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好豆包，轉(zhuǎn)身下樓。一走下樓梯就看到老爸拘謹(jǐn)?shù)淖谏嘲l(fā)上，什么都沒動。我忙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拿了一碟點心放到他面前，看了看時間問：“爸，吃午飯了嗎？”

    “吃了?！彼唵蔚恼f。

    “你一定沒吃，跟我還客氣什么?！蔽艺玖似饋?，“我給你做點吃的，你先等會兒?！?/br>
    冰箱里有現(xiàn)成的食材，我拿出一小把阿菠菜，一小碗燉好的雞rou凍，然后麻利的做了一碗雞湯面直接端了出去。

    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半，不當(dāng)不正的時候。我估算了一下他到北京的時間，一下就算到他是幾點到我家門口等著的。如果我沒算錯，應(yīng)該是下午一點左右。這個點兒，他不會吃飯。

    想到這里，我又有莫名的心酸。

    我對家里的每一個人都了解，畢竟是半輩子的親人了。可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敢繼續(xù)想了，怕自己情緒失控，于是低頭看起手機(jī)。

    等到老爸吃完飯了，我才問：“爸，有什么事兒您就直說吧?！?/br>
    他低頭猶豫了很大一會兒說：“你媽病了，想讓你回去看看。她說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有些話想當(dāng)面和你說?！?/br>
    我一聽也有點慌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病，她說不出這樣的話。

    “什么?。俊蔽抑钡淖穯?。

    “醫(yī)生說是乳腺癌，還是晚期的?！崩习致曇舾土?。

    “你打個電話就行了，不用特意跑一趟，我現(xiàn)在就和你回去?！蔽艺玖似饋怼?/br>
    但是，我馬上想到了在樓上睡覺的豆包：“爸，你等一下，我把豆包叫醒?！?/br>
    “孩子就別回去了，你媽還在醫(yī)院里住著，那地方孩子去了也不好，都是生了重病的。你看能找個人看幾天豆包嗎？”我老爸問。

    “豆包其實也一直很想你們?！蔽艺f，“讓他去吧?！?/br>
    我老爸也不好再阻攔什么，我上樓把豆包叫醒，直接拎上了車。他看到姥爺還是很開心的，從家到車站和我老爸聊了一路。

    但是，我總覺得我老爸有點怪，心神不寧的樣子。

    但是，想到老媽的病，也就釋然了，誰攤上這樣的事兒也不會氣定神寧。

    我們到了車站買了最近的一趟火車，然后等了半個小時以后就檢票上車了。在火車上，我詳細(xì)問了我老媽的病情，老爸回答的心不在蔫的。我知道他是因為難受，也是因為擔(dān)心，就沒再繼續(xù)多說。

    下車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半，我說要去醫(yī)院。我老爸?jǐn)r住了，他說深更半夜的帶著孩子去醫(yī)院不好，而且我媽肯定也睡了，讓我和他一起先回家。

    重新邁進(jìn)家的大門時，我心里真的感概萬千。

    在這個家的時候，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離開的那一天，我從來沒想過能重新回來。

    老爸給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讓我和豆包睡下，臨睡前，他叫住我說：“陶然，你還能叫我們爸媽，我都知足了。”

    “你說什么外道的話，不管怎么樣，你們都是我一輩子的父母?！蔽倚Φ?。

    他眼睛有點紅的點了點頭說：“早點睡吧?！?/br>
    說完，他也轉(zhuǎn)身回房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去了醫(yī)院，才進(jìn)病房我就有點愣了。我媽住著vip的單間病房，面色紅潤。

    “媽?！蔽医辛艘宦暋?/br>
    “回來啦，媽都想壞你了?！蔽依蠇尡任依习肿匀欢嗔?。

    “您感覺好點了沒？”我問。

    “看到你，就算是有病也沒了?！崩蠇屝Φ眠€真是開心。

    我看了一眼病房，沒看到我弟，馬上問：“小弟呢？”

    “他找了份正經(jīng)工作，在上班，平常下班以后過來看看，早上就不來了。我住院以后，天天想你?，F(xiàn)在看到你了，這心也就踏實了?！蔽依蠇屨f。

    她的語氣讓我生疑，但也未多想?；蛟S到了這個時候，人的心都會柔軟下來。

    “我看一下病歷?！蔽覍习终f。

    老爸猶豫了一下去找主治大夫了，我媽拉著我和豆包的手說了很多感性的話，我被她說得兩眼都是酸的。豆包心軟，更是哭了起來。

    “都是我不好，好好兒的把孩子給弄哭了?！蔽覌屨f。

    “豆包，不許哭了?！蔽医o他擦了擦眼淚說。

    其實，如果刨開其它的不說，我老爸老媽對豆包還是真心疼的。

    有一點奇怪的是，我老媽在和我聊天時，會時不時的朝門外看看。

    “你在等我爸？”我問。

    她點了點頭。

    我老爸在北京和我說過，她的病她是知道的，所以我就勸道：“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dá)，只要手術(shù)做好了，好好做化療，還是能好的。你把心態(tài)放平了，別想那么多，看病的錢我來出?！?/br>
    “我就知道自己沒白疼你。”我老媽喜笑顏開的。

    “我們有錢，不能用孩子的錢?！崩习值穆曇粼陂T口突然響起。我一抬頭看到他走了進(jìn)來。

    還不等我開口說話，他就說：“醫(yī)生不在，再等一會兒?！?/br>
    “行，不急。”我說完轉(zhuǎn)頭看向我媽道，“你看咱們這邊能治不能，要是醫(yī)療水平不行，出國治療也行，我去安排?！?/br>
    我老媽笑了起來。

    她心態(tài)能這么好，我既意外又安心?，F(xiàn)在不都說嘛，只要保持心情平和，癌癥還是有很大治愈可能的。

    我們又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時間到八點半的時候，從門外走進(jìn)來兩個醫(yī)生。我馬上站了起來，對他們笑道：“醫(yī)生，你們好?！?/br>
    其中一個人手里拿著病歷，對我說：“你是她女兒啊?！?/br>
    “是的?！蔽荫R上應(yīng)道，“我媽的病怎么樣？”

    “到我辦公室說吧?！彼戳艘谎畚野謰屨f。

    我站了起來，囑咐了豆包幾句不要亂跑之類，然后跟著醫(yī)生去了辦公室。

    他說得挺詳細(xì)，但是主題思想就一個，保守治療，能活一天算一天，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擴(kuò)散了。

    我十二萬分的不相信：“我看我媽精神挺好的?！?/br>
    “那是病人心態(tài)好?！彼f，“你啊，也想開一點兒?！?/br>
    我心態(tài)沉重的回到了病房，才坐一會兒，我老媽讓我老爸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收費單對我說：“我身體都這樣了，什么都不說了。這家醫(yī)院婦科方面癌癥的排查挺好的，我給你交了一份兒的錢，今天你也去抽個血，做個全面的檢查。沒事兒最好，萬一有事兒，早發(fā)現(xiàn)也是好的。”

    “你說什么呢？有這么咒自己孩子的嗎？”我爸打斷了她的話。

    我聽了以后挺感動的，她現(xiàn)在大概是想到我們之間的感情了。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什么事兒都有說開的時候。

    “媽，我不用查?！蔽艺f，“在北京，每年公司都組織體檢的，我沒事兒?！?/br>
    “錢都交了，你去查一個。”我老媽說著，“去吧，去吧，現(xiàn)在人少。而且我這是早就交了錢的，不用排隊?！?/br>
    這突如其來的好，讓我眼睛都濕了。

    “我等一會兒吧。”我有點舍不得離開。

    原來，到了這個時候，老媽心里還是有我的。

    “豆包我們倆看著，你去做個檢查，中午檢查完了，咱們一家去吃點好的慶祝一下。”老媽又催。

    她都說到這一步了，我再不去就有點不合適了，于是笑了笑說：“行，那謝謝媽了?！?/br>
    “你這孩子，和我客氣什么?！彼χ?。

    我心里揣著滿滿的感動去了三層的女性疾病排查中心，抽了六管血，然后回到了vip病房。

    中午老媽非要讓我和老爸帶她出去吃飯，說就在醫(yī)院附近，也不會出什么事兒。我不想讓她私自跑出醫(yī)院，又看她興致勃勃的，不忍打斷。

    “我都到這個時候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也不會死。走吧。”老媽掀開了病床上的被子，執(zhí)意要走。

    她一生都挺任性的，我也不好再說什么，拉起了豆包一起走出去。

    這家醫(yī)院開在新區(qū)，是整個省會設(shè)備最好，水平最高的。周邊也有成熟的商業(yè)，很快我們就找到一家不錯的飯館。

    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中途我提出要給小弟打個電話，被我老媽按住了。她說現(xiàn)在小弟才剛剛開始上班，心才收住，就不要在他上班的時間打擾他了。我一想也有道理，就放下了手機(jī)。

    我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在爸媽這里吃過這么消停的飯了，吃到最后我都有點感動了。

    傍晚時分我老弟來了醫(yī)院，陪我坐了一會兒，閑聊了幾句就說：“現(xiàn)在媽也沒什么事兒了，你要是忙就回去?！?/br>
    我老媽卻攔住他說：“難得回來一趟，陪我?guī)滋?。順便等等檢查結(jié)果?！?/br>
    說起回去的時間，我忽然就想到了顧一笑。今天是他衣冠下葬的日子。

    想到這里，鼻子就莫名的酸了起來，但在這個時候，我又不能有任何悲傷的情緒，只好死命的壓了下去。

    我在老家呆了三天，拿到了檢查結(jié)果，排查的結(jié)果很好，我所有的指標(biāo)都是良。老媽重重的松了一口氣，說著讓我多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最后，我還是帶豆包回了北京。

    這幾天，我們聊得很多，相處融洽，就像沒有以前的那些隔閡一樣。

    回到北京以后，我有點說不出來的感傷。

    最近是怎么了，就沒一件好事嗎？

    狂奔的犀牛 說：

    還有一章，下一章如果不出意外，有驚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