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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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耳墜是他初見拓跋燾時戴的, 逃出北齊時,隨手就留在了沈香亭的一個妝匣里。 恐怕直到死時,拓跋燾都將他當(dāng)成一個姑娘。 抿了抿唇,初六借著醉意,直直地往地上一躺。青草的嫩芽隨風(fēng)搖動,在他臉頰兩側(cè)帶來若有似無的癢意。他閉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理,打算就這么睡過去,卻聽到上方有個聲音道:“哎呀,這地方怎么有個人?” 那是個女聲,被生活磨礪得有些粗糲,卻并不難聽。 初六不打算理會來人,那個婦人卻不依不饒地伸出手來晃他的肩膀:“姑娘,姑娘,你醒醒。哎呦,怎么這么大一股酒氣?!?/br> 她大呼小叫的,一口一個哎呀,一口一個哎呦,生生把正悲春傷秋的初六給晃了起來。 初六滿臉陰郁,不言不語地盯著她看。 實話實說,他的眼神是很有殺傷力的。但這位大嬸子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他的腦袋上,抬手撈下幾片草葉子來,滿臉慈祥地又在他頭頂上揉了幾下,開口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弄成這么邋遢的樣子,這頭發(fā)都快變成雞窩了?!?/br> 初六默默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為堂堂密衛(wèi)的尊嚴(yán)與高冷,可能有點維持不下去了。 云陽辦了紡織廠以來,女子的地位大大提高。為了方便行動,有幾個女工嘗試著換上了男裝,后來竟引起一場風(fēng)潮來。 初六臉嫩,又是嬌小玲瓏的一個,大嬸直接將他當(dāng)成哪家跑出來的黃花大閨女,見他一個人孤零零躺在草堆里,怕他出事,這才熱心地湊上來問幾句。 “春捂秋凍,開春了看著暖和,可容易生病嘞?!?/br> 大嬸道:“我姓曹,家就住在不遠的崗子村。姑娘啊,你穿得那么單薄還喝了酒,留這兒可不行,跟大娘回家,大娘家里有多的衣服,你先套上,啊?!?/br> 初六沒來得及表示反對,就被曹大娘又拉又扯地逮到了崗子村。 一進屋,他就看到謝圓圓穿得像個球,苦大仇深地坐在條凳上。曹大娘笑呵呵道:“圓圓,大娘從地里割了你最愛吃的小青菜。你乖乖的,替大娘招呼下這位姑娘啊。” 說著她就轉(zhuǎn)向了初六。初六心里登時就是一咯噔,果然聽到這位熱情洋溢愛cao心的曹大娘道:“我記得家里有條秋褲,不薄不厚的剛剛好,我沒穿過幾次,這就拿來給姑娘你套上啊?!?/br> 初六:………… 有一種冷,叫做曹大娘覺得你冷。 很快初六也做到了條凳上,跟謝圓圓一大一小兩個球,瞧著仿佛踹一腳就能滾出十里地去。 初六認識謝圓圓,謝圓圓卻不曾見過初六。 沉默了一會,謝圓圓大概覺得氣氛有些沉悶,抖擻著精神開始跟初六搭話:“我姓謝,你叫我圓圓就行。jiejie,你叫什么,你是袁大哥未來的媳婦嗎?” 初六眉頭一跳:“不是。” “哦?!敝x圓圓低著頭,晃了晃懸在半空中的腳,忽然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像是要將滿腹的心事都給嘆出去。從凳子上跳下來,她扯著初六的衣袖道:“曹奶奶忙,咱們也不能光干等著吃飯。jiejie,要不咱們一塊去幫忙吧?” 初六不好在一個孩子面前矯情,于是只能不言不語地跟過去,從曹大娘手里領(lǐng)到一個殺雞的活。 他的性子,干什么都很認真負責(zé)。 這世上沒有在千軍萬馬中斬下敵將人頭的武功,真實的搏殺殘酷而血腥,多年在生死一線間的經(jīng)歷,讓他哪怕面對一只母雞,也拿出了獅子搏兔的謹慎來。 拿起菜刀,母雞警惕地抬起了頭。 上前一步,母雞的小眼睛里閃過一道精光。 白光閃過,母雞梗著脖子大叫一聲,撲扇著翅膀就往邊上逃。 然而那卻是虛招,它這一逃,正好撞在刀刃上。初六手腕一翻,帶起一蓬血花。雞頭隨之飛上天空,初六揮去菜刀上殘留的血跡,母雞無頭的身體才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云淡風(fēng)輕地將拎著脖子將雞撿起來,他慢慢走進了廚房,打算弄盆熱水拔雞毛。 忙得團團轉(zhuǎn)的曹大娘抽空往初六那里看了一眼,瞧見那只慘遭斬首的雞就有點發(fā)愣:“姑娘,這雞咋成這樣了?” 初六:………… “沒事,肯定是這樣放血方便?!?/br> 謝圓圓在旁心直口快道:“不好好放血,雞rou燉出來不好吃!對了,jiejie,雞血呢,一會曹奶奶給我們做雞血豆腐,可好吃了!” 初六:………… 意識到初六的尷尬,曹大娘趕緊打了個圓場:“沒事沒事,雞血豆腐下回再做吧。姑娘你是客人,還是先坐著吧,飯菜馬上就好了?!?/br> 初六于是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雞,一個球坐在條凳上等開飯。 他卻不知自己殺雞留在院子里的血跡,已經(jīng)引起了兩個人的注意。穆風(fēng)見唐七在曹大娘家門口停下腳步,臉色有些疑惑:“唐叔,怎么了?” 唐七嚴(yán)肅地朝院子里一指,沉聲道:“看到那些血了嗎,噴濺的樣子有些不對?!?/br> 謝圓圓這天沒來找穆風(fēng),一個人跑出來不知到哪里去了。穆風(fēng)雖然自詡和她不算朋友,心里卻多少有點擔(dān)憂。正好唐七從天水回來述職,這半天有些空閑,便被他拉了來一塊找人。 到曹大娘這里來,也是想碰碰運氣,卻不想見到了這一幕。唐七不必說,連穆風(fēng)也跟著警惕起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穆風(fēng)皺眉道:“曹大娘她……” “現(xiàn)在去叫人不一定來得及,你先一個人進去。”唐七沉吟片刻道:“你一個孩子,應(yīng)該能降低對方的警惕性。不用怕,我隱在暗處,決不會讓別人傷到你一根汗毛?!?/br> 穆風(fēng)點頭,隨即抿唇朝里走去。 坐在廚房角落里的初六忽然耳廓一動,抬頭看向屋頂。頓了頓,他對曹大娘說道:“這里氣悶,我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說著不等對方回應(yīng),他便起身,隨手還抄起了砧板旁的一把剔骨刀藏在了袖子里。 屋頂上,唐七也拔出了刀,刀身映著霞光,像是一片血染的湖面。沒有馬上出現(xiàn)預(yù)想中的敵人,但他卻忽然動了起來,揮刀向身后砍去。金屬相擊的聲音響起,人影晃動,初六極快地刺出三刀,隨即后躍,恰好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了對方的臉,手上動作就是一頓。然而由于背光,唐七卻毫不猶豫地舉刀沖了過來。初六硬是中途變招,險險避過這第二刀,身形不穩(wěn),竟是一腳踩空。 要摔下去的那一瞬間,他一把攥住唐七的手腕,兩人一同重重跌到了地上。巨大的動靜將廚房里的人都引了出來,曹大娘大喝一聲,抓起掃把就往唐七身上抽:“哪里來的浮浪子,竟敢跑到我家來欺負人家姑娘,快滾!快滾!” 穆風(fēng)大驚失色,一把抱住她粗壯的大腿:“等等,曹奶奶,這是自己人!” 唐七忙不迭地從初六身上爬起來,已明白這是出了一場烏龍,臉上帶著幾條劃痕,狼狽地呵呵笑:“那個,那個,我還以為……哈哈哈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說著伸手去拉初六:“六哥,你看這事怎么干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br> 初六狠狠拍掉他的手,面無表情地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終于半點感春傷秋的心情都不剩了,怒道:“你什么毛???二話不說就鬼鬼祟祟往別人屋頂上爬?!?/br> 唐七委屈地小聲道:“這不是在院里看到點血跡,覺得可疑嘛。” 初六滿腔的怒火頓時都憋在了肚子里,哼了一聲不說話。 曹大娘笑呵呵地打圓場:“方才在院子里殺雞呢!你是小風(fēng)的熟人,正好,今天我做了不少菜,一起吃點?” 穆風(fēng)朝屋里看看:“袁哥哥又拿到什么獎?wù)铝藛幔俊?/br> “不是,那小子有媳婦沒娘,這會正在未來岳丈家里忙活呢。不必管他!”曹大娘霸氣地一揮手:“他不在,我還不能給自己做點好吃的了?你們都進屋坐下,我這就把菜端上來?!?/br> 她是個手巧的,一個人就弄出一桌菜來,將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饒是初六,也忍不住舀了第二碗飯。雞湯要慢燉,此時才能上桌。初六按住曹大娘,自己走進了廚房。 灶火上,老湯悠悠地冒著白色的熱氣,不時冒個泡,在面上咕嘟一聲炸開,裊裊地撲出四溢的香味來。連帶著初六先前那滿腔的情緒和酒意,都被這農(nóng)家的煙火氣給燎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塵埃落定的滿足感。 唐七也跟了出來,倚在門上沒有說話。 初六垂下眼簾:“你也想來勸我想開些?” “這世上有許多坎,不是靠別人勸就能邁過去的?!?/br> 唐七擺出一張渾然不在意的面孔,不咸不淡地開口:“何況這世上慘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誰身上沒有幾道傷,要我一個個去勸,我也勸不過來。就比如那兩個小崽子吧……” “年紀(jì)挺小,屁事不少?!?/br> 唐七睨了他一眼,緩緩道:“女娃娃心里喜歡小風(fēng),可她做了一件無可挽回的錯事,所以小風(fēng)對她,永遠都是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樣子。而小風(fēng)……在我看來,他其實早沒那么討厭謝圓圓了,可那件事就像刺一樣梗在那里,若對謝圓圓太好,他就會覺得對不住被害死的狗子。嘖嘖,我在邊上看著都要一塊著急上火?!?/br> 隔壁傳來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初六扯了扯嘴角,不知怎么地露出點淡淡的笑來:“挺好。” 唐七一愣:“什么……挺好?” “十一走了,就好像在我心里剜了塊rou。拓跋燾……”初六抿唇:“老七,有那么一剎那,我在想自己不如跟著死了算了??沙粤诉@頓飯,聽你在這里念叨兩個孩子間的小別扭,我突然覺得很好。” 他抬頭看著屋梁上掛著的臘rou,輕聲道:“否極泰來,大家都能吃飽穿暖,不日日為衣食住行cao心,能有空閑有閑心去發(fā)些無關(guān)緊要的愁——我們受過的苦,不會再往下一代傳。而我還活著,能夠親眼看到這一切,能夠緬懷那些逝去的人。日子能有多壞,就會有多好。直到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比起從前如何,自己其實更在乎將來會是什么樣子?!?/br> 唐七靜靜地望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就松了一口氣,動作夸張地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你剛才兩個字一出口,我還以為六哥你終于瘋了呢?!?/br> 初六的感懷于是被驅(qū)散得一干二凈,心想還反了他的,抄起手邊一根木柴就狠狠丟過去。 “我多久才回來一趟啊,別介!” 唐七一邊嗷嗷亂叫,一邊可憐兮兮地往抱頭往門外躲。 初六冷冷一笑:“你就該在天水蹲著,沒事跑回來干什么?” “天子上回不是遇刺了嗎,林大人打算借他的名義派向秀去京城申斥五皇子,同時把胡貴妃生的那個六皇子從宮里放出去單獨建府。這里頭有些事需要交接下……” 唐七疑惑道:“怎么,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埋頭哭啊,連這都不知道?” “………放他倆狗咬狗,讓五皇子空不出手來作妖么,這么說來,” 初六果斷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話,沉吟片刻后道:“林大人要動手了嗎?” “不錯。”唐七笑嘻嘻道:“且等著吧,妖邪盡散,天下皆是朗朗乾坤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了。” “六哥”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鄭重:“你想要看的那個將來,很快就會到了?!?/br> ☆、第137章 出征 云州府, 木家堡。 木千里躺在床上,不時發(fā)出含糊的咳嗽聲。一把抓過茶壺,他仰天把溫茶灌了幾口, 隨即爆發(fā)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蒼白的臉色一下子染上奇異的嫣紅。 木尚武坐在旁邊替他順氣,木強重重推開他,無力地往床頭一倒,將腦袋深深地埋到了兩只手中,沉聲問道:“云陽有答復(fù)了?念吧?!?/br> “父親?!蹦旧形漕D了頓, 開口道:“北齊叩關(guān)之時, 我木家持觀望態(tài)度, 雖不曾站在北齊一邊,卻也沒有替大楚出幾分力。不想北齊敗亡竟如此之速,如今云陽乘方勝之威, 林可不會重用我等首鼠兩端之人?!?/br> “首鼠兩端……”木千里面色冰冷地重復(fù)了一遍,怒視木尚武道:“你是在責(zé)怪為父嗎?!” “兒子不敢?!蹦旧形渖钌畹乜戳怂蹋鹕淼溃骸爸皇歉赣H病重,不堪繁重公務(wù),還請好好修養(yǎng)身體, 有些事……還是交給兒子吧?!?/br> “你……”木千里面容猙獰地抓著床沿,整個人都撲向木尚武。 身后傳來撲通的落地聲,木尚武閉了閉眼, 卻不曾轉(zhuǎn)頭。邁出房門之后,他輕聲對侍女說了句“照顧好老爺”, 便朝著院外走去。 隨著云陽的日漸強大,木家堡已失去了作壁上觀的資格。木千里只會把木家?guī)驓缰?,而他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 剿滅乞活叛軍,將是木家最后的機會。 然而這個機會,木尚武還需要和龍驤騎爭一爭。 “什么木尚武!”蕭全不悅道:“還有那個木強,敢跟瑞王爺攀交情,呸!不要臉?!?/br> 其他將領(lǐng)紛紛應(yīng)和,蕭全哼笑一聲,得意道:“瑞王爺,你們知道是什么樣的人嗎,那是羅漢下凡!你們誰跟他說過幾句話?告訴你們,當(dāng)年我有幸鞍前馬后地跟過王爺一段日子,當(dāng)時王爺夸我忠勇有加,是可造之材!除了云陽兵,就數(shù)咱們龍驤騎是王爺?shù)牡障?,他木家軍就他娘的是個屁!” 他信心十足的強調(diào)讓麾下軍官們聽得連連點頭。蕭全哈哈大笑,掀開簾子鉆出大帳,外面是閃著銀光的武器和連綿的旗幟,他轉(zhuǎn)過身面向東南的方向,意氣風(fēng)發(fā)地喊道:“出發(fā),馳援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