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欣然接受了？還是反抗無力了？

    簡淡不得而知。

    如果婚約還在，以往的親吻和擁抱就是開胃小菜，如果一切成為泡影，開胃小菜就會變成蒼蠅蛹和老鼠屎。

    一旦提起，就覺得心腹翻涌，恨不能吐個天翻地覆。

    簡淡心里很清楚，她之所以在意，是因為她動心了，而且相信了沈余之的信誓旦旦。

    不但以前相信，現(xiàn)在依然心懷希望。

    ——畢竟，沈余之從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

    白瓷道：“可……”

    “可什么可？”藍釉打斷白瓷的話，“姑娘說的對，該該忘就得忘，總想著過去那些破事，活著就沒意思了?！?/br>
    紅釉道：“就是就是?！?/br>
    白瓷明白藍釉的意思，悻悻然閉了嘴。

    藍釉轉(zhuǎn)移了話題，說道：“姑娘，邊關(guān)又要開戰(zhàn)了，齊王作為監(jiān)軍，今天啟程，趕赴肅縣了?！?/br>
    簡淡知道北涼會開戰(zhàn)，也知道齊王會監(jiān)軍，她只好奇主帥有沒有變。

    “主帥是馬將軍，馬巍山。”藍釉道。

    “馬巍山？”簡淡不了解此人，但她知道上輩子的主帥并不是他。

    那么，是祖父有所有干預(yù)，還是睿王和沈余之做出了反應(yīng)呢？

    第127章 （捉蟲）

    上輩子, 大舜慘勝北涼, 一個城池被屠戮, 老百姓和士兵死傷慘重。

    如今簡老太爺早知先機, 想必能化險為夷吧。

    若果然如此, 她也算功德無量了。

    簡淡這么一想，心情晴朗不少，說道：“今兒天氣不好, 已經(jīng)開始落雪了，你們準(zhǔn)備準(zhǔn)備, 一會兒隨我去花園轉(zhuǎn)轉(zhuǎn)?！?/br>
    ……

    辰時末，雪真的下了起來。

    風(fēng)不大，大團大團的棉花飄飄灑灑地落下來, 很快就在樹冠上、院子里、房頂上落了白白的一層。

    簡淡穿上翻毛長靴，披上鑲毛領(lǐng)的玄色裘皮大氅，帶著三個丫鬟往花園去了。

    荷塘上早就結(jié)了冰，層疊的殘荷還在，發(fā)黑的梗, 枯黃的葉，一支支, 一片片……

    單調(diào)的木魚聲從花園深處響起, 一下又一下，單調(diào)而又枯燥，每一聲都像叩在心門之上。

    簡淡呆呆地立在涼亭里，站了許久。

    一陣北風(fēng)吹來, 冷意順著布絲鉆進棉花里，透到皮膚上，凍得人直想打哆嗦。

    藍釉抱緊雙臂，給白瓷使了個眼色。

    白瓷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從籃子里取出紙筆，說道：“姑娘這是有靈感了嗎，要不要畫畫?！?/br>
    大大的嗓門打破了花園的靜謐。

    “哦……”簡淡從紛雜地思緒中驚醒過來，“嗯，畫，畫兩張。”

    大雪，涼亭，殘荷，枯瘦的垂楊樓，還有墻角怒放的紅梅……

    幾多素材，加加減減，變成草紙本上的一張張圖案。

    忽然，一陣嗚咽的簫聲傳過來，如泣如訴，曲調(diào)悲涼，技巧嫻熟。

    細細一聽，竟是一首《妝臺秋思》。

    白瓷大眼珠子一翻，說道：“誰這么敗興，大雪天吹這個，煩不煩?。　?/br>
    聲音從睿王府而來，難道是沈余之？

    簡淡壓住立即沖出涼亭的沖動，耐著性子畫完最后幾筆，這才把畫本子和眉黛扔進籃子里。

    “走吧，去梨香院?！?/br>
    她大步走出涼亭，余光落在隔壁的高臺上，然而，那里只有白皚皚的雪，隨風(fēng)亂舞的枝杈。

    沈余之不在。

    簫聲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隨著北風(fēng)往何處去了。

    簡淡的神思亦隨之飄遠了。

    一出月亮門，青瓷迎面跑過來，“姑娘，老太爺今兒個沒上朝，聽說是病了，三老爺剛把御醫(yī)送走?！?/br>
    “??？”簡淡回過神，迷茫地看著青瓷，“什么？”

    青瓷又重復(fù)一遍。

    簡淡登時精神了，讓白瓷紅釉去梨香院準(zhǔn)備午飯，她帶著藍釉往內(nèi)書房去了。

    內(nèi)書房里飄著nongnong的草藥味。

    簡淡先進書房，發(fā)現(xiàn)沒人，又小跑著進了內(nèi)室，“祖父，您生病了嗎？”

    簡老太爺臉色青白地躺在炕上，厚厚的棉被蓋了兩層，卻還在瑟瑟發(fā)抖。

    簡淡心里咯噔一下，后脊梁骨開始嗖嗖冒寒氣。

    這是風(fēng)寒發(fā)熱的跡象啊，會死人的！

    簡老太爺睜開眼，道：“小丫頭來啦，祖父不要緊，休息幾天就好了?！?/br>
    李誠嘆息一聲，道：“老太爺這是累的啊?！?/br>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簡老太爺不但要督管此事，還要關(guān)注朝廷政務(wù)，西北軍情，事務(wù)繁雜，心力交瘁是必然結(jié)果。

    “祖父，不然……您告老吧?！焙喌诶钫\搬過來的杌子上坐下，抓住簡老太爺發(fā)燙的大手，“孫女總覺得眼下的形勢不大好，咱回衛(wèi)州老家吧?！?/br>
    “胡鬧！”簡云豐推門進來，斥道：“這樣的事豈是你這乳臭未干的小丫頭能置喙的？”

    “父親，三叔，四叔?！焙喌酒鹕?，讓到一邊，脫鞋上炕了。

    她取來迎枕，親自給簡老太爺墊好，讓他躺得更舒服些。

    “父親，兒子來晚了。”簡云豐有些慚愧。

    “父親，您感覺怎么樣？”簡云澤問道。

    簡老太爺清清嗓子，說道：“小丫頭是管不了老夫的事，但老夫確有告老的心思。”

    “啊？”

    簡云豐、簡云澤齊齊發(fā)出一聲驚呼。

    只有簡云愷不動聲色，問道：“父親，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皇上會同意嗎？”

    簡老太爺?shù)溃骸昂擦衷焊叽笕四贻p有為，皇上早有提拔之意?！?/br>
    兄弟三人沉默了。

    一旦簡老太爺告老，簡家就完了。

    簡家雖是實打?qū)嵉臅汩T第，但也是實打?qū)嵉那帱S不接。

    沒有簡老太爺，就沒有鮮花著錦的簡家，不但保不住這間宅子，便是兒女們的婚事也會大受影響。

    “父親，越哥兒的婚事……”簡云豐話說半截，又停下了。

    “婚事定了就是定了，高大人不是逢高踩低之人?！焙喞咸珷?shù)?/br>
    簡云豐松了口氣，如果這樣，于他二房來說倒也沒什么。

    簡云澤、簡云愷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簡老太爺又道：“若皇上同意，老夫便打算回衛(wèi)州老家?，F(xiàn)在家已經(jīng)分了，你們要走要留隨意?！?/br>
    簡云豐是閑云野鶴，在哪兒都行，立刻說道：“兒子愿隨父親回衛(wèi)州?！?/br>
    簡云愷簡云澤沒吭聲，陳氏和小馬氏的娘家都在京城，即便他們能做主，也要跟她們打聲招呼才行。

    “父親，現(xiàn)在說這些是不是早了些？”簡云愷說道。

    簡老太爺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老夫告老亦屬無奈之舉。眼下局勢詭譎多變，如果老夫什么不說，什么準(zhǔn)備都不做，再過兩個月只怕就來不及了?！?/br>
    簡淡不太明白。

    那些事情，她早已告訴過祖父，為何祖父還是這樣一副被逼無奈的樣子呢？

    簡家撤了，睿王父子怎么辦？

    沈余之娶英國公的嫡女，而英國公與齊王是連橋，睿王這門親事結(jié)得并不好。

    難道睿王要放棄爭奪皇位，再次選擇與齊王聯(lián)手了嗎？

    若是如此，慶王是不是還要殺睿王？

    不……

    祖父早有準(zhǔn)備，以他們的智慧，應(yīng)該不會落到如此田地。

    那么，究竟是事情無法掌控，還是這些都在意料之中？

    簡淡左思右想，發(fā)現(xiàn)憑她的閱歷無法得出一個讓她心安的結(jié)論。

    她強迫自己不再思考此事，取來炕幾上的水壺，給簡老太爺?shù)沽吮瓱崴?，說道：“祖父，孫女先回衛(wèi)州，替您把老宅收拾收拾，您看怎么樣？”

    簡老太爺?shù)溃骸澳愦蟾缡帐斑^了，你不用忙，到時候祖父帶你回去?！?/br>
    “小的見過大老爺?！崩钫\在外面響亮地打了聲招呼。

    大伯父？

    簡淡看了看幾位長輩。