,一般爺娘有幾個孩子,都會有所偏愛,就算有人不忿,那也得藏在心里。哪個和慕容叡這樣直白說出來的。 “兒先走了?!蹦饺輩卑咽掷锏臇|西一放,站起就走。 等慕容叡人都走了,劉氏才反應(yīng)過來,“這混賬小子發(fā)瘋甚么呢?” 明姝也顧不得吃東西了,她扶住劉氏,“小叔就是隨口說幾句而已?!?/br> 劉氏不聽,“隨口說幾句,這可不像。突然說那話,到底是給誰臉色看呢?” 明姝好言勸說,最后她逼急了,“現(xiàn)在兄弟和睦最重要,要是兄弟不和,恐怕現(xiàn)在不顯,日后也是要出事的?!?/br> 劉氏腦子一根筋,還得于氏來說,“夫人放寬心,大郎君那兒以后還得二郎君多多照看喃?!?/br> 劉氏反應(yīng)過來,咬著牙根,沒有半點胃口了,“叫人給二郎也送吃的去!手心手背都是rou,免得到時候又說我偏心!” 這樣,也沒有什么心情吃飯了。劉氏擱下東西就走,明姝肚子里還有孩子,把面前的那份膳食給吃完。自己帶人給慕容陟送吃食。 慕容陟的院子里靜悄悄的。他的脾氣這些日子越發(fā)怪異,喜怒無常已經(jīng)算好,時不時杖斃奴婢出氣。 后來明姝干脆給他安排些家仆,女婢們就不安插過來了。 此刻天已經(jīng)有些蒙蒙發(fā)灰了,前頭兩個侍女提著燈照路,到了院子里,昏黃的燈光照出個朦朧的人形,明姝心頭咯噔下,向后跳了半步。 慕容陟坐在院子里頭,他回頭看了一眼,兩只眼睛在燈光下,越發(fā)昏暗。 明姝輕輕揉了下胸口,緩過一口氣,“我給夫君送吃的來了。” “不用,我吃不下。” “是阿家命我送來的,阿家說,吃不下也要吃點,不然身體受不住?!?/br> 慕容陟這才開口,“放在這兒吧?!?/br> 明姝讓家仆在他面前放了一個食案,把膳盒里頭的幾樣膳食全都擺上去。 慕容陟吃了幾口,食不知味,胡亂幾口把面前的東西都給吃了。 吃完之后,他看明姝,“你陪我散散步?!?/br> 慕容陟有飯后散步消食的習(xí)慣,雷打不動。明姝應(yīng)了,她走在旁邊,見慕容陟行走有些艱難,伸手來扶,慕容陟挪開自己的胳膊,不讓她觸碰,“你現(xiàn)在有身,算了。” 明姝抿了抿唇。 兩人走在長廊上,過了好半會,沒有開口說話,慕容陟停下來,“你很喜歡他?” 明姝不知道他為什么問這個,但這個問題,只能裝聾作啞。 慕容陟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再問也只是往自己心口上扎刀。 他往前走了兩步,明姝跟過去,恰好站在一處臺階上。 四周靜悄悄的,那些侍女和家仆在開始就被打發(fā)走了,這邊就只有兩個人。他借著她手里提燈微弱的光,看到她腳下的臺階。 他悄悄繞到她背后,鬼迷心竅一般,伸出手來。 她身體不如平常婦人那般強健,這孩子懷的還很艱難,要是他這一推,恐怕留不住吧? 心頭的這個想法瞬間如同雪地滾球似得,越滾越大。他的手掌毫不遲疑的伸出去,在碰到她背上衣料的前刻,兩人前爆出一聲叱喝,“阿六敦!” 這叱喝如同平地驚雷,把慕容陟給炸醒,他猛地收回手。 劉氏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站在不遠處。她臉色他難看至極,明姝不明所以,她以為自己什么地方觸怒劉氏了,剛要后退一步,便被劉氏喝止,“你別動!” 劉氏丟下兩邊的侍女,快步走過來,她上下打量明姝,見到?jīng)]有任何不妥,才道,“你先回去休息?!?/br> 明姝屈了屈膝蓋,就要離去。劉氏叫幾個侍女跟著她,免得路上出意外。 劉氏見到明姝走了,才回頭狠狠瞪兒子。那眼風(fēng)如刀,剮的人生疼,“你剛才是要干甚么!” 劉氏回去之后,怕明姝辦事不妥,自己親自過來看看,就看到兒子伸手想要推人的那一幕,若不是她來的及時,恐怕明姝肚子里的孩子還不知在不在。 慕容陟被劉氏的目光盯得不由得看向一邊。劉氏氣急了,幾個巴掌打在他臉上,“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害了她,你自己又有甚么好處!” 巴掌打在臉上,慕容陟渾身顫抖,他咬著牙,“兒寧愿自己瘋了!她肚子里的又不是我的兒子,是二郎的野種。我……” 不等他說完,劉氏一巴掌打到他臉上,幾乎把他的臉都打偏過去。 “你是真蠢了,你阿爺在世的時候怎么說的,那孩子生下來就是你的兒子!由你養(yǎng)大,叫你阿爺,給你養(yǎng)老。你到底是想甚么呀!” 劉氏恨不得cao起一根棍子,把兒子給結(jié)結(jié)實實打一頓。 “給我養(yǎng)老,如果要是個女孩呢。難道還要她和二郎繼續(xù)懷孩子,生出個兒子才罷休?” 慕容陟說著慘笑??峙逻@天底下的男人沒有幾個和他這么窩囊。 “你不要想這個,萬一這個是兒子呢。你把她害了,你就能過好了?”劉氏頭疼欲裂,如果丈夫還在世,恐怕會親自提了鞭子過來,教訓(xùn)一頓。 “你阿爺走了,你弟弟挑大梁,你在后面放火燒屋子。你以為你自己能過得好?”劉氏說的幾乎要吐出血來,“你們是一個家里的,他不好,你也別想痛快!” 劉氏說著,她繞了兩圈,“算了,這事我會吩咐下去,一個字都不會往外面露出去。你就給我好好想清楚!” 說罷,劉氏掉頭就走。 這是她頭個孫兒,不管男女,都意義非常。不能被長子這么亂來。劉氏下定決心,離孩子出世還有半年時間,她得兩眼盯著,不能出差錯。 **** 守孝在家,主要大事還是營造墓室,回來之初,慕容叡就已經(jīng)把地方給選好,而且工匠都過去營造墓室。營造墓室這個是精細活,如果精益求精的話,一造造幾年也有可能。做官的人家,講究精致,所以一口氣造了大半年。 慕容淵的棺槨放祖屋里半年之后,終于可以入土為安。 慕容淵入土沒有半個月,明姝的肚子就疼起來。 生產(chǎn)的那天,劉氏坐鎮(zhèn)在外,拉著慕容陟坐著,在外面等消息。然后沒有多久,慕容叡也跑進來了。 劉氏之前吩咐過下頭的人,不要讓慕容叡進來,哪怕是孩子生父,但是當(dāng)初定下這孩子要給長子的,那就是長子的。誰知道慕容叡一腳就把守在門口的人給踢倒在地,直接進來。 “我說你又幫不上甚么忙,進來干甚么?”劉氏怒氣沖沖,下頭的慕容叡坐著,他兩手往袖子里一袖,“阿娘,我怕出事,過來看看?!?/br> “有事也不是找你!”劉氏恨不得把慕容叡給攆出去??涩F(xiàn)在慕容叡算是一家之長,家里還得他撐著。 “你不是有事么,怎么現(xiàn)在回來了?” 今日慕容叡說是出門拜訪某個長輩,明姝這邊開始肚子痛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外面了。也不知道怎么得的消息跑回來。 “我忘記個東西在家里,所以就回來了。” 慕容叡嘴里說著,眼睛卻盯著產(chǎn)房那邊。那邊沒什么聲響,也更別提女子的慘叫,甚么都沒有。偶爾只聽得到仆婦和侍女們來去匆匆的腳步聲響。 慕容叡看向慕容陟,慕容陟坐在那里,他五指握成了一個拳頭,面無表情,眼神渙散開來,人在發(fā)呆。 果然是自己的女人要自己疼,自己的種要自己看。隔了一層,哪怕是親兄弟,也別指望能用心。 慕容叡在家里有眼線盯著,明姝肚子一疼,馬上就有人跑出來給他送信。要不然這會他還不知道,等他回來,孩子都已經(jīng)生了。 等了好會,慕容叡有些坐立不安,“怎么還沒動靜?” 他坐在這兒,一直沒有人過來。慕容叡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生孩子,沒有不鬧出聲響的。這安安靜靜的叫他心底發(fā)顫。 “……”劉氏不想搭理他,慕容陟也沒有說話。 慕容叡問幾聲,慕容陟終于抬眼,眼神冰冷。他被那眼神一激,冷冷一笑,直接去產(chǎn)房那邊。 門口的侍女們忙得轱轆直轉(zhuǎn),里頭的熱水少不了。而且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冷下來,炭火等物必須充足,不然產(chǎn)婦和孩子都受不住。 正焦頭爛額之時,慕容叡來了,一群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等到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慕容叡撥開面前的侍女,就要往里頭沖。 侍女們哪里比的上他的力氣,頓時就讓他給跑進去了。 里頭都是女人,為防萬一也請了一個大夫。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大夫都在隔壁坐著,聽接生婦和侍女們的回話,告訴她們應(yīng)當(dāng)怎么做。 全是女人的產(chǎn)房,跑進來一個男人,頓時驚叫連連,有兩個不那么鎮(zhèn)定的侍女當(dāng)場摔了銅盆。 里頭的銀杏聽到聲音出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呢,就裹來一股風(fēng),慕容叡已經(jīng)站到面前了,“她人呢?” 銀杏要給他跪下來了,“五娘子在里頭,好著呢,二郎君可別進去添亂……” 銀杏幾乎要哭出來了。產(chǎn)房里頭可真不好看,一個男人跑進來算是什么事。 慕容叡不給她把下半句說完的機會,直接到屏風(fēng)里頭去了。 內(nèi)室里血腥味彌漫,被炭盆的熱氣一烘,格外的明顯,叫人忽略不得。慕容叡進來了,也沒人敢攔住他,他直接就到了床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