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這么急匆匆找我是有什么大事……你不是還在生羲和的氣嗎？”顧mama奇道，“怎么突然又這么關(guān)心她去哪里了？”

    顧嘉言皺眉, “我什么時候生過她的氣？”他敢？他舍得？

    “那天你看見我和她說話時的表情可有點嚇人?！鳖檓ama太了解自己這個生性兇殘的兒子性格，“我看，那天她就是硬生生給你嚇跑的?！?/br>
    “……”顧嘉言放棄這個話題, 強調(diào)自己的目的，“你肯定知道她為什么休學?！?/br>
    “我是知道，但我不能告訴你。”顧mama神秘地一笑，打破了顧嘉言最后一絲希望。

    “就算你不幫我，我也會去找她。五年，十年, 二十年，世界再大, 我總有再見到她的那一天。”

    顧mama若有所思地動了動手指，問他，“你真的能確定未來多年會發(fā)生的事情？你還年輕，以后會遇見更多的人，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會對別人動心？”

    “別的不行，獨獨關(guān)于她的事情我有把握?！鳖櫦窝院芸隙?，“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寧羲和，沒有人能比得上她。”

    她曾經(jīng)說過他對她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反之亦然。

    “哦，那你不生氣了？也不介意她是我找來的人？”顧mama又問。

    “……就算一開始她是因為你的委托而來認識我，在中途的什么地方，她一定也動搖和改變了?！边@是顧嘉言幾天來的思考結(jié)果，“所以她才會害怕我，無法面對我，甚至想要就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對，也不對?！鳖檓ama輕聲嘆了一口氣，“你真的還想再見到她？無論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寧羲和永遠是寧羲和?！鳖櫦窝匝垡膊徽５攸c頭。

    “我確實對她的去向略知一二，但我也承諾過她，不能將這件事情告訴你。”顧mama看了眼顧嘉言緊張的表情，無奈地搖搖頭，“她說她不會再見你，也不會聯(lián)系你，讓你不要再主動去找她?！?/br>
    顧嘉言：“……”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

    “……但這件事情也不是毫無轉(zhuǎn)機?！鳖檓ama巧妙地將話鋒一轉(zhuǎn)，微微一笑，“只要你能達到我的要求，我就告訴你找到她的方法。”

    顧嘉言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問，“什么要求？”

    “等你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得到我的認可，我就告訴你她的下落?！?/br>
    明知道母親是逮住這個機會獅子大開口，顧嘉言也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定個期限?！?/br>
    “等你能接手我的事業(yè)吧?！鳖檓ama凝神看著顧嘉言，從他眼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堅定。這本該是件令她感到高興的事情，可是當她想到眼下孫笑的情況時，就忍不住憂心忡忡。

    被許多人擔心著的孫笑其實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切。那天晚上去醫(yī)院時，她將維持心臟正常運轉(zhuǎn)的力量撤掉了一部分，然后幾乎是當場就被送進了急診室，好一陣搶救才穩(wěn)定下情況。

    從病床上醒來時，孫笑就已經(jīng)整理好了如何將這個世界進行收尾的想法。

    首先是寧羲和的愿望，那很簡單，就是解決張遲的身份問題。雖說張遲的生日比寧羲和大上幾個月，算是同父異母的哥哥，但事實上，先出生的他才是私生子，而寧羲和是那個男人的正牌妻子所生下的，名正言順的孩子。

    張遲的存在簡直就是在彰顯這段婚姻關(guān)系有多么失敗。

    寧羲和的母親十分厭惡張遲，在張遲的母親過世之后仍然拒絕接納他進入家門，也不允許丈夫?qū)⒚仑敭a(chǎn)分給寧羲和以外的任何人。

    這里就要牽扯到豪門糾紛了。是的，寧家很有錢，跟顧嘉言他們家比起來也不遑多讓的那種。

    十幾二十年前，為了強強聯(lián)手，白手起家的寧父拋棄了當時一起闖蕩的女朋友，選擇了和寧羲和的母親結(jié)婚，可他在婚后也仍然保有著和前女友的聯(lián)系，張遲就這樣陰差陽錯地出生了。

    寧父的前女友是個十分淳樸老實的鄉(xiāng)下女孩，她在生下張遲之后，抱著愧疚之心，從小就開始給他灌輸寧羲和的事情：你有個meimei，你對她有所虧欠，所以你必須一輩子都好好保護她不受傷害……

    本來這上一輩的糾結(jié)留在上一輩也就行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寧羲和被什么惡意給纏上了，她在三歲的時候就檢查出心臟有問題，自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是醫(yī)院的常客，大大小小的手術(shù)動過不知道多少次，硬是頑強地活到了十六歲。

    寧羲和知道自己活不太久，所以將所有的善意都釋放給了這個世界，被她幫助過的人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可她最想幫助的人，是自己的親生哥哥，張遲。

    張遲母親臨終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讓他光明正大地認回自己的父親，但在寧羲和母親的高壓之下，一直都沒有達成。即使寧羲和本人和張遲的關(guān)系一向親密，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她甚至在暗中試圖□□過，被撞破的寧羲和反應(yīng)激烈地打斷了，張遲才能活到今天。

    這一場景的劇情都狗血得不行，但孫笑還是不得不想辦法完成這位脆弱原身的夙愿，簡單點來說，就是讓張遲認祖歸宗。

    要完成這件事情很簡單，更重要的是她也不能落下另一邊顧嘉言的攻略進度。

    在開始長期住院之前，孫笑特地找時間給顧嘉言的母親打了電話，請她替自己隱瞞行蹤。

    “羲和，你是個好孩子，但顧嘉言才是我親生的那個，哪怕他再混蛋，我也希望他能事事順心?！鳖檓ama意味深長地說，“既然你知道他一定會來問我，我又憑什么要替你隱瞞呢？”

    “因為他喜歡我。”面對著這位商界大佬，孫笑的態(tài)度也仍然不卑不亢，甚至一陣見血，“而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您知道顧嘉言還年輕，他可以喜歡一個女孩子，也可以失戀，這些問題都不大。但如果在他的感情還沒有消失的時候，我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么對他來說，我就是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影子了。究其一生，他可能都無法跨越過我的陰影，去迎接下一段感情。您是見過風雨的人，應(yīng)該比我明白這個道理?！?/br>
    顧mama笑了笑，她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異常，“既然你這么了解他，應(yīng)該也知道，以他的脾氣，是不可能放棄尋找你的消息的吧？”

    “這就要看您覺得怎么處理比較妥善了?！睂O笑回以善意的一笑，“以我的建議，只要給他一個希望，盡量把時間拖長就可以了。幾年后也許我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也可能僥幸活了下來……但至少您能夠拖他這幾年，不是嗎？”

    顧mama遺憾地嘆息，“要不是你的這個毛病，你們倆真的很般配。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兒媳婦形象一直都是你。當然了，我也沒想到嘉言真的會喜歡上你。我早些年就想過，那孩子一旦喜歡上誰，一定會是死心塌地的……怎么也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這輩子第一次喜歡的人居然正巧就是你。”

    “如果我這一次還能從死神手中逃脫的話，您愿不愿意讓他來找我呢？”孫笑問。

    “我認為無論未來發(fā)生什么，你對嘉言來說永遠都會是最特殊的那個女孩子了。”顧mama長出一口氣，最后同意了孫笑的請求，“我會拖住他的?！彼D了頓，又補充道，“快點養(yǎng)好身體來見她吧，羲和?！?/br>
    于是幾天后就有了顧mama和顧嘉言的談話。

    和上一個世界不同，孫笑在欲擒故縱的時候沒有通過任何間接的方式去接觸和推進顧嘉言的感情，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豪門狗血情仇當中去。

    孫笑是心無旁騖了，被勾住了的顧嘉言卻有了嶄新的人生目標。第一階段，他要取得母親的認可并且接受她的生意；第二階段，他要去找到初戀，然后結(jié)婚走上人生巔峰。

    一段感情能持續(xù)多少年？顧嘉言根本沒考慮過這種問題。對他來說，看中了孫笑之后，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在重新回歸一個人的生活之后，顧嘉言很快又習慣了一切。不過就是沒有了孫笑，但是日常從無聊到打架變成無聊到學習而已。

    期末的時候，任校長公布了孫笑在休學手續(xù)之前完成的試卷，果不其然又碾壓了全年級，提前一個多月考試還能有這個成績，簡直讓人連嫉妒之心都生不出來，只能跪在地上叫爸爸。

    顧嘉言看了看孫笑的成績，又看了看自己的年級第三，低低地嘖了一聲，心想他總得至少做到孫笑一直以來的優(yōu)秀程度，才能理直氣壯地去見她吧？

    顧mama雖然知道顧嘉言能堅持很久，但也沒想到他居然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從學渣成功升級為學神，可以說是逆襲的典范了。

    自從脫離不良少年身份之后，顧嘉言的暗戀者就開始了逐年增加，大學時爆炸式增長，成為了一代男神。

    可惜這位大眾男神早就心有所屬，二十一歲從大學畢業(yè)時居然一次戀愛也沒談過。仔細算一算，牽手也就有過那么一次，還不如親吻的次數(shù)來得多。

    在顧嘉言大學畢業(yè)之后，顧mama欣慰地將公司的主導權(quán)交給了他。大學幾年間顧嘉言早就有熟悉公司事務(wù)，聽到這件事情時并不驚訝，而是幾年來第一次提起了當年的約定。

    “寧羲和在哪里？”

    顧mama回頭看了看已經(jīng)成年的兒子，感慨地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在這之前，我還有最后一個要求?！?/br>
    顧嘉言本來有些不耐煩，但聽到“最后”兩個字，還是忍下了，“什么要求？”

    “相親?！鳖檓ama微微一笑，低頭唰唰唰地在便簽條上寫了一個地址，“我希望你到這里去見一個女孩子，她是你從小就定下的未婚妻?！?/br>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的顧嘉言：“……”

    顧mama難得一次猜到兒子心里在想什么，把便簽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要求并不難。我只是讓你去見她，見過之后，接下去隨便你想怎么做都可以，隨你的意思來?！?/br>
    顧嘉言和她確認了一次，“哪怕看她一眼就走也可以？”

    “沒問題?！鳖檓ama笑得意味深長，“只要你走得掉。”

    第56章

    顧嘉言本來沒懂母親那個像是給他挖了個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約定的日期當天顧嘉言特地遲到了半個多小時，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出現(xiàn)在便簽條上的地點, 向服務(wù)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在服務(wù)生微笑著將他帶到雙人桌前的時候, 顧嘉言恨不能穿越回兩個小時之前給自己重新洗腦一遍。他局促地摸了摸自己出門前特地抓成一團亂的頭發(fā)，盯住了坐在雙人桌對面的人。

    “怎么了, 對你的相親對象不感興趣嗎？”女人輕輕一笑，抬了抬下巴，“那顧先生隨時都可以走，我絕對不會糾纏你?！?/br>
    “……你當然不會糾纏，你從來都只會從我身邊遠遠逃開?！鳖櫦窝砸Я艘ё约旱纳嗉? 才勉強冷靜下來, 上前兩步坐到女人對面，一字一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寧、羲、和?！?/br>
    “是我?！睂O笑的回應(yīng)特別地淡定, “我來見你了，你卻擺著這副臉，不高興嗎？那我現(xiàn)在就走？”

    “你再跑一次試試, ”顧嘉言咬牙切齒，“我就把你銬在房間里關(guān)起來?！?/br>
    孫笑沒把這句真情實感的威脅放在心上，反而哈哈笑了起來，白得幾乎有些透明的皮膚顯出幾分琉璃般的脆弱。

    顧嘉言不想和她說些有的沒的，他貪婪地用目光巡視著孫笑的每一寸，“這幾年, 你去了什么地方？為什么不愿意見我？”他有成千上萬想要質(zhì)問孫笑的問題，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伤钤谝獾? 卻只有一個，“……你現(xiàn)在還喜歡著我嗎？”

    孫笑喝了口喝茶，才笑吟吟地抬頭看向危險十足的顧嘉言，“第一個問題，我在國外，今天是這幾年來第一次回國；第二個問題，我不是故意不見你，而是客觀情況不允許。至于第三個問題……什么意思？什么讓你覺得我當年就喜歡你？”

    “難道不是？”顧嘉言立刻反問。十五歲的他也許還不懂，但過了六年多的他如果還不懂，那就白蹉跎這么多年月了。

    以孫笑的脾氣，能縱容一個人對自己為所欲為，除了感情，根本不需要做第二考慮。

    孫笑不點頭也不搖頭，她雙手十指交叉捧著茶杯，仔細地看了顧嘉言兩眼，才認真地問他，“我想先聽聽你這兩年的經(jīng)歷?！?/br>
    “做了很多事情，但都是為了這一刻做的鋪墊而已。”顧嘉言一筆帶過，“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有走的機會了?！?/br>
    “阿姨沒有告訴你嗎？”孫笑作出驚訝的表情看他。

    “告訴我什么？”

    孫笑彎起了嘴角，朝顧嘉言露出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小惡魔微笑，“當然是……我們從小就定親的事情啊?！?/br>
    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之前母親說過的話，顧嘉言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眼孫笑細長好看的手指，“……戒指呢？”

    “你不買給我，我手指上怎么會有？”孫笑忍不住支著下巴笑了起來，輕聲喚他，“顧嘉言，醒一醒。我是寧羲和，我回來了，這不是夢?！?/br>
    顧嘉言放在桌上的手指動了動，又握成拳。他緊緊地盯著孫笑，好像擔心一個眨眼的時間她就會消失似的，“你是為了我回來的嗎？”

    ……即便這么問，她也還是會像以前一樣顧左右而言他，又或者選擇避而不答吧。近七年的時間里，顧嘉言自己都記不清在夢里見過多少次這個女人，可每次，她都是像那年一樣笑瞇瞇地避開了他所有尖銳或者不尖銳的問題。

    可這一次，和顧嘉言想象中完全不同。

    “是?！睂O笑點點頭，好像根本沒察覺到自己扔下了怎樣一個重磅炸.彈。

    顧嘉言：“……”媽的，不變的是，她還是這么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有得選……顧嘉言，你希望我在你身邊能停留多久呢？”孫笑淡淡地問他，“你覺得我能陪你多久？”

    “……越久越好，到你死，或者我死?！?/br>
    孫笑一彎嘴角，“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這么快就開始念結(jié)婚誓詞了？”

    顧嘉言這次沒回答，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孫笑好久，孫笑也沒打破沉默，兩人就這么無聲地對峙了起來，直到顧嘉言終于冷靜下來，將孫笑從頭到腳看了個透后，他才開了口，“你還有事情瞞著我。是準備再重演一次發(fā)生過的事情嗎？”

    孫笑挑了挑眉，“不，這一次你想問什么盡管說，我知無不言?！?/br>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顧嘉言根本不客氣，他早就領(lǐng)悟到一個道理，面對孫笑的時候你就一步都不能退，“我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待多久？難道這不是取決于你自己的意愿？”

    “不，”孫笑輕聲否決了他的說法，“我無法決定這段時間能有多長。如果你想著越久越好，那我不是符合你要求的那個人?！?/br>
    “……把話說清楚。”

    “我這幾年幾乎都住在醫(yī)院里?！睂O笑伸手按住左邊胸腔，垂眼輕嘆一聲，“那年我不告而別，是因為我根本就沒覺得自己能活下來……顧嘉言，我現(xiàn)在能站在你面前，和你說話，都是依靠著身體里的心臟起搏器?？晌也恢浪軗蔚侥囊惶?，而我又能撐到哪一天……我會死，而且那天不會很慢來臨。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但絕不可能有十年那么長。”

    顧嘉言微微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孫笑不似作偽的表情，脫口而出，“你一直都知道……？”

    “三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睂O笑淡淡地一笑，十指交叉放到桌上，抬頭平靜地問他，“所以，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嗎？還是想和我在一起，不論是不是會馬上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