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兩手拽著上頭吊下來給她使勁用的帶子，咬緊牙關(guān)用力，冷不防慕容叡撲到面前來。

    “疼嗎？”

    明姝掙扎著順著陣痛用力，突然聽到慕容叡的聲音，她睜開汗?jié)竦难劬?，就瞥到慕容叡趴在旁邊?/br>
    她氣急敗壞，一把推在他腦袋上，“你出去！”

    慕容叡被她推了個正著，整個人都差點滑下去，“阿蕊？”他不明所以。

    “出去出去！”明姝說著，就就要趕他。

    女人生孩子的時候很不好看，他進來了，算個什么？

    明姝趕他趕的毫不留情，甚至要摸鞋轟他。這時候劉氏趕過來，狠狠揪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你給出去！”

    他被拖到外面，身上挨了劉氏兩下打。

    “你阿嫂生孩子，你去湊甚么熱鬧？”

    不等慕容叡說話，劉氏揪起他就往屋子里去，“你要是坐不住，就回去！”

    這話總算是把慕容叡給鎮(zhèn)住，老老實實坐在坐床上。慕容陟看到他回來了，還頗有些狼狽，持起放在一邊的杯子喝了一口酪漿，他看了慕容叡一眼，滿眼的冷笑。

    慕容叡也見到，見到了也不會和他一般見識。他坐在那兒等的焦心，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嬌嬌弱弱的阿蕊，見到他進產(chǎn)房居然能那么大的火。

    想不明白，又等的格外焦急，過了好久，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接生婦滿臉笑容，“恭喜夫人，是個小郎君?！?/br>
    劉氏一聽，身上一輕。

    “快抱過來！”

    孩子剪斷臍帶，洗干凈仔仔細細包好，外頭還裹著小被子，包得嚴嚴實實，抱過來。

    孩子還在呱呱大哭。哪怕蓋著個小被子都能聽得清楚。

    劉氏抱過來，把被子掀開看了一眼，連連道好，“哭的響，可見身體強壯?！闭f著無視慕容叡一旁渴望的眼神，把孩子遞給了慕容陟。

    慕容陟把孩子抱過來，孩子裹在襁褓里，沉甸甸的，他看了一眼這孩子的眉眼，心里冷笑一聲。雖然皺巴巴的一團，但多少還是能看出慕容叡的影子。兩手抱在孩子上，他眼神漸漸冰冷，手臂托著襁褓就往上舉。

    慕容叡見勢不妙，在一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他上前幾步，一把把小小的襁褓搶過來，襁褓里的哭聲更加高亢了。

    “阿兄手累了，我先抱抱?！蹦饺輩闭f著，就抱著孩子看。

    “長得像阿爺?！蹦饺輩笨戳撕脮瑢⑹闲Φ?。

    劉氏也看出了當時慕容陟的不尋常，心悸之余，也沒計較慕容叡抱著孩子不撒手。

    “娘子如何？”慕容叡抱著孩子，一頭轉(zhuǎn)過來問。

    “娘子還好，生下小郎君之后就睡了。”仆婦低頭觳觫答道。

    慕容叡點點頭，心頭放下一塊石頭。

    他看了一眼襁褓，襁褓里的小子哭的響亮有力，可見身強力壯。乳母過來給孩子哺乳，他才把孩子交出去。

    “阿娘，這孩子還要勞煩阿娘多看顧些。”

    “我看著，反正你阿爺不在了，我就看看孫兒?！眲⑹宵c頭。

    孩子抱走了，慕容叡過去看看，他臨走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瞥一眼慕容陟。

    看了孩子和明姝，回到自己房內(nèi)，天都已經(jīng)黑下來了。

    慕容叡坐在那兒一天，明明沒干什么，卻好像在外面跑了一天，腰酸背痛。

    他回來沒多久，蘭洳就溜進來了。他沖慕容叡拱手，“恭喜啊，喜得貴子?！?/br>
    慕容叡呲著牙笑，格外陰森森的，“是我兒子沒錯，但是他到時候還得叫別人阿爺。我想著這個心里就窩火?！?/br>
    “這也沒法，你阿爺活著時候定下來的，而且你阿兄又占著個名分。這個虧你只能自個吞了。”說著蘭洳又往好的去想。

    “你阿兄那個樣子，反正也生不了了，就那么一個?？隙〞玫摹！?/br>
    “好？”慕容叡沖蘭洳笑的嗜血，“不是自己的種，能好到哪兒去？”

    他說完一下跌坐回去。自己的女人得自己看著，自己的兒子也得自己養(yǎng)。要不然哪天他連哭都沒地方去。

    “但是你阿兄……”

    “名分對吧?！蹦饺輩崩湫?。

    蘭洳立刻閉緊嘴不說話了，這時候的慕容叡還是少惹為妙。

    名分，慕容叡在心里慢慢琢磨這兩字。這兩字，他以前不屑一顧，現(xiàn)在竟然還有些隱隱約約羨慕起慕容陟來。占著個名分，他就得往后退一步。

    總有一天，他要把慕容陟的這個名分給奪過來！

    第117章 舍得

    慕容家得了一子的消息不脛而走。

    家里添加人口是好事, 尤其多個男丁, 多一個兒子, 家里傳宗接代就又有了希望。

    附近的親戚好友紛紛上門來道賀，因為還在孝期里，所以都很低調(diào)，沒有大擺宴席, 更沒有張燈結(jié)彩?？腿藥е┰S禮品上門，和劉氏還有慕容陟說幾聲恭喜。

    劉氏喜氣洋洋，慕容陟迫于母親的威力, 哪怕心里不高興，也得陪著笑一會。

    劉氏和一個本家親戚說完話，她回頭見到慕容陟臉上的笑容在客人走之后，漸漸凝結(jié)。

    她心里嘆氣，要是那老死鬼還在就好了。至少對付兒子們, 他比自己要在行的多。

    “阿娘, 阿蕊這幾天身體好些沒有？”慕容陟突然問道。

    孩子出生那天，慕容陟抱著新出生的孩子差點摔在地上。那動作分明, 哪怕劉氏心中有半點僥幸, 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她特意騰出一個空院子來打掃干凈，作為產(chǎn)婦坐月子的地方。平常人也不讓進去。生怕孫兒有個什么好歹。

    “好的很?！眲⑹下牭剿@話，臉上的憂愁少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些許喜悅，“她生孩子傷了元氣，現(xiàn)在還在休養(yǎng)。女人若是生孩子之后沒有調(diào)養(yǎng)好, 將來渾身上下都是病?！眲⑹溪q豫了下，還是沒讓他進去去見母子，“孩子也一樣，現(xiàn)在天冷了，完全見不得風，等大些，身體強壯了，再抱出來給你見一見。”

    慕容陟聽后，半晌沒有說話。劉氏心揪起來，咬了咬牙，“畢竟你是孩子的阿爺，等等吧?！?/br>
    “阿娘說的是?！蹦饺葳禳c頭，“只是兒是孩子的阿爺，就看過那么一眼，也不是事。阿娘帶著兒去看看可好？”

    這話說的劉氏心中欣慰，她正要點頭，慕容叡推門而入。正好聽到剛才那么一番話，“這又有甚么關(guān)系，侄兒現(xiàn)在身體很弱?？粗錾臅r候哭的響，其實還是個孩子。都不能叫人隨便抱，還是等等吧?！?/br>
    慕容叡說的慕容陟笑起來，“看來二郎比我還要在行。”

    慕容叡笑笑，不讓分毫，“隨便從乳母那里聽來的兩句而已，讓阿兄見笑了。”

    慕容陟今日被劉氏拉過來見客，已經(jīng)有些疲憊，和慕容叡打了幾句機鋒之后，隨便拿了個由頭，回去休息了。

    劉氏見慕容陟離開，滿臉不忍，“也該讓他看看。畢竟那孩子以后要叫他一聲阿爺呢?！?/br>
    女人養(yǎng)不是自己生的孩子，都比較艱難。何況是男人養(yǎng)不是自己兒子的孩子，那就更難一些了。劉氏有點拿不準主意，想著要不要讓長子先去見孩子一面。

    慕容叡一眼就看出劉氏的心思同時被那個‘阿爺’給酸的牙根都要倒了。

    “阿娘最好不要，那天之事，阿娘也是看的清楚，若不是我把孩子搶過來，恐怕這會還不知道有命在不。還是讓阿兄和孩子離遠點，等到阿兄想明白了，再讓他看看。”

    現(xiàn)如今孩子最重要，尤其沒了一個人，越發(fā)顯得新生的那個格外可貴。劉氏不敢也不忍孫兒有任何的意外。哪怕心里覺得對不住長子，猶豫一二，咬著牙根點頭同意了。

    “待會要你阿兄給孩子起個小名吧。”

    此言一出，慕容叡不肯了，他坐在那兒，臉上神情有些微妙，手放在膝頭，食指不停的摩挲拇指上拉弓弦的扳指。

    “一個小名，只是家里人用來叫叫，又不說出去?！蹦饺輩币е佬?，笑的格外辛苦，“就不用勞煩阿兄了吧？”

    “這……”慕容叡見劉氏還要說，搶先道，“嫂嫂已經(jīng)給孩子取小名了，就叫做長生。兒覺得這個很不錯，好聽而且寓意也好?！?/br>
    劉氏把這個小名在嘴里念了兩遍，點點頭，“好吧，小名爺娘做主都可以，既然已經(jīng)取了，就不用再另外麻煩阿六敦了?！?/br>
    慕容叡連忙說是，拍劉氏的馬屁。

    “長生，希望這孩子和他阿娘取的名一樣，能平平安安長到大！”說著，劉氏雙手合十，輕輕念了聲佛號。

    “等過些日子，我去寺廟里給這孩子祈福?！?/br>
    “多謝阿娘了?！?/br>
    劉氏卻說不，“這孩子是你阿兄的，就算是要謝，也該是他來。”

    慕容叡賠笑，劉氏不耐煩他在眼前晃悠，打發(fā)他出去。慕容叡一出門，滿心的抑郁，對著灰蒙蒙的天，就是一記拳頭揮過去。

    外頭的天色并不好，灰蒙蒙的一片，還刮著寒風。瞧著似乎又要下雪了。

    代郡地處嚴寒，每年九月之后，就開始刮風下雪。算下來，一年里，有半年都在下雪刮風。

    銀杏躲在溫暖的屋子里頭陪明姝看孩子。

    劉氏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尋了一個乳母，不用她時刻親自喂奶。但是明姝還是喜歡抱著孩子逗逗樂，讓他趴在身上睡覺。

    長生胃口奇大，哪怕出生沒多久，但是喝奶上很兇。劉氏尋來的乳母是一家牧民家的，生的身強體壯，奶水充足。到了長生這兒，堪堪能堵住他的嘴而已。

    他喝完了奶，被乳母抱來，送到她懷里。明姝讓他趴在自己的胸口上。小聲和銀杏說外頭的天。

    正說著，外面吱呀一聲門響。慕容叡進來了，他沒戴風帽，身上也沒有披披風。滿頭的雪花。

    “怎么樣，今天好些了沒有？”慕容叡一進來，也顧不上發(fā)絲里的雪粒，直接到她跟前。想起他剛剛從外面回來，身上的寒氣未消，又稍稍往后挪了點。

    “你來了？”明姝兩手抱住胸口上的吃奶娃娃。她把孩子交給侍女，放到一邊的小床上。

    慕容叡伸長脖子看了兩眼，那孩子勉強有個人樣了。胖乎乎的一團，被襁褓結(jié)結(jié)實實裹著，睡的四仰八叉。

    慕容叡心下嫉妒起來：這死小子不知道比自己快活多少，吃了睡睡了吃，拉撒嚎啕幾聲就有人給他收拾。哪里想他。爺不疼娘不愛，連自個女人兒子都是掛名在別的男人那里。

    明姝抬頭看慕容叡兩只眼睛盯在長生身上，“怎么了？”

    慕容叡面無表情的回頭，“沒事。”他說著坐下來，“這段日子還好吧？”還不等她回答，又添了一句，“阿六敦他沒過來？”

    明姝不知兄弟兩人又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聽出慕容叡話語下濃厚猜忌。

    “沒過來，那天之后，我就沒見過他了。”明姝說著，把蓋在身上的被子拉了拉，“是不是出甚么事了？”

    “沒事?！蹦饺輩钡?。

    可他卻不是沒事的樣子，他唉聲嘆氣，手指捏了捏鼻梁靠近眼睛的兩處xue道，將自己這么些天來的疲憊緩解一些。

    “很累嗎？”明姝問，她要人給慕容叡端酪漿來。酪漿是代郡家家戶戶都有的，天冷，喝羊奶之類的，最為取暖。

    熱乎乎的酪漿端上來，慕容叡喝了一口，肚子暖了之后，似乎渾身也有熱流順著經(jīng)脈涌動。涼意少了許多。

    “多了這個小子之后，我都要累死了。”慕容叡閉了閉眼，“他今天沒有吵到你吧？”

    這小毛孩，就愛哭。而且哭起來，聲音嘹亮，活似夜里有狼在嗷。乳母半夜都能被他嚇出病來。而且他每隔一個多時辰就要醒來一次，要吃要抱，而且還要人給他收拾，雷打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