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侄女昨天的確出過門,先去梧桐大街看瓷器,又到濟世堂走了一趟,看看還有沒有舍藥。路過一條胡同時,正好看見方二和蕭世子的人毆打大表哥和二表哥,我和白瓷就以三弟的名義幫著他們把那些下人打了一頓?!?/br> “如果所料不差,應(yīng)該是方二他們氣不過,想借此事扳回一局?!?/br> 這說辭順理成章! 崔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贊賞地微微頷了頷首。 他上前一步,說道:“茶樓坍塌一事的確與小侄無關(guān),但小侄與蕭世子等人發(fā)生了一點小摩擦……”他把經(jīng)過講了一遍。 簡云愷黑了臉,說道:“所以,這件事是睿王世子做的?” 門開了,管家走了進來,湊到簡云愷耳邊,悄聲說道:“三老爺,有人送了一封信來。” 作者有話要說: 山明水凈夜來霜,數(shù)樹深紅出淺黃——白居易 第126章 (捉蟲) 信是沈余之寫的。 他告訴簡云愷, 這樁官司由他處理, 簡府不必cao心。 簡云愷何等精明, 豈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他打發(fā)了崔家兄弟, 留下簡淡, 沉默許久后,說道:“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簡淡道:“三叔, 能問問信是誰寫的,都寫了什么嗎?” 簡云愷道:“信的事不需要你cao心, 先回答三叔的問題?!?/br> 簡淡想了想,三叔看信后才認定她方才撒了謊,那么信里說的事定然與一品茶樓有關(guān)。 寫信的極可能是沈余之。 如果是他寫的, 必定不會對她不利;如果他講明一切,三叔也不會多此一問。 孝期逛街,已然讓人詬病,若再添上茶樓私會沈余之,便是死有余辜了。 且不說三叔和祖父如何看她, 單一個簡二老爺就能要了她的命。 簡淡權(quán)衡再三,決定繼續(xù)撒謊, “三叔放心,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什么事都沒有。” “當(dāng)時本想借著三弟的名義嚇退方二等人的下人,卻不料沒能奏效,就只好打了他們一頓, 現(xiàn)在看來,倒是連累三弟了?!?/br> “還請三叔多關(guān)注一下三弟在書院的情況。” 簡云愷又沉默片刻,說道:“既然你不想說,三叔也不勉強你?!?/br> “他們找上了你,就不會再找你三弟。但這件事非同小可,從明兒個起,你就不要隨意出門了。” “另外,這件事就不必告訴你父親了,免得橫生枝節(jié)?!?/br> 簡淡心里一松,暗道,三叔果然是聰明人。 皇宮,御書房。 簡老太爺正在陪泰平帝下棋。 泰平帝落下一子,道:“如你所料,肅縣來了密報,北涼厲兵秣馬,已經(jīng)蠢蠢欲動了。” 簡老太爺?shù)溃骸笆前?,今年天公不作美,西北大旱,北涼糧草吃緊,一場惡戰(zhàn)只怕免不了了。” 泰平帝看了看棋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說道:“既然是惡戰(zhàn),就要派員虎將才行,你覺得馬巍山怎么樣?” 馬巍山,后軍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 簡老太爺思忖再三,說道:“馬將軍為人忠義,武藝高強,性格剛猛,統(tǒng)軍尚可,在兵法謀略上略有不足?!?/br> 泰平帝微微一笑,“確實如此,那就再派個懂謀略的嘛,互為補充,更有勝算。” “皇上。”老太監(jiān)拎著拂塵快步過來,“長平公主殿下求見皇上?!?/br> 泰平帝撿走簡老太爺三個棋子,道:“她不去找賢妃,找朕作甚?” 老太監(jiān)道:“殿下說,方家二公子被睿王世子弄折了胳膊和腿……” 泰平帝皺了皺眉頭,扔下棋子,“今兒就到這吧?!?/br> 簡老太爺站了起來,“皇上,老臣告退?!?/br> 泰平帝道:“去吧,今年南方大澇,糧草不免捉襟見肘,這件事你多用心?!?/br> 簡老太爺?shù)溃骸盎噬戏判?,老臣自?dāng)竭盡全力?!?/br> 他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長平公主正好進來。 簡老太爺拱了拱手,“公主殿下?!?/br> “哼!”長平公主瞪了簡老太爺一眼,一甩袖子,氣沖沖地進了門,大聲哭道:“父皇,您這回一定得給兒臣做主?!?/br> 簡老太爺捋了捋胡子,氣定神閑地往文淵閣去了。 “父皇,那沈余之太猖狂了,簡直欺人太甚!”長平公主在錦墊上跪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泰平帝道:“快四十的人了,怎么還跟孩子一樣,有話不會好好說么。” “父皇不給兒臣做主,兒臣就說不好好說話?!遍L平公主賭氣說道。 泰平帝伸直雙腿,拿起一本奏折,說道:“你說說看?!?/br> 長平公主避重就輕地把一品茶樓樓體坍塌一事說了一遍,又道:“父皇,兒臣來時問過順天府,順天府府尹說,已經(jīng)派人去過睿王府,但沈余之拒絕官府進府對證,他就是心虛。父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沈余之憑什么特殊?” 泰平帝道:“你說是留白干的,有證據(jù)嗎?” 長平公主當(dāng)然沒有證據(jù),她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沈余之心悅簡三。吾兒不過說了簡三兩句閑話,他就下了死手,父皇,你要為兒臣做主?!?/br> 泰平帝道:“簡三,簡老大人的孫女?” 長平公主道:“正是,她……”她欲言又止。 “她怎么?” “他不是同意父皇為他賜婚了么,怎么還惦記那位簡三呢?”長平公主不想把方二派人毆打崔家兄弟的事情牽扯出來,于是臨時改弦易轍,把“她”換成了“他”。 泰平帝提起朱砂筆,在奏折上寫了一段話,又道:“‘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很正常。” “父皇!”長平公主不依地喊了一聲。 “好了,起來吧?!碧┢降鄯畔轮焐肮P,“你自己也說了,兇徒帶了斗笠,兩個小廝又與畫像不像,既沒人證,又沒物證,你憑什么認定兇手是留白?留白又憑什么讓茶樓店伙進府計認人?” “這件事朕會過問的,你回去吧?!?/br> 他似乎有了一些不耐。 長平公主知道泰平帝的脾氣,此時必須見好就收,不然適得其反。 她怏怏地站起身,告退了。 晚上,沈余之收到了長平公主告御狀的消息。 第二天,睿親王接了泰平帝的賜婚旨意:著沈余之于次年五月二十,與英國公嫡次女蕭月嬌完婚。 撤了香案,父子二人去了致遠閣。 睿親王道:“你個臭小子,你不是說你皇祖父不會真的賜婚嗎?” “咄,咄?!鄙蛴嘀猩仙淞藘芍伙w刀,說道:“既然賜婚了,就說明皇祖父另有打算了?!?/br> “什么打算?” “如果所料不差,大概是殺心又起吧?!?/br> “殺我,為啥?” “殺我。 “胡鬧,雖說你皇祖父對我多有不滿,可對你這小子一向是關(guān)愛有加的?!?/br> “呵呵?!鄙蛴嘀p輕笑兩聲,“父王,如果你不爭那個位置,皇祖父自然是喜愛兒子的,否則,他一定想讓兒子早死?!?/br> 睿王生氣了,用手指點點沈余之,“胡說,你皇祖父最厭憎手足相殘,更何況你是他最疼愛的小輩?!?/br> 沈余之道:“父王,您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皇祖父也同樣了解,您說,如果您要爭權(quán),他會放心地讓我活下去嗎?” 睿王想了想,“所以,你就讓人引方二等人去一品茶樓,又引他說出那些混賬話,再弄塌一品茶樓,然后故意不讓順天府來府里認人,就是想看看你皇祖父到底會不會對你下手?” 沈余之搖搖頭,“父王想多了。兒子是跟著簡三去的茶樓,那些事不過是順勢而為,以提醒皇祖父,兒子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罷了?!?/br> “父王,皇家沒有父子,只有君臣。比起兒子,皇祖父更在乎的是江山社稷。為江山社稷之故,除掉一兩棵雜草不算什么?!?/br> 睿王沉下臉,很久沒有說話。 沈余之也不打擾他,起身去書架上拿本書,坐到躺椅上看了起來。 書翻了十幾頁,睿王終于開了口,“你皇祖父想派馬巍山去肅縣,你現(xiàn)在又得罪了方家,我們未來會不會更加艱難?” 沈余之放下書,道:“沒有后軍都督府,我們還有中軍,前軍,至于方家,方大和幾個西南將領(lǐng)吃空餉,兒子有證據(jù)在手,他們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br> “啊?”睿王有些呆了,“你怎么……” 沈余之笑道:“兒子別的沒有,就是錢多,錢多,消息就一定多。父親,皇祖父的江山?jīng)]有你想象的穩(wěn)固,貪官污吏遍地,即便您坐了那個位置,將來也絕不會清閑?!?/br> “那……老子還能反悔嗎?”睿王道。 沈余之挑了挑眉,“現(xiàn)在反悔,等同于送死,您說呢?” 十一月六日清晨,藍釉買菜回來,陰沉著小臉進了廚房,對正在切rou的白瓷說道:“聽說睿王府已經(jīng)開始籌備定親禮了?!?/br> 白瓷把刀剁在砧板上,咬牙切齒地說道:“騙子,大騙子!” 紅釉把大蔥去掉外皮,放在水盆里,說道:“那是皇上賜婚,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白瓷道:“賜婚咋的,我就是氣不過,明明……” “明明什么?”簡淡進了廚房,“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既然活著,日子就還得過,我們要學(xué)會往前看?!?/br> 沈余之賜婚一事已經(jīng)過去七八天了,簡淡瘦了三四斤。 她記得沈余之的話——他說不會有真的賜婚。 如今真的賜婚了,他卻杳無音信了。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